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小心地檢查長衫乾枯客的遺物。他的物品並不多,一個羅盤,一卷寫着有字的布,一把鋒利的匕首,還有一顆算盤珠一樣大小、通體晶瑩的紅色珠子。
趙四爺講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我張口問:“珠子是不是剛纔你給我看的那粒?”他點點頭說:“記着,這粒珠子與你有着莫大的關係。”
他不說我也知道,剛纔看到珠子,我突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心潮洶涌無比,許多念頭欲從腦海中騰躍出來,卻最終沒有成功。我急切想知道,我,在這幕大戲中的角色。但是我不能直接問四爺,問他也不會說,他還會按照原來的故事情節,一點點展開。但是我總是不明白,四爺爲什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他與整件事有什麼關係呢?他向我講述這麼詳細,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帶着滿腹疑問,繼續聽四爺說下去。四爺這次卻是不着急,催促我喝酒吃菜。我無奈,只好大口吃喝,一連陪着四爺幹下三五杯後,他才又接上他的故事。
衆人打開那捲寫着字的布,但見上面密密麻麻,用炭筆記載了好多內容。
原來,這個長衫客也同大家一樣,是個盜墓賊。在80年前,他夥同其他四個人,來到了古墓。他們用盡辦法,從一個寬僅尺餘的小洞中中進入墓室。這個小洞幾乎全部爲天然形成,只有短短一部分是人工開鑿,想是當年參與修建墓葬的人怕工程完工後被人關在裡面,而利用天然山洞,打通後作爲逃生之用。
進得洞後,也同樣是怪事不絕。最終他們找到了墓室,開棺取寶。一層石棺打開,無異狀,大家取了棺中財寶,又來開第二層棺。這第二層棺卻是難以打開。布卷中記載,此棺爲上古萬年寒鐵所鑄,刀斧難傷其任何,只有用三味真火火慢慢熔之。三味真火到底爲何物,卻不得而知。
劉永勝和賈李逵均愕然,原來不是寒金烏木。但是劉永勝知道,這萬年寒鐵,也是異寶中的異寶,向來可遇不可求。做成棺材自不必說,就算做成刀斧,那也是吹毛斷髮,削鐵如泥。如果上陣對敵,透體的奇寒足以讓對方膽怯,未戰已勝。賈李逵在詢問劉永勝此物的妙處後,本來失去光芒的雙眼重新又射出淡紅色的光來,恨不得將這寒鐵棺一把緊緊摟在懷裡,再也不放開。
他的表情讓劉永勝哭笑不得,未待開口,方四先說話了:“你這老賈就知道財寶。現在把它送給你,你搬得動麼?”賈李逵不捨道:“我喜歡一下不行啊?”衆皆笑之。
根據布卷所述,五個人中領頭的,也就是這位枯乾的長衫客,帶領手下團團圍住寒鐵棺,用盡辦法欲將其打開。大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就是弄不開它。明明棺蓋與棺身中間有一道縫,但無論怎麼努力,也不能撬動棺蓋分毫。
衆人呆在洞裡,無計時工具,不知道過去了幾許時光,也不知道是白天黑夜。折騰了許久,每個人都疲憊不堪,不得不休息一下。吃過東西后,各自找地方躺下睡覺。
睡得半夜,大家忽然被一陣聲音驚醒。仔細聽時,驚恐地發現聲音來自棺內。像是很長的指甲在撓牆壁一樣。衆皆駭然,不知道棺中潛伏着什麼妖怪。正在驚異中,嘣地一聲,棺蓋居然自己開了。衆皆驚怖,長衫客高喊大家小心。話未落,一陣陰冷的風一下吹滅了燃燒的火把。衆人聽得哐啷一聲大響,應該是寒鐵棺蓋被打開,此物要出來了!
看到此處,劉永勝等人無不驚恐地看向巨大石棺。這裡面藏着的,就是布卷中記載的妖怪。
接下來的記述說,只聽到呼地一聲,一個巨物從空落下,然後,可怕的慘叫聲便響起來。長衫客很清楚在這漆黑的地方根本無法反抗,鬧不好還會傷到自己人,於是憑藉進來時的記憶,全力向前,衝出了石室。裡面慘叫聲不絕於耳,他知道,他的夥伴們完了。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發光紅珠,藉着淡淡的光,發足狂奔。時間不長,但聽得石室方向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應該是那個東西解決了其餘四個人,過來追趕他。
他知道,後面的怪物在黑暗中也能視物,時間長了,絕難逃過它的追趕,於是在逃跑的沿途用隨身攜帶的東西及地下的石塊佈下了一些簡單的陣術,希望攔住那怪物,至少,阻隔它一段時間。
在向前奔跑時,居然沒有發現進來的洞口。他明白,前人在洞里布下了奇門遁甲術,自己雖然懂得一些,但剛纔奔跑緊張,出去的洞口被錯過了。如果回去,剛好碰上那怪物,料想自己萬萬不是其對手,只有白白送死。但是不回去,等得怪物退去,自己沒有幫手,再去尋找被奇門遁甲掩蓋的洞口,幾乎也是不太可能了。長衫客不由在內心長嘆:“難道要喪在此地不成?”心裡正在鬥爭時,石室方向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怪物不用他考慮了,設下的陣法沒能攔住它,已經衝了過來。長衫客知道這樣逃下去,最終也逃不掉,於是索性躺下裝死,身體緊靠着洞壁,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不久,怪物沉重的腳步聲來到身邊。長衫客頭向裡面,看不到怪物的樣子。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如果臉朝怪物,難免下意識就會睜開眼睛看,而眼睛在黑暗中也是能放出一點點光線的,這點光線,極可能被怪物捕捉到,從而對自己下手。
怪物奔到他身邊,停下了腳步,顯然是在判斷地下躺的人是死是活。長衫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緊緊握住匕首柄,只待怪物一但出手,自己拼了命,也得給其一擊。
正在此時,只聽呼的一聲,一物極快掠過,伴隨着“哈哈哈哈”一串令人毛骨聳然的笑聲,消失於石室方向。怪物略一遲疑,邁開步子追了過去。
長衫客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道:“好險!”卻不知道那怪笑着掠過的又是何方神聖,倒是從心底感謝他救了自己一命。
靜坐了多時,怪物再無轉回,逐漸放下心來,長衫客開始仔細研究起這次的行動。
對於喪在石室中的四個人,長衫客是不怎麼在意的。遺憾就是失去了幫手,在後面的行動中非常困難。不過呢,既然怪物出來,後面也不存在成功了,能否活着出去都是未知。實在不知道這怪物是何方神聖,居然這麼厲害!自己雖然未同其交手,但從它自棺中出來,並對其餘人下手來看,自己萬萬不是其對手。自己手下那些人都不是白給的,每個人都有兩下子,其中還有兩個非常強悍。但在怪物面前,連反抗之力都沒有,可見此物的力量已經超越了人類體能的極限。
想了許久,也未想出來對付怪物的法子。而從棺中取得的財寶,也背在別人身上。背財寶的人,被怪物喪在石室裡,財寶自然也拿不到了。而今自己孤零零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裡,沒有吃喝,沒有夥伴,出也出不去。看來真正是走到絕路上了。自己一輩子挖人墳墓,今天得到報應了。悲慼一番,終不能代替別的東西。肚子越來越餓,渾身上下已無半點東西可以充飢。心情落寞間,躺在洞壁角,面向洞壁,慢慢睡去。
正熟睡間,忽然眼前大亮,亮得長衫客不由睜開眼來。但見眼前一行人經過,每個人手持一個大紅燈籠。這些人個個衣着光鮮,服飾卻是古人模樣。人羣中有一頂彩轎,由四個轎伕擡着,顫悠悠經過。衆人見躺在地上、狀如乞丐的長衫客,個別不由笑出聲來。長衫客大窘,欲把衣衫遮住頭面,卻又好奇路過的行人。恰在這時,忽聽轎中有個聲音說:“笑什麼?停下轎來。”剛纔發笑的人立刻心驚,閉上了嘴巴,裝成一幅嚴肅的樣子。
便在這時,轎簾一掀,探身出來一個錦袍玉帶、三十來歲、俊眉朗目的中年男人。他一眼瞧見長衫客,委瑣地躺在洞角,好奇道:“咦?數百年沒有人進來了,怎麼又有客來訪?”長衫客聽他這麼一說,更是羞得無地自容。自己本來進來盜墓,還被人稱爲客,豈不可笑?
華服中年人上前拱手道:“請問這位貴客高姓大名?何時來到這裡?怎麼不到府上一敘?”
長衫客也是走南闖北的人物,自然見多識廣,當下一整臉色,站起身,不卑不亢地說:“在下河間馬千里,本欲進山遊玩,獵些野物,不曾想誤闖貴寶地,還望兄臺原諒。”原以爲華服人定會揭穿他,並大肆嘲笑一番。不成想事情遠遠不是他所想像,華服人根本不去辨認他話的真僞,上前一把抓住他說:“閣下既然來了就是客。在下劉真,寒舍簡陋無他,卻有幾壇百年的上好女兒紅,如不嫌棄,可到寒舍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