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北頭老良叔屋裡的兩畝地由於荒廢了好些年,土地也變得板結了。打從外頭回來,福生就一心撲在地裡頭,翻土,碎土的忙活着,從太陽出來一直幹到太陽下山,除了晌午的時候回去吃口飯,就沒咋歇過。
現今這個季節正是靈水嶺最熱的時候,這人就是不動,也會熱汗直淌,更何況福生拼着命幹着這樣的體力活,衣服被汗水浸溼着,都可以擰得出水來。
翠娥見着福生這樣邁着命幹,也只是勸上幾句,福生也只是說:沒事,我身子壯實着哩。
徐毛子瞅着福生這樣沒命地幹着,心裡也擔心着,他把福生叫進了自個屋裡。
“福生,你成天這樣幹着,可得注意些身子骨。”徐毛子語重心長地說道。
“爹,沒事,幹這點事能有啥?”福生笑着說道,他的臉明顯就黑上了一圈。
“沒事?”徐毛子望了他一眼,抖了抖菸灰說道,“這大熱天的,這嶺裡頭能有幾個人像你這樣乾的?這要是熱壞了,我看你咋辦?”
“沒事,爹!我哪有那麼嬌貴的!我先前當兵的時候,比這種地曬的日頭還多哩,現今不也好好的麼?”福生說道。
徐毛子瞪了他一眼說道:“爹也不多說你,你自個兒注意些。”
“曉得了!”福生笑着應道。
“老良啥時候回嶺裡頭了?”徐毛子問道。
“沒聽說他回來啊。”福生應道。
“那你這地是朝誰借的?”徐毛子問道。
“是嫂子幫着借的。”福生應道。
“翠娥?她咋還能找着老良?他都離開嶺子都好些年了,我這幾年都沒有見過他。”徐毛子狐疑地問道。
“嫂子好像是去找過他了,他才答應給借地的。”福生沉吟了會說道。
“翠娥啥時候去找他了?老良都已經去城裡了。”徐毛子問道。
“啊,這?那我也不曉得,興許他回來了,嫂子正好撞見的吧。”福生說道。
“嗯,不管這些了,總之現今有地了就好了,要是缺錢的話,你跟我說。”徐毛子說道。
“曉得了。”福生應道。
“福生,爹還得跟你說個事!”徐毛子望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他的神情完全沒有之前和福生說話時的那般泰然自若了。
“爹,啥事?”福生問道。
“福生,春妮也走了好些日子了,你是不是該再找一個?”徐毛子緩緩地說道。
“爹,現今我不想考慮這個事情,我一個人過得挺好的!”福生說道。
“你這說的是啥話?哪個男人屋裡沒有一個女人的?”徐毛子不悅地說道。
“爹,屋裡沒有女人不也照樣過麼?”福生說道。
“你這個傻崽,咋越說越不像話的。你屋裡沒個女人,這不是要給咱屋裡丟臉麼?”徐毛子激動地說道。
“爹,這能有啥丟臉的哩。再說,我覺得我現在這樣也挺好的。”福生笑着說道。
“你想打光棍啊,我可不依你,我可丟不起這臉!”徐毛子越說越動氣了。
“爹,您別動氣。要不咱先不說這些成麼?等過了這段日子再說,再說春妮這也沒有走多少時日,我這要是就急着找了女人,嶺裡頭的人不也是照樣說閒話麼?”福生說道。
徐毛子思來了許久,便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樣說,也在理,那就過段時間說吧。”
福生心裡便鬆了一口氣。
“福生,爹替你看了一個女人,覺得和你也合適。”徐毛子突然又說出了這麼一句。
福生起先是一愣,便笑了笑說道:“爹,以後再說吧,您早些歇吧。”
“嗯,歇吧,歇吧!”徐毛子嘆了口氣。
從徐毛子屋裡退出來之後,福生心裡就像有塊石頭堵着似的。他爹這回又想着幫福生找女人的事情,這讓福生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他感覺自己彷彿剛從一個黑洞出來,卻又要鑽進另一個黑洞裡一樣。
雖說春妮來他生活裡只是匆匆地轉了一圈,便消失得不見蹤影了。
對於春妮,福生心裡頭一直抱有一種複雜的情愫。或者是歉疚,或者是愛意,又或者是一種陌生,福生還是沒有弄明白。
但是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對春妮並不是沒有愛的,至於那種愛又會有什麼樣深層次的含義呢?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那種愛,還是哥哥對妹妹之間的那種愛呢?好像都是,好像又都不是。
他徹底地迷糊了。
春妮是他這輩子的女人,他覺得他的心裡也只能裝下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