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我的這些話,林緒睜大了眼睛,滿臉驚奇,幾乎忘記了向前邁步。我不得不提醒她注意腳下安全。而高野,仍然是不怎麼發言。我一路走下來,除給林緒講解動植物外,還把每個略有不同尋常的地方,發生的一些事加進來。比如,我十幾歲時候有一天夥伴們進山裡玩,回來晚了。大約晚上8點左右,天已經黑透了。在某個山樑處,我看到一團白光,從山樑下沿着山樑直接飛到山頂去了。這個季節絕對沒有螢火蟲,白光比螢火蟲亮光大得多,且速度極快。我不知道是什麼,回來後說起,老人們說,是狐狸。活得年頭長的老狐,尾巴尖就白了,晚上跑起來,就是一團白光。是不是真的,我就無從得知了。還有某個地方的小路邊上有一塊巨石,石頭上有一個臉盆大小的坑,坑裡滿滿的水。一年四季,無論怎麼幹旱,這水坑也沒有幹過。我們小時候來玩,經常到這裡喝水。
轉過一個彎,前面路右側山坡上有片松林。山坡不高,坡度也挺平緩。以前進山採蘑菇的時候,這裡將會是我們第一個目的地。雨後松林間經常生出好多蘑菇。這種松蘑鮮、香。仔細體會,還有一股淡淡的松葉味道。
林緒已經略微氣喘,額頭也見稍許細小的汗珠。我提議在松林處休息一下。林緒痛快答應,高野還是不置可否,但也沒有明顯反對。林緒有些不高興,問高野:“你怎麼了,怎麼一聲不吭?”高野咳兩下說:“我沒事,沒事。”我不由得暗自好笑,這一對小情侶還挺逗人。
待各自選較平坦的地方坐下來,我問他們:“現在也不是放假時候,你們難道沒有工作嗎?來這裡遊玩?”林緒剛要說話,沉默了半天的高野搶先把話接過來:“現在確實不是遊玩的時候,我們也不是沒有工作。只是感覺工作壓力太大了,所以約好同時休假,出來散散心。五一、十一時候出來遊玩的人太多,別說玩了,光坐車都不容易。還有一點,我們喜歡去偏遠的地方,不喜歡人涌如潮的風景區。所以,在這個時間,我們到這裡來了。”我又問:“請問二位是做什麼工作的啊?如果不方便回答,就當我沒問吧。”林緒搶到話頭說:“這有什麼呀,告訴你。我們是做廣告的。到這裡來玩,一方面是散心,遊玩,另一方面,也是聽別人說過,這裡風景獨好,而且養在深閨人未識。嘿嘿!如果將來這裡發展旅遊的話,我們把廣告業務先搶過來。一舉多得!。”我一笑說:“地方是好地方,可惜沒有人投資。如果發展旅遊,這個投資可不是小數目。”林緒說:“那是別人不知道這裡的實際情況。否則,這麼好的地方,離北京又近,怎麼會沒有人投資呢?”我接口說:“等到真正有人投資,這裡成了風景區,你們也許就不會來了。”林緒一呆,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沉默片刻說:“這裡真的是太美了,風景好,天藍,水綠,空氣清新、乾淨。沒想到離北京這麼近的地方,還有這等世外桃園。”高野再也忍耐不住,冷言道:“你留在這裡美一輩子得了,別回去了!”我也再不能忍受住,終於哈的一聲笑出來。林緒大爲氣惱,惡聲說:“關你什麼事?留不留在我,我又沒拉着你留下來。”高野面色一暗,終沒有話說,又沉默下來。
片刻無言。暖暖的風從微汗的臉上輕輕拂過,帶着春天的花香、草香。路邊還有山坡上的紫荊花散發出非常濃烈的香氣。綠草叢中,一朵一朵的紅百合,嬌豔無比。這種花莖綠花紅,美得令人心碎。而根,是非常好的中藥,也是餐桌上的佳餚。但是在我們這裡,沒有人去挖它的根,最多把花摘下拿回,根存活着,每一年,都會開出火紅的花兒。再稍高處,偶爾還有幾棵黃花,俏麗地生長着。這黃花就是平時大家吃的那種黃花菜。它長得很高,高出周邊的綠草和紅百合,顯得孤而不羣。
心懶散下來,悠閒地看一眼美妙的風景,呼吸一口帶着花草香味、清涼的空氣,頓時感覺人與自然不再是各自獨立了,在身體和心的邊緣,慢慢與美妙的自然融起來,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心也變得輕飄飄的。什麼都不用想,一切煩惱、憂愁全部放下。人,本來就是由自然生,現在,終於又回到了自然。這種美妙,無可言表。我斜眼掃過,就連剛纔怒氣勃發的高野,居然臉色也慢慢平和。我知道,他心裡也逐漸平和下來了。大自然,在用它的美、它的善良,爲我們催眠。大自然真美好,我們實在應該好好愛它。
林緒忽然說:“李遠峰,說說你的情況吧。既然認識了,以後就是朋友。”我說是啊,然後把我的工作情況和她說了一遍。她聽完後興奮地說:“嘿,咱們工作的單位離得還不算遠,真是挺有緣份。以後有時間可以一起玩。”我一笑,未置可否,因爲我看到高野的表情顯示出他並不像林緒這樣開朗單純,有口無心。他不希望我介入他們的世界。這也是人之常情,我理解。能夠擁有這麼漂亮、單純可愛的姑娘做女朋友,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更多的只是理想中存在。所以要小心看護,防止被別人搶走。
又過了一會,林緒提議:“休息得差不多了,走吧。”我說:“好。”高野沒有說話,站起身,我們繼續沿着小路往深山中走去。
眼看太陽漸漸行向頭頂,掏出手機來一看,時間接近11點,我們出來有2個小時了。中午趕回去吃飯已是不可能。想打個電話回去告訴姑姑,中午趕不上吃飯了,可是手機全無信號。在這深山溝裡,打電話可不現實。我問他們二人:“你們打算向前走多遠?中午不吃飯了嗎?”這次林緒沒有回答,高野說:“我們出來沒有打算。中午吃飯看來是不現實了。不過一頓不吃也沒什麼,反正已經走這麼遠了,索性就再往前吧。走到不想走了,就回頭。”林緒沒有反對,應該二人出來時候達成過共識。我更是一頓兩頓飯不吃沒有什麼,難得有這種玩興,自然是完全同意他們的意見。我們撥開荊蒺草窠,沿着小路漸行漸遠,漸行漸高。
我問他們:“你們到這荒山野嶺,人生地不熟的,不害怕嗎?”林緒說:“怕什麼?現在可是法制社會,不是以前土匪橫行的時代了。”我說:“總體上是好多了,但是也不能排除個別現象啊。比如來時候的長途汽車上。”林緒剛想說話,高野搶過話頭:“那種現象是個別,如果經常發生,就是普遍現象了。再說,我們出來玩,別人也不知道啊。誰會提前安排來劫我們呢?而且我們也沒有帶錢。”我說:“人比錢更重要。”三人無話,繼續向前行。
林緒弄了一根手指粗細、筆直的枝條,拿在手裡,邊走邊拍打草窠和石頭,完全一副淘氣的孩子模樣。拐過一個小山坳,前面右側有一片茂盛的高草叢。林緒一棍下去,沒想到發出大響。撲嚕嚕,從深草叢中飛出一隻色彩斑斕的大野雞。它用力扇動翅膀,發出一串像哨子一樣嚕嚕的聲音,向着山樑頂飛去,長長的尾羽漂亮極了。我們三人均是先嚇了一跳,然後興高采烈地歡呼。在野外,突然之間看到漂亮的大野雞,確實令人興奮。前些年,已經見不到這種動物了。也是由於近年生態環境改善,它們才又出現。聽妹妹說,夏天時候河裡居然出現了我從小都沒有見過的大天鵝。
這隻野雞沖淡了前面的沉默,大家開始有說有笑起來,走路,也覺得輕鬆了許多。又走了裡許,林緒說:“這飯可以不吃,沒有水可不行。我渴了,忘了帶瓶水。”我出了汗,也覺得口渴。我想了想說:“還記得我說的那個小石盆坑嗎?前面不遠了。這些年我沒來過,不知道還有沒有水。”高野表現得很漠然,林緒卻興高采烈,嚷着快點走。拐過兩個山彎,在路的右邊,有一片與路平齊高的巨石。石頭深埋在地下,不知道有多深。而露在地表的面積大約有十多平方米。我撥開一株野桑樹,後面露出一個形狀像圓盆的石槽。石槽的大小和深淺均似臉盆,在石槽中,真的盛有滿滿的清水。經過我們仔細觀察,水質清澈,絕不含半點雜質。奇怪的是,水剛好注滿一槽,不溢出來,也不減少。以前來玩時沒有發現這個現象。林緒剛要低下頭喝,高野說:“看着乾淨,也不見得,還是小心點吧,別喝壞了肚子。
我找來一大片樹葉,折彎了,將石槽中的水舀出來一些,不一會,水又注滿了。看到這情況,我們三個人一起用樹葉向外舀水,舀出來的水洗手洗臉。水居然冰得很。這樣弄了幾番後,石槽中的水換得也差不多了。我們用樹葉折成勺一樣的形狀,舀起水來喝入口中。水質甘甜清冽,從口感上來說,絕對遠遠好於市場上出售的優質礦泉水。我們喝了一個飽,滿意地坐在石頭上休息一下。
望着兩側懸崖上面,高野說:“你們看懸崖上好多矮小的木本類植物,還有蘭花草,如果挖出來放入盆中,都是絕好的盆景。”我說:“是啊,商業價值很高,可惜會破壞生態。從整體角度來說,弊大於利。”二人點頭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