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了點頭,轉身便走,靈雎跟在身後,直到到了帳篷口,靈雎朝着阿瓷拱了拱手,道:“那阿瓷姑娘,告辭了,晚安。”
阿瓷也道了聲晚安,轉身進了帳篷,她回到牀上,卻依舊覺得奇怪。
靈雎到底是個公子還是個小姐啊?
翌日行路的時候,阿瓷問於英道:“你說有沒有可能女子扮作男子卻完全無法發現破綻的?”
於英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道:“這並不難,喉結什麼的可以做出來,聲音也可以通過特殊的發聲方式,很多女子爲了行走江湖方便會特意扮作男子,之前阿瓷姐姐你不是也扮作男子了麼?不過你那扮相也太容易識破了。”
阿瓷凝眉思考了片刻,道:“我覺得靈雎少爺,其實是個女孩。”
於英驚道:“你這麼一說——”
“你也這麼覺得是嗎?”
“我還真沒這麼覺得!”
阿瓷白了他一眼,於英嘿嘿笑道:“阿瓷姐姐,你是不是想多了,那靈雎雖然長得秀氣了些,但是你看他的行爲舉止,豪邁得比個爺們兒還爺們兒,怎麼可能是女扮男裝?”
“可是,我看到他親了另外一個男子耶。”
“那他約莫是個斷袖。”於英已經篤定靈雎此人就是個男的,“如果他是女的,我就把我這劍生吞了下去。”
阿瓷心裡涌起一陣強烈的預感,於英要吞劍。
駝隊在沙漠中行進了一天,正如於英所說,當天黃昏時候便到達了棄城,阿瓷看到城門上被風霜侵蝕得幾乎看不出來的“棄城”二字,竟有種如置夢境的感覺。
駝隊進了城,幾個看熱鬧的小孩一直跟在後面,臉上沾滿了灰塵,但眼睛卻清清亮亮的,看着他們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
阿瓷在下駱駝的時候又看到了赫連安,他一直隱藏在駝隊中,白巾覆面,只露出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睛,但是阿瓷這次卻一眼認出了他,赫連安朝着她笑了笑,阿瓷朝他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客棧。
客棧的老闆娘和靈雎顯然是熟識,兩人站在櫃檯聊了好一會兒,商隊把整個客棧都包了,阿瓷和於英依舊住在一間客房,等安排好了這些,阿瓷迫不及待下樓去找老闆娘要熱水沐浴了,那老闆娘一手拿着水菸袋,一手支着下巴,朝着阿瓷拋了個媚眼,道:“這位姑娘生得這般細嫩,怎麼要來這地方受苦呀?”
阿瓷道:“我並沒有覺得受苦。”
叫眼娘子的老闆年呵呵笑了,細細長長的鳳眼裡水波流轉,三分疼惜七分媚態,阿瓷也微微一笑,嫵媚多情不遑多讓,眼娘子驚了一下,這看起來端莊淑雅的姑娘怎的忽然跟妖精似的魅惑起來,她咂咂嘴,從櫃檯後走了出來,道:“姑娘叫什麼名字?”
“阿瓷。”
眼娘子眼角微挑,斜了阿瓷一眼,道:“你隨我來。”
阿瓷跟着眼娘子去了後院,眼娘子讓夥計給阿瓷準備了熱水,朝着阿瓷道:“阿瓷姑娘進去洗吧,有什麼需要便讓夥計來叫我便是。”
阿瓷應了一聲,進了盥洗室,她脫了衣服,踏進浴桶中,舒服地嘆了口氣,卻忽然聞到一股異香,她擡起手臂聞了聞,確實是從自己身上散發出來的。
玲瓏骨的香味彷彿在自己身上紮了根,而且這股香味越來越濃烈,她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直覺得這樣並不是什麼好事。
沐浴完後,阿瓷回到房間,問於英道:“阿英,你身上可帶着別的什麼香沒有?”
於英搖了搖頭,“怎麼了?”
“我身上玲瓏骨的香味越來越濃了。”
於英從袖中掏出一個香囊,遞給阿瓷道:“這是我自己用的,阿瓷姐姐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用這個吧。”
阿瓷接了過來聞了聞,香味很淡,但是卻是讓人溫暖和舒心的香味,一如於英本人,阿瓷想了想,還是將香囊還了回去,道:“太淡了,估計遮不住,我去問問老闆娘。”
於英將香囊收了起來,道:“我陪阿瓷姐姐去吧。”
兩人出了客房,卻遇到了西索,西索一見到阿瓷便眉開眼笑,伸出手比比劃劃,阿瓷皺着眉看了半天才看懂他表達的意思,大意是說明天他家裡的人已經找到他了,他要離開了。
阿瓷尷尬地站了一會兒,於英攔在她面前,彆彆扭扭講了幾句,西索笑着點了點頭,朝着阿瓷揮揮手,轉身進了屋。
阿瓷問於英道:“你不是不會講胡人的語言嗎?”
“幾句簡單的祝福語還是會的。”於英有點難爲情,阿瓷又道:“那你跟他說了什麼?”
“一路順利。”
“那你臉紅什麼?”
於英摸了摸自己的臉,“哪有臉紅,這裡光線這麼暗你一定是看錯了。”
阿瓷摁了摁他的腦袋,“走吧。”
下了樓,眼娘子不在,問了小二,小二說老闆娘出門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但是她走的時候留了一樣東西,特意給阿瓷的。
阿瓷疑惑道:“特意給我的?”
小二點了點頭,拿出一枚鵝黃色的香囊,上面繡着幾多粉嫩的荷花,阿瓷接過了,這香囊是荷花香,雖有些濃卻不刺鼻,清新宜人,很適合遮蓋阿瓷身上玲瓏骨的香味。
可是眼娘子怎麼會知道她需要用別的香呢?
莫非她識破自己身上的香味了?
阿瓷和於英都有些慌,阿瓷收下了香囊,告別了小二,重新回到房間,於英道:“阿瓷姐姐,那老闆娘是不是知道什麼了?”
阿瓷點點頭,“有可能,那我該怎麼辦?”
“她特意給你留下這枚香囊,說明她對玲瓏骨並沒什麼意願,而她也可能認識什麼人,需要玲瓏骨。”於英分析道。
阿瓷伸手探入袖中,摸了摸錢袋中的玲瓏骨,眉頭緊鎖。
“阿瓷姐姐,你也不必擔心,如果若有人要搶,我們若守不住給人就是,沒必要留着的。”
雖是這麼說,但是阿瓷心中卻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依戀,她捨不得將玲瓏骨拱手相讓。
翌日,商隊便要離開了,阿瓷沒有再見到眼娘子,也沒有再見到西索,靈雎和赫連安走在商隊的最前面,阿瓷看着二人的背影,眼神幽幽。
“阿瓷姐姐你怎麼老盯着他們看呀。”
“靈雎就是親了他旁邊的那個男人。”阿瓷道。
於英看過去,但並沒有看出什麼來,那人的背影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的背影而已。
“如果這少主真是個斷袖,那他看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啊,這人挺普通的。”於英嘟嘟囔囔道。
阿瓷卻不這麼看,赫連安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單看他的時候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豪爽之餘又帶着一股子矜貴之氣,而且他的姓氏,怎麼也不像是普通人,但是這樣埋沒在一羣人裡的時候,好像就顯得過於稀鬆平常了。
大概的阿瓷的目光太過灼熱,赫連安回過頭來,和阿瓷的視線撞了個正着,阿瓷正要躲開,赫連安朝着她爽朗一笑,阿瓷也笑了笑,赫連安又轉過頭去,湊到靈雎耳邊說了幾句,靈雎也笑着轉過頭來,向阿瓷揮了揮手。
出了棄城再行路,這三天都順順利利的,但是第三天傍晚忽然颳起了大風,靈雎帶着商隊行走多年,對這種情況已然是十分熟悉了,他帶着商隊迅速紮好帳篷,讓大家都躲入帳篷萬不可出來,阿瓷聽到外面颯颯作響的風聲,心情倒意外的平靜了下來。
大風吹到了後半夜,忽然聽到一聲慘叫,阿瓷正準備打開帳篷,外面忽然多了一道影子,“阿瓷姑娘,於小公子,你們千萬不要出來。”
是赫連安的聲音。
阿瓷疑惑道:“外面發生什麼了?有人出事了嗎?”
赫連安沉默了片刻,道:“黑旋風。”
阿瓷並不知道什麼是黑旋風,倒是於英走了過來,道:“我們知道了,你們也小心點。”
赫連安似乎是嘆了口氣,緊接着嗯了一聲便離開了,阿瓷問於英道:“黑旋風是什麼?”
“風暴的風眼,若是被捲入風眼中,是沒有什麼活頭了的,剛剛估計是有人被捲進去了。”於英蹙着眉頭道。
阿瓷不由得握了握拳,於英抓過她的手臂,道:“別怕,聽聲音那黑旋風還沒到這邊來,我們不要出去。”
“靈雎和赫連安在外面,他們——”
“他們對於這種情況比我們都有經驗多了,我們要相信他們。”
阿瓷還是有些不放心,外面的風聲彷彿是一隻咆哮的猛獸,在帳篷外面張開了血盆大口,好似隨時都可能會把他們吞食。
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翌日清晨的時候風終於停了,阿瓷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的時候頭都有些暈暈的,她掀開帳篷,看到外面被吹得七零八落的帳篷,心中嘆了口氣,走了出去。
有人的聲音傳來:“少主!找到赫連了!”
阿瓷心裡一咯噔,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看到眼前的一幕時,她雙腿一軟跌坐了下去。
赫連安平躺在地上,身上的衣物被風撕扯得破爛不堪,嘴角掛着一絲血,臉上卻掛着安詳的笑容。
赫連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