但你現在可不是了,被無衣盯上,你不可能平平凡凡過一輩子。”瑰月也坐了起來,趴在欄杆上道。
辭鏡扭過頭去看他,瑰月道:“不如就這麼一天天過,反正日子也沒什麼念頭了。”
“你不是還要找你師父麼?”
“是啊。”瑰月點了點頭,“但是也並不是那麼想,如果哪天要我去死的話,也可以毫不猶豫地去赴死了。”
“柳兒可不希望你這麼想。”
“所以我現在還苟活於世。”
辭鏡嘆了口氣,覺得這個話題越談越往不好的方向去了,急忙打住,問道:“等下月初一一過,你還有別的打算麼?”
瑰月搖了搖頭,“我沒什麼打算,得過且過唄,託你的福,還有這麼好的院子住。”
辭鏡站起身,將琉璃抱起來放在了瑰月頭上,瑰月只覺得頭一沉,但琉璃抓着他的頭髮不鬆爪,辭鏡撒開腳丫子跑了,邊跑邊喊道:“我去做飯了!”
半個時辰後,瑰月有點後悔沒有制止她要做飯這個決定了,整個廚房都燒了起來,兩個丫鬟提着水桶不慌不忙健步如飛很快滅了火,辭鏡癱坐在長廊上,笑道:“還好沒燒到這邊來。”
兩個丫鬟跪坐在一旁,擔憂地看了廚房一眼,辭鏡道:“別擔心,是我的錯,不關你們的事。”
“奴不該讓姑娘做飯的,是奴的錯。”叫翠微的丫鬟低着頭道。
“……那你去酒樓買幾個菜回來吧,順便帶兩壇酒和兩隻燒雞。”辭鏡吩咐道。
翠微和翠濃都走了,辭鏡將一旁使勁舔自己屁屁的琉璃抱了起來,琉璃睜着藍色的眸子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臉。
辭鏡差點沒忍住將琉璃扔進池塘裡,她翻了翻它的傷口,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這癒合速度簡直超乎了她的想象,琉璃肯定不是一隻普通電狐。
她想起在玲瓏的故事裡也出現過的那隻電狐,也叫琉璃,也是雪白的皮毛,湛藍色的眼睛,可是電狐會有這麼長的壽命麼?
她拎起琉璃的脖子,盯着它問道:“琉璃,你知道玲瓏麼?”
琉璃笑眯了眼,扭過頭去繼續舔自己的胳肢窩了。
辭鏡嘆了口氣,將它放了下來,瑰月將廚房收拾好了,黑着張臉無聲無息走到她身邊,就要給她一鍋底的時候辭鏡輕鬆地躲開了,倒是琉璃身上蹭了一塊污漬。
“你做什麼?”辭鏡瞪了他一眼。
瑰月黑臉上白眼翻得無比清晰,辭鏡沒忍住笑出了聲,捂着肚子道:“我求你,快去把臉洗了。”
瑰月氣得當晚一夜沒回鏡居,翌日辭鏡起牀的時候聽到敲門聲,翠微去開了門,辭鏡穿上衣裳,綰好頭髮,只見站在門口的是李艾,身後藏着一抹鮮嫩的鵝黃。
辭鏡走到門口,問道:“她怎麼了?”
李艾將玉婉婷拉到辭鏡面前,玉婉婷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認識她了。
“她瘋了。”李艾沉着聲音道。
辭鏡抿了抿脣,將二人帶了進來,玉婉婷懵懂地打量着院子,問李艾道:“書生哥哥,這裡是哪裡呀?那個美人姐姐是誰?”
“她是你的朋友,這裡是她家。”李艾答道。
辭鏡問他:“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我帶婷兒回來求醫,我聽到有人提到了你,便帶着她過來了。”
辭鏡挑了挑眉,“誰提到我?我在京城已經出了名了?”
“是個普通病人,說這裡原本是處沒人要了的院子,忽然有個漂亮姑娘一位帶琴的公子住了進來,那姑娘總是穿着白衣,戴一朵白色絹花,約莫是個寡婦,我猜到是你,便過來看看,沒想到真是你。”李艾難得一次說這麼多話,辭鏡靜靜聽他講完,視線落在了玉婉婷身上,問道:“她之前還好好的,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李艾沉吟半晌,似乎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道:“她傷到了腦袋,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她爲什麼會傷到腦袋,你可別告訴我是摔了一跤或者是被什麼東西砸的。”
“我沒有完成少主給我的任務,少主懲罰我的時候,婷兒忽然衝了過來,替我擋了一掌,頭撞到了石頭。”李艾的聲音幾乎低得聽不見,辭鏡又看了看玉婉婷,讓翠微去端了些吃的過來,放到玉婉婷面前,玉婉婷瑟瑟地看了她一眼,辭鏡溫和小到哦:“吃吧。”
玉婉婷甜甜地笑了,伸手拈起一塊糕點,道:“謝謝美人姐姐。”
辭鏡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糕點,不禁心疼,這麼個小姑娘,從小沒了爹孃,不久前唯一的親人婆婆也死了,而造成這些的都是眼前這個她一心信任着的人。
“你究竟做過些什麼,老實交待清楚,否則我今天不會再讓玉婉婷跟着你走。”辭鏡轉過頭,眼神冷了下來。
玉婉婷看了辭鏡一眼,扯了扯她的衣袖,奶聲奶氣道:“美人姐姐,你不要兇書生哥哥哦。”
辭鏡神色緩和了下來,摸摸她的頭,道:“他不是好人,婷兒你不要跟着他了。”
李艾抿了抿蒼白的脣,道:“我是魔教的護法,少主讓我來找一卷卷軸,卷軸上面記着和魔教結盟的人與教派的名單,但是這卷卷軸落到了婷兒的爹孃的手中,若卷軸流出去,勢必會在江湖上掀起一陣腥風血雨,會打亂少主的計劃。”
辭鏡沉了眉目:“宋臨照他有什麼計劃?”
李艾浮現出猶疑神色,辭鏡道:“你現在也算是脫離魔教了,還要維護着宋臨照麼?”
“他想奪得武林盟主之位。”
辭鏡手指敲了敲桌面,一邊的玉婉婷趴在桌上,盯着盤子裡最後兩塊糕點,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脣,見辭鏡看過來,她將盤子往桌子中間推了推,甜甜道:“書生哥哥和美人姐姐吃。”
辭鏡笑着將盤子又往她那邊推了推,道:“我們不吃,你都吃了吧。”
又招呼來翠微,讓她去泡壺茶過來。
玉婉婷吃完這兩塊糕點,滿足地打了個嗝,拉着李艾的袖子,又不好意思地看了辭鏡一眼,小聲道:“書生哥哥,我想出恭了……”
李艾難爲地看了辭鏡一眼,辭鏡朝翠濃招招手,道:“帶她去如廁吧。”
翠濃帶着玉婉婷走了,辭鏡繼續道:“你殺了玉婉婷的爹孃,又殺了她的婆婆,可你得到那捲軸了麼?”
“沒有。”李艾搖了搖頭,“少主懷疑在婷兒身上,但是……”
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可疑的紅雲,辭鏡蹙眉道:“你看過她的身子了?”
李艾沒有說話,頭垂得更低了,辭鏡嘆了口氣,道:“她知道你做的這些事麼?”
“知道。”
“知道她還護着你?”辭鏡不禁詫異,“李艾啊李艾,你可要如何才能補償她?”
“便是窮盡一生,我也不會放棄治好她的機會,我不知道該如何補償她,只能盡力將最好的給她。”
“你去醫館的時候,大夫可說她這瘋病還能治好?現在看來她倒不像發瘋,只是心智變成了小孩子。”
“大部分時候都是像現在這麼乖巧的,但是受不得刺激,尤其怕黑,也怕血,甚至怕紅色。”
他話音剛落便聽到玉婉婷的尖叫聲,辭鏡站起身,李艾已經向玉婉婷的方向去了,辭鏡跟過去,只見玉婉婷捂着頭蹲在柱子腳下,一個勁往後縮,琉璃甩着寬寬大大的尾巴看着她,辭鏡急忙過去將琉璃抱了起來,李艾扶起玉婉婷,將她抱在懷裡安撫道:“別怕別怕,它不會傷害你的,別怕。”
玉婉婷埋在李艾懷裡嚶嚶哭泣起來,辭鏡將琉璃帶了下去,再回來時,玉婉婷已經窩在李艾懷中睡着了,他打橫抱起她,辭鏡道:“跟我來吧。”
安頓好了玉婉婷,李艾怕她醒來又發瘋,便在一旁守着,辭鏡在門口看了一陣,瑰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身後,淡淡道:“他們是誰?”
“之前認識的人。”
“我都聽到了。”
“那你還問?”辭鏡白了他一眼。
“不如叫孫先生給她看看?”
“孫大哥最近好像很忙——”
“你從來都沒去找過他,你怎麼知道他忙?”瑰月涼涼道。
辭鏡惱怒地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走,瑰月又道:“你要幫他們麼?”
“那人是魔教的人,便是這樣的人你也要幫他?”
辭鏡腳下一頓,道:“我沒幫他,我只是覺得玉婉婷很可憐。”
她側過身,看到瑰月挑了挑眉,卻什麼都沒說,從她身邊走了過去,辭鏡跟着他,問道:“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我不可能是你。”
“如果,我說如果——”
瑰月斜斜睨了她一眼,道:“我不會猶豫,想幫便幫,不想幫便不幫。”
他說完便走了,辭鏡站在屋檐下,怔愣了許久。翠微過來道:“姑娘,少爺來了。”
辭鏡回過神,轉過頭去,只見孫弦寂已經緩步過來,在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辭鏡扯了扯嘴角,還未說話孫弦寂已先開了口,帶着一絲絲無奈:“怎麼我不來找你,你就不會去找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