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時,在車中渾然的睡着,一個顛簸,便又忽然醒來,忽然之間馬車停下了,垂下的氈簾被人拉開,外頭的霜氣一涌而進,夜色中,那人提一盞小燈,俊秀的容貌被小小的紅光照的隱約不明。
我疑是在夢中,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喚“黎王殿下?”
他說“我在。”
我在。
只簡單兩字,卻讓人安心不少。
趙景曦看到我手裡的檀木盒,猶疑了一下,隨即一笑“一路快車趕來,總算在宮門前截住了你,可否與我下車走走?今夜的煙火分外漂亮。”
我點頭。
我讓車伕先回妙音坊,趙景曦也揮退了身後的侍從,我和他一起走在夜色空無一人的巷子裡,一仰頭便是漫天璀璨煙火。
他感嘆說“不知明年這個時候是否下雪了?”
我心中一驚,忽然想起曾年少時有個人說等我長大後便來南朝和他一起看雪。
他話中有話,我一急便問“你要去哪裡?”
話一出口,趙景曦驚訝地看着我,眸子裡滿是欣喜,有點懊悔不已,怎麼讓他誤會了呢?
他說“要去西陵打仗了。”
我忽然蹲下來,雙手捂住臉,他也蹲下,拉住我捂臉的手,關心的問“怎麼了?”
眼淚流下來,我問他“你怪我嗎?”
“爲什麼怪你?”他好笑的問。
我一直喏喏不語,他猜出來,問“你是說今夜的事?”
我點頭,他嘆氣,手摸上我的頭,說“本來是有氣的,但看你從歲宴上一直到現在都萎靡不振的,氣消了大半,不是她也是別人,帝王之愛本就薄倖,我不怪你。”趙景曦又說“看你流淚的模樣,真的讓人心裡癢癢。”
我臉一沉,揮開我頭上的手,起身就走,他追上我,在我身後悠悠道“女人的臉真是比天變的還快。”
我轉身,伸手就要打他,他也腳步一頓,我的手停在空中,剛纔被他氣急了,沒想到被他一氣心中抑鬱除去大半,他是故意的麼?
我問他“多久走?”
“正月十五。”
上元節?
心中不禁想,他的父親竟如此不喜他麼?親人團聚的日子卻讓自己的兒子遠征,如果他身在平民家庭,是否可以享受他從未有過的溫暖?
他問“在想什麼?”
我搖頭,想了想,提出了困擾我很久的話題,趙景曦應該是知道的,我問他“你可知道穎王趙景鈺和崔子羽的關係?”
“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說“穎王的母親姓崔。”
“的確如你所想,崔子羽是趙景鈺的遠親表兄,崔子羽是崔家旁支庶出所生,十二歲時便隨其父出征東齊,十七歲時便是南朝人人擁戴的少年將軍,後崔家覆滅,崔氏便在朝中不受重用,受人排擠,如今的崔氏可以說是風雨飄搖,坊中曾有歌謠唱:‘崔氏傾天,離天尺天,何不見崔氏傾權天下?弓矢無,於我何干,魚尾何梟梟,風雨所飄搖’,功高而主疑,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是啊,皇帝疑心太重,一句‘弓矢無,於我何干’就足以看出皇帝是忌諱崔氏的,原來真相卻是如此,我阿爹當年又何不是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便被皇帝逼的自刎。
趙景曦說“阿籬,忘了告訴你,崔子羽已經請命出征戌守雁門關邊疆,無詔不回朝,那個人已經準了,初五,他出徵的那天。”
我一驚,他稱他的父親爲那個人?
我說“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嗯。”
我忐忑不安地問“他出徵那天,你可否替我去送他?”
沒想到他笑說“我會的。”
心中的石頭總算落下了,我生怕他會拒絕。
眼看就要到妙音坊門口了,快上元節了,門口掛了兩個大紅燈籠,我側身看向他“黎王殿下,我可能還要拜託你一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