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如住的藏風小築是風無痕特意挑選的,王府中就屬這個地方最爲清幽,裡面的丫鬟僕婦全是範慶丞精挑細選的精細人,務必要讓這個風無痕目前唯一的寵妃不受到一丁點傷害。而此時,這位已經有六個月身孕的皇子側妃,正在幾個丫鬟的攙扶下,腆着大肚子候在了門口,讓遠遠走來的柔萍一陣心驚。
柔萍加快了步子,幾步衝到了紅如跟前。“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是幹什麼?現在都是十二月的天了,你身子本就弱,這麼站在風地裡,若是有個差池,你讓奴婢如何對娘娘和殿下交待?範總管,你是做什麼吃的,就讓你主子這麼胡來?”最後一句話說得疾言厲色,範慶丞只能忙不迭地謝罪。
“萍姨,您別怪他們,您奉了貴妃娘娘的懿旨前來探視,紅如怎能厚顏在房裡等候,豈不要被人嘲笑不懂禮數?”紅如微笑着解釋道,“紅如還未謝過娘娘多日來的好意,還要勞動萍姨親自前來,實在是惶恐之至。”說着,她微微屈膝,彷彿是要行下禮去。
柔萍趕緊扶起了她,笑話,眼前的女子早不是當初宮女的身份,郡王側妃的名頭,自己哪來的名分受她的禮?再加上風無痕對她的寵愛,珉親王的看顧,連主子都在費盡心思地拉攏她,自己裝着謙卑些絕對沒錯。“紅如姑娘,看你這些話說的,你肚子裡的孩子一降生,娘娘就多了一個孫輩,哪能不關心。剛纔那禮萬萬使不得,柔萍只不過是娘娘身邊的普通奴婢,您現在可是堂堂的皇子側妃,以後決計不可如此。”她邊說邊拉起了紅如的手,又吩咐了其他丫鬟幾句,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將這位尊貴的孕婦送進了房裡。
“好了,剛纔可是嚇死奴婢了。”柔萍作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這才欣然坐了下來,“娘娘就是讓送了一些上好的阿膠和其他補益胎氣的東西過來,這些都是其次。娘娘只是關心您什麼時候能爲她添一個孫子,畢竟後宮的好幾位娘娘都有了孫兒孫女,娘娘也看着心癢癢的。”
“萍姨!”紅如不禁有幾分忸怩,臉也變得紅撲撲的,“太醫都說了,還得等好幾個月呢!還有,萍姨用不着對我這麼客氣,否則殿下知道了,一定會怪我拿大,您就叫我紅如好了。”她一邊說,一邊對範慶丞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將其他人都領出去。
範慶丞猶豫了半晌,這纔有些不情願地將一干伺候的下人全都攆了出去,自己卻守在門口聽動靜,唯恐發生什麼意外。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柔萍心裡暗讚道,比上次的綠茵強上太多了,怪不得能博得風無痕的獨寵。“既然你如此說,那我這個萍姨可就不客氣了。”柔萍笑道,“想必你也知道,這些天宮裡出了不少事情,娘娘那裡奉承的人也不少。不過,看慣了那些噁心的嘴臉,娘娘這些天倒怪惦記你的,這才差我來看看。你若是行得動,得空了也往宮裡走一遭,畢竟娘娘也算得上是你的母妃不是?”
紅如連忙答應了下來,柔萍又不動聲色地露了些宮中大變的口風,顯然是想要她將這些話帶給風無痕。言談之間,紅如早明白了瑜貴妃對於後位的迫切心意,因此也委婉地表明自己的意思。兩人又接着閒話了些家常,足足半個時辰後,柔萍才心滿意足地出了房門,施施然地離去。
儘管曾經在宮裡生活了很久,但踏入深宮的第一個動作,紅如卻是打了個寒戰。說起來,自己自從懷孕後,真的好久沒有進宮了,不知道風華宮的那些人究竟怎樣了。身邊的幾個丫鬟僕婦牢牢地將她護在當中,由於身處內宮之中,範慶丞無法跟進來,只能帶着人焦急不安地在宮外候着。幸好珉親王派來的幾名僕婦都曾在宮裡當過差,比起那幾個沒進過宮的丫鬟要可靠許多。
由於皇后的突然病重,皇帝也就放鬆了對坤寧宮的管制,不過,從太醫口中,那些嬪妃都得知了這位六宮之母恐怕時日無多的消息,因此後宮中的串門也就多了起來,紅如一行人便顯得不那麼招搖。
然而,快到凌波宮的時候,紅如還是迎頭撞上了德貴妃一行,只能無奈地側身行禮。德貴妃蘭氏一向對皇后的位子也是虎視眈眈,此次皇后驟然失寵,她也在心中樂了好一陣子,可是到了最後,她才發現宮裡的輿論都偏向了瑜貴妃,這個體悟讓她惱火不已。無奈瑜貴妃蕭氏無論出身還是位分都高於她,除了遠在福建的風無痕之外,還有一子風無惜在身邊,而自己的兒子如今是吉凶難料,若是真的爭奪起後位來,她已是輸了八分。
悶悶不樂的德貴妃本沒有注意到紅如等人,待走出幾步後,她才省起剛纔那女子有些面熟,又帶着人迴轉了過來。“你就是七皇子冊立的側妃?”德貴妃上下打量着紅如,語氣中帶着居高臨下的意味,“聽別人說是怎樣一個狐媚惑主的角色,本宮看來也不過是普通而已。要說無痕也實在是沒見識,世家中那麼多絕色美人不選,偏偏挑中了你這麼個出身微賤的丫頭,還真是可惜呢。”她的話極爲刻薄,顯然是將這些天裡鬱積的氣全都撒在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紅如的臉頓時變得煞白,這位主兒侮辱自己也就算了,可她言語間竟然對自己的丈夫如此不屑,她又怎能默不作聲?“娘娘,奴婢本就是微賤之人,蒙殿下不棄納爲側妃,此生已是心願足矣。殿下乃皇上金口御賜的郡王,如今在外勤勞國事,還請娘娘放尊重些。”她不卑不亢地回擊道。
“你竟敢教訓本宮?”本就是一肚子火的德貴妃不禁大怒,“貴和,這丫頭頂撞本宮,依宮規該當如何處置?”
貴和不由心中叫苦,自己只不過是個太監,那女子可是勤郡王的寵妃,這裡又是瑜貴妃的地頭,自己的主子怎麼如此糊塗,這個時候和一個黃毛丫頭較什麼勁。可是,主子既然問起,他一個奴才又不敢不答,想了好一陣子,他方纔吞吞吐吐地答道:“回娘娘的話,紅,紅妃乃是勤郡王的人,依禮制不由宮裡管轄。”他憋了半天,這纔想到紅妃這個稱呼。
話音剛落,貴和就感到臉上遭了火辣辣的一記,德貴妃劈頭蓋臉地斥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混帳,她一個小小的郡王側妃居然敢冒犯本宮,還有沒有上下之分?本宮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丫頭,看她還敢不敢如此大膽!來人!”
兩個小太監應聲而出,眼光中盡是炙熱,他們剛調到德貴妃身邊不久,哪知道什麼好歹,此時就想着在主子面前顯擺一番。“掌嘴!”德貴妃陰沉沉地吐出兩個字。貴和這下慌了,連忙跪地稟道:“娘娘,使不得啊,紅妃已經懷孕了,要是瑜貴妃娘娘知道了,一定會……”話剛出口他就知道自己犯了忌諱,果然,德貴妃的神色更加惱怒,一腳將貴和踢開,厲聲叱喝道:“還不動手,難道要本宮親自掌刑嗎?”
早在兩邊對上時,紅如的一個貼身僕婦便知機地退了開來,趁人不注意往凌波宮去了。此時見兩個小太監逼近了來,紅如的兩個丫鬟便都有些害怕,倒是其他幾個僕婦毫不退縮地護在主子前面,頗有一副拼命的架勢。“娘娘請三思,紅妃有孕在身,況且此次入宮是前來給瑜貴妃娘娘請安的,如若娘娘真的要責罰,奴婢等代領就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僕婦開口道。
“真是反了,勤郡王就是這樣調教下人的,竟敢攔着本宮?你們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蘭氏的頭上青筋畢露,顯然是怒極。
“奴婢等是珉親王調派給紅妃的伺候人,並非勤郡王的奴才。”那個僕婦毫不畏懼地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一聽到珉親王這三個字,德貴妃蘭氏頓時有些泄氣,她原本以爲傳言不過都是些好事人瞎編的,沒想到德高望重的風珉致真的派了人在紅如身邊。然而,以她皇妃的架子,又不想就如此輕易罷休,畢竟關乎自己的面子。她咬咬牙,再次喝道:“不過是幾個奴才,竟敢也敢如此大話!憑你是誰,本宮今天一定要教訓這個丫頭,掌嘴!”
兩個小太監立刻揮掌擊去,幾個僕婦的臉上立刻受了好幾下,紅如雖然被衆人護在當中,但也被掃了一記,笨重的身子便有些不穩,眼看就要斜倒在地。
“通通給本宮住手!”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嬌斥,兩個小太監看見一羣人簇擁這一位絕世美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急忙停住了手。
“蘭姐姐好威風啊,本宮的媳婦居然要勞動您教訓,這裡可不是繡寧宮,您似乎是走錯了地吧?”瑜貴妃狠狠地瞪了蘭氏一眼,這才頗有深意地掃了掃紅如,方纔要不是幾個僕婦攙扶得及時,她恐怕就要摔倒了。
“你……”德貴妃見蕭氏及時趕來,就知道今天決計討不了好,她恨恨地朝紅如投去一睹,扭頭就走。那兩個剛纔還耀武揚威的小太監見主子欲離去,灰溜溜地也想走,卻被瑜貴妃的幾個太監一把攔住。
“蘭姐姐,你這兩個奴才太不曉事,妹妹我就替你管教一下,趕明兒再還你。”蕭氏又喊了一句,隨後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對頭渾身一震,一言不發地加快了離開的步子,“跟我鬥,你還嫩了點!”她不屑地回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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