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王的承諾
多瑪，西戎諸王之一。
他是諸王中最具侵略性的王，也是威望最高的王。天生便有王的威嚴，也有王的力量，在西戎人中以武力和好美色著稱。
在數年前的一次部族內戰中他右臂被箭穿過，雖然痊癒，卻無法再揮動戰刀。現在蕭濯就緊緊握着他最虛弱的右臂, 泛着寒氣的劍鋒架在他脖子上。
當王親自吹起號角，他麾下所有的將士都要立刻響應，無論是赴死還是退卻。
見所有西戎軍兵都已退回，多瑪王放下號角，對站在他身邊的蕭濯道：
“看到這萬千士兵了嗎，他們早已攻陷那低矮的城牆。你無論要救誰, 都已經晚了。”
儘管被挾持爲人質, 多瑪王多少還是有些好奇。
兩人不吃不喝, 晝夜不停地疾馳，到底是爲了救誰？他可不覺得普通士兵和村民會是蕭濯如此拼命的理由。
蕭濯並不回答，架在他脖子上的劍鋒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卻失去了一直的穩定，開始有了一絲顫抖。
多瑪王注意到他冰冷的眸光並沒有看自己，他在望着南方的城牆。
護衛他的士兵都是西戎中最精銳的神箭手，反應也是一等一的迅捷。蕭濯卻能格擋開大多數射出的羽箭。少數羽箭射中他的前胸後背，卻無法刺入，都彈落在地。只有一支羽箭成功擦過他的脖頸，鮮血噴濺而出，卻沒有造成致命傷害。
他本來想生擒蕭濯，沒想到自己卻做了蕭濯的俘虜。回想起蕭濯衝過來的那一刻，至今讓他心有餘悸。
這時原本跪在地上的西戎軍已站起來，手持刀槍重重包圍過來。將兩人圍得風雨不透。
尤其是當仇人就在眼前。
“蕭濯，你敢傷我，”多瑪王知道自己剛纔的話似乎刺激到了他，連忙喝道，“我的士兵定會把你砍爲肉泥。”
蕭濯也奔到沈月晞跟前，轉過身用身體護住她，高聲道：“多瑪王！”
西戎人善射。在這個距離，沈月晞絕不可能閃開他的箭。蕭濯離她還有一段距離，也不可能救得了。
“蕭濯！”
這個男人僞裝成西戎騎兵，靠近他的時候，突然發難。
在兩人晝夜兼程趕向狼牙隘口的路上，蕭濯居然還有時間將身上的西戎外裝換掉，換上他那身月白色的大燕人打扮。只是他脖頸的傷口在馬匹奔馳時不斷流血，只能撕下一條長袍下襬草草包裹。
這個休牧耶，竟然敢當着他的面違誓，簡直就是直接在扇他的耳光，讓他顏面掃地。
南方奔來一名穿着男裝的女子，肥大的男裝難掩她苗條的身姿。在她身後，數名大燕軍士緊緊跟隨。
蘇摩奈低聲道：“太子妃沈月晞。就是設計出連弩的那個人。”
多瑪王點了點頭，轉身向大營走去。幾位等在那裡的千夫長立刻上前迎接，左右攙扶住他。
蕭濯斜睨了他一眼，對多瑪王道：“現在就告訴你的士兵。”
蕭濯太厲害了，他就是偷襲也不可能傷得了蕭濯。但他可以殺死沈月晞，讓蕭濯親眼看到最重要的人在他面前死去。
多瑪王活動了一下被抓得發麻的右臂，盯着蕭濯倒退了兩步，見他果然沒有任何動作，便問道：
休牧耶第一次看到蕭濯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
蕭濯稍稍移開劍鋒：“讓我看到你真正執行承諾。”
沈月晞望向他這邊，彷彿被嚇到了，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他看到蕭濯也快步跑了起來，衝向那名女子。
“什麼？”休牧耶和蘇摩奈都大吃一驚。
“在那之前，”蕭濯轉頭看着他, “你會人頭落地，即使神也無法復活。”
他看向多瑪大王沒有戴帽的頭頂，果然有一綹頭髮短了半截。
“蕭濯，蕭濯！”南面傳來一個少女興奮激動，略有些破音的呼喊。
“你可不要忘記我們之間的約定！”多瑪王提醒道, “難道你要違背承諾？”
之前休牧耶讓他們用弓箭殺死自己的族人，他們本就痛恨不已，終於找到了發泄的機會。
“哦？”多瑪王並沒有聽後半句，而是饒有興趣地看着遠處逐漸清晰的女子面容，眼前一亮，失聲道，“想不到還有能和梅黛相比的女子。”
現在蕭濯脖頸的月白色布帶已經被血污浸透，他的臉色也顯得蒼白異常。
“大王，大王……”蘇摩奈咳嗽兩聲，“您身體虛弱，這個……不宜高聲。我來扶您回營休……”
脖頸感到鋼針刺入般的疼痛，大概是鋒利的劍刃在顫動中割開了他脖頸的皮膚，皮膚傳來鮮血流下的蟲爬蟻行的感覺。
多瑪王有些不情願地對衆人說道：“衆軍聽真。本王已經和蕭濯立下誓約，對燕朝休戰一年。一年之內，本王軍隊絕不進攻燕朝。”
多瑪王可不記得大燕朝有這等優良的戰甲。
城牆內濃煙四起，城牆外屍體堆積如山，一場殘酷的戰鬥剛剛結束。
這是一個敢於單槍匹馬闖入萬千敵軍之中的男人。有這樣的勇氣，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那裡面一定有他極爲關心的人。
“蕭濯，本王既已當衆宣佈決定，就絕不會違背自己的承諾。”多瑪王直視蕭濯，“現在該你了。”
多瑪王大怒，指着休牧耶道：“你，你竟敢……”
蕭濯也轉過頭來，雙眸圓睜，盯住空中那支羽箭，伸出手去攔。但羽箭的速度太快，他的手才擡起，羽箭已越過他，刺向沈月晞的胸口。
箭矢“噗”地插入那個軍士的肩膀，並沒傷到要害。
“聽說你用巫蠱之術陷害大燕的皇帝，他已廢黜了你，你爲何還認爲自己能回到從前？”
“我身爲大燕太子，金口玉言，怎會反悔。”蕭濯將長劍收回，鬆開多瑪王的手臂，後退一步，“你自由了。”
蘇摩奈話還沒說完，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聲嘶力竭的呼喊。
不吃不喝，晝夜兼程，還帶着箭傷。他居然一直堅持到了這裡。
大王怎會立下如此誓言？這樣一來，他還怎麼復仇。別說一年，就是一個月，甚至一天他都等不了。
多瑪王發話，衆軍不敢不聽，紛紛列隊向大營進入。
他忘記了多瑪王的約定，不顧一切地拿起弓，對準沈月晞就是一箭。
這就是他不敢反抗的理由。
蕭濯真的會殺了他。
休牧耶身中數刀。臨死之前，他看到那名爲沈月晞擋箭的大燕軍士轉過頭來，嘴角露出一絲復仇的快意。
蕭濯沉默片刻，說道：“我並沒有做錯任何事，爲何不能？”
親眼看到蕭濯即將和沈月晞相會，看到沈月晞那激動的神色，想到自己兒子的慘死，想到自己不能復仇……心頭的仇恨如海浪拍岸，瞬間將他徹底吞沒。
多瑪王詫異地回頭。
千鈞一髮之際，在沈月晞的身後，一個大燕軍士衝出，用後背擋在沈月晞的前面。
“本王言出必行。既已立下誓約，衆軍歸營，我們立刻起兵北還。”
喊話者是休牧耶。
他的話語不容置疑，他的目光堅定不移, 多瑪王相信他肯定能做到。
不待多瑪王吩咐，衆千夫長一擁而上，揮刀將休牧耶砍倒在地。
休牧耶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若不是蕭濯挾持了多瑪王，他早就讓士兵一擁而上，將蕭濯亂刀砍死了。
“蕭濯, 還不趕快釋放多瑪大王！”
什麼人是色厲內荏，什麼人會說到做到，身爲王的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原來令蕭濯如此拼命的，竟是一個女子？
多瑪王難以置信。蕭濯身爲大燕太子，身份之高貴，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算現在被貶，誰知道哪天就會被複位。天下女子衆多，不是由他隨意挑選，居然會有一個女子令他如此？
“這女子是誰？”多瑪王看向周圍的千夫長。
休牧耶尤爲吃驚，之前他就被蕭濯逼着幹了一回這種事。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升級了，連多瑪大王都被迫立誓。
是羌林。他一直化身成大燕軍士，在暗中保護沈月晞。
“蕭濯，本王已斬殺違誓之人，”看休牧耶已經喪命，多瑪王對遠處緊緊相擁的蕭濯和沈月晞喊道，“但終有一日，本王會將今日之辱加倍奉還。”
“隨時恭候。”
蕭濯緊緊抱住沈月晞，頭也不回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