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清波沒有端來冷水,是她跑到小池旁,以刺骨的寒水敷面,那冰泠泠的水直刺玉肌,寒透膚髮,使狂亂的心漸漸沉澱下來.此時此刻,她真是有些感激那個方重仁的提醒.
“小姐,你怎麼了?”
冷風吹拂的陣陣漣漪裡映出清波滿臉的擔憂。.
“沒事!”她淡淡道:
再走進父親的睡房時卻不見了人影,侍婢說老爺在書房.她便去了書房.
老遠的時候,便看到窗門都敞開着,那溫柔的陽光瀉清滿了整個屋子,空氣中有花的芬芳,淡淡的一縷一縷,卻怎麼也湮滅不了如影隨形的藥腥味.這書屋本是書香撲鼻,是她打小最喜歡待的地方,是什麼時候起會被這催魂的惡魔佔了去?
她滿懷悵然.
窗外斑駁的花枝倩影映在書櫥卷軸之上,父親坐在臨窗的書桌上,溫潤的陽光裹着他蒼老的身形,昔年的健壯倜儻早已化作了煙塵,歲月無情刀刀催人老,而病魔會吞噬掉生命的最美好。
人生一世倒底是怎麼一個過程,一切的喜怒哀樂,最終只能化作塵土,那麼一心執念又能有什麼意思呢?對了又怎樣,錯了又如何?人生是漫漫的,人生又是短暫的,也許是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實在的。
她的牽掛,唯有父親了。此刻的父親臉色異樣的紅潤着,這似乎有些反常,可是她心裡煩躁着,沒有深思這有什麼不妥,反倒覺得父親的精神極好,她可以稍稍寬心。
父親沒有發現她的到來,他披着黑袍,眯着深陷下去的老眼,正細細的把玩着手中的匣子。
擺在他面前有兩個匣子,一大一小,她認識那個大的雕花錦匣,色澤文雅,雕紋細膩,匣蓋雕凰,匣底鏤鳳,匣身花團錦簇,那是太姥姥的遺物。
小的時候,她常常看到它靜靜的躺在姥姥的梳妝檯上,沒人知道里面藏了什麼。那錦匣終年上鎖,太姥姥說那鎖的鑰匙很多年前就丟了,可是她卻發現太姥姥能輕易的打開它。
“這是心鎖,只能心才能打開它。”
太姥姥這般與她說,也教着她開鎖,可是那時她太小,不懂其中的奧妙。她開不了這鎖。太姥姥便很慈祥的摸着她的小腦袋說:“沒關係,終有一天小乖乖能懂。”
她很好奇,敲着錦匣問:“裡面藏了什麼寶貝!”
太姥姥笑得很神秘,說:“是幸福!”
“幸福也能藏起來!”
“不能!”
她不懂,歪着美麗的螓首滿目疑惑。
太姥姥只是呵呵的笑,紅撲撲的老臉清爽而又雍容,言辭極爲的意味深長:“相遇相知那是幸,相守相惜便是福。將來你若能與你夫婿讀懂了錦匣就即便是福澤一生,若是讀不懂,能白首到老也是幸事。”
太姥姥的話很深奧,當時她自是不懂,就是現在她亦是難以體味箇中深意。自太姥姥過世後,這錦匣便由父親保管了起來,只是她從未見過另一個樸素的的木櫝.那裡又放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