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一次的“祖宗出祠”是靈水嶺頭一等一的大事情。這一天,嶺裡頭的老老少少都要聚集到祠堂裡頭,祠堂裡祖宗的牌位前供着肥碩的大豬首,然後每個份里人按照輩分輪流着在牌位跟前燒香作揖,接着就是每個份裡頭挑出輩分最大的,一般都是份裡的老大,四個人扛着轎子,四個人跟在後面敲鑼打鼓,轎子前頭站着一男一女兩個娃子,那便是花童。
“祖宗出祠”顧名思義,就是祖宗從祠堂裡面出來。“他”坐的轎子是用紅色的布做成車棚,上面繡着各色各樣的花鳥圖的花轎子,轎子整個看起來很喜慶。祖宗出祠堂到嶺裡頭走動,這自然是件再喜慶不過的事情了。嶺裡頭的說法是:祖宗出祠堂到嶺裡頭轉一轉,就會保佑大夥兒萬事順意,發發達達的。所以每逢祖宗出祠的時候,大隊上會先跟大夥說好路線,等祖宗一過自家門前的時候,大夥就好有時間放爆竹,迎接祖宗。祖宗轎子錢的花童,選出來也是很有講究的,因爲那就相當於祖宗身邊的靈男靈女,按照一直以來的習俗來說:但凡當過花童的娃子,以後長大之後必然是有福氣的,以爲他可是幫老祖宗站過一天的“轎門”哩。(轎門:是指在轎子旁邊站着。)
所以嶺裡頭的人都想着自己屋裡的娃子能夠當花童。大夥兒都想着自己屋裡的娃子能當花童,所以這就得有立個規矩了,那就是讓娃子來場剝毛豆比賽,誰剝得最多,就讓誰當花童。
嶺裡頭每回選花童的時候,都是讓娃子們剝毛豆。至於爲啥光剝毛豆,就不剝個土豆或者花生啥的?按照祖上的說法是這樣的,說毛豆相當於人丁,這剝得越多,那就意味着人丁旺盛,所以才立了這麼一個規矩。
關於花童,還有一個規矩。就是在“祖宗出祠”的頭一天晚上,花童兩個人就得“淨身”,所謂淨身,其實就是洗個冷水澡。洗冷水澡這對於大夏天的時候來說,倒也不是難事。另外當花童還有一個規矩,就是頭一天夜裡,雙方屋裡的大人也要跟着淨身在祠堂裡側的偏方里睡上一宿,這個說法是:淨身之後,如果還到祠堂外頭走動,容易帶“髒東西”進祠堂裡頭。這個規矩嶺裡頭世世代代都遵守着,以至於都有多少個年頭,大夥都說不清楚。
自己屋裡的娃子能夠當上花童,這對於嶺裡頭的人來說不只是一件旺人丁的事情,同時也是一件得意的事情。因爲剝毛豆剝得多,那也說明自個的娃子能幹!當時對於娃子們來說,這旺不旺,能幹不能幹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壓根就是無關緊要的!相反有些娃子就不樂意去了,說是把臉上弄得跟個大花貓似的,難看得讓人憋氣。他們這番混賬話自然會招來大人的一番責罵,說娃子不懂事之類的話。
曬場上,娃子們基本上都到齊了,大夥都等着比賽開場。有些大人還在一旁現場傳授娃子一些剝毛豆的技巧,已讓娃子臨陣能用得上。
“福生,你可得加油啊!這對你來說,可是難得的機會呢!”泉林在福生耳邊小聲嘀咕着。
“翠娥會來麼?”福生猶豫着問他。
“我看她應該回來的!今天我看她的樣子,她給我的感覺就是會來!”泉林說道。
“你咋就曉得她會來?現在還有10分鐘就要開始了!”福生望着他,一臉懷疑地問道。
“我有把握!我今天跟她說,當花童會發糧的時候,她看樣子就是想來的!”泉林信心滿滿地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福生爲難地說道。
“哎,福生,你是咋的了?這次可是一次機會啊!起碼你可以和翠娥呆在一起一整天呢!”泉林有些急了!
“哎,泉林,你小聲點!”福生瞪了他一眼,小聲地說道。
“福生,你說啥也得參加啊!要不然你可真不夠哥們!”泉林有些生氣地說道。
“我還是不想參加了!”福生沉吟了會說道。
“哎,你這是幹啥啊?不是說得好好的麼?一會翠娥可就要來了!”泉林氣急敗壞地說道,他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我看她是不會來了!”福生說道,他歉意地笑着對泉林說道,“泉林,你參加吧!你剝毛豆可比我行!”說着他便要走。
“哎,福生……”泉林喊道。
福生笑着回頭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有點事兒,我先走了!”
“哎,福生,你站住!”泉林大聲喊道。
福生走得飛快,不消一會功夫就到了曬場的另外一側。
泉林不由地鬱悶了起來:這小子,咋每回到這個時候就改變主意呢?他越想越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