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憂心如焚的祈禱沒有絲毫的作用,各位兄弟姐妹還在不亦樂乎地往下掉,遠遠望去,就像一顆顆劃破耿耿星河百年難遇的流星雨,絢爛,奪目,震人心脾,撩人情懷。可是當星光消失之後,卻是一副並不雅觀的畫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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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沒有人接應,有的人直接栽在已破碎了的大地的溝壑中,卡在裡面,暈了過去;有的運氣極差,直接倒掉下來,整個腦袋插在土裡,一動不動,是死是活也不可分辨;有的運氣稍好點,栽倒在相對柔軟的雜草上,之後,沉沉睡去;有的運氣差到極致,竟然被被反震之力震得土崩瓦解,分崩離析,其情之悲,其景之慘,我似已感到他們的殘枝斷臂間或地打在我並不強悍的軀體上,連帶着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我差點把持不住,跟着他們一起魂歸極樂。
雖然差了那麼一點點,但幸好我還沒有真的魂歸極樂。
一道倩影向白光彩光纏繞的凡主疾馳而去,然後化爲一道綵緞一樣的流光緊緊纏繞着他。
凡主所散發的白光彩光瞬間黯淡,被白色的綢緞緊緊壓制。
我知道那是羽裳的化身與凡主在做激烈地搏殺,於是我收住心神,停止了火焰的攻擊,緊張地觀看着他們激烈的交戰。
我的目光久久地凝視,一動不動地鎖定在那團微微顫動的白色的緞子。此時,凡主的光芒已趨式微。
我的心揪得比鋼絲還要緊。
凡主絕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對付得了的,更何況是實力並不強大的羽裳。
“砰!”
白緞轟然碎裂,像一隻只纖塵不染潔白無瑕的骨靈鳥的羽毛,又像凡世中未能飛過滄海的已然夭折的白色的蝴蝶,在漆黑不見手指卻柔光盈盈的天空中四散飄飛。
凡主掉在了地上,臉色發黑,滿地打滾,已然中了羽裳的神毒。嘴裡憤然罵道:“你這個臭婊子,敢暗算老子!給老子解藥!給老子解藥!……”
我聽得心頭火起,揮手一掌,一道火龍應聲而出,劃破夜空,將凡主轟出了二三十米遠。我心知自己的實力殺不死凡主,也就由他在二三十米遠的泥土裡翻滾呻吟。
我接住了羽裳。
她受了重傷,裙裳破碎,青絲飛揚,我託着她嬌弱的身軀,一遍遍地呼喚着她的名字。
“羽裳,你怎麼樣?”我焦急地連連呼喚。
“我……我已經不行了。”羽裳輕輕地眨着美麗的雙眸,虛弱地說道。
“什麼叫不行了?”我已預感到了什麼,但還是不敢相信。
“我活不成了。”羽裳望着我,似有淚水涌出。
“不要這麼說,我還沒有娶你呢,怎麼就活不了了?”我強顏歡笑,柔聲地說到。
“你當真願意娶我?”羽裳的眼裡有着淡淡的欣喜,也夾雜着不易覺的懷疑。
“別忘了,我們在比翼樹下許過了願的,雖然都是反的,但這一切卻是天意。”我安慰着羽裳。
羽裳嘆了一口氣,說道:“別傻了,世間哪有什麼比翼樹、許願池,饒是如此,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哀了。希望與絕望,本就是命運的兩個方面,可人們卻總是想抓住希望的臂膀,而忽視了背面那相反的結局。可它時時刻刻都在人們的頭頂駐足留戀,嘲笑着人們的虛妄和癡狂。當它氣定神閒從我們的罅隙中悄然走出的時候,帶給我們的卻是那傾世絕美的畫卷中那永遠揮之不去的悲涼。”
我回味着羽裳的話,一時間沒有完全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所以腦子有點卡殼,隨即想了想說道:“即使如此,那又怎麼樣呢?人世間的事真真假假,亦真亦幻,悲哀也好,歡喜也罷,都是白駒過隙,寸陰是競。我只想留下能夠觸摸能夠把握彼此相守的幸福時光,那纔是屬於我們的,羽裳,我是真心的,想要娶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羽裳便伸出纖纖玉手將我的嘴巴堵住了。她的眼中雖帶着盈盈淚珠,但是卻被欣喜的神色掩飾住了。
“得君一席話,妾身已足矣。如若有緣,我們來世再見。”
一股怒火已經從我的心上噴涌而出,我脫口呵斥道:“住口!我最恨的就是這句話,什麼來世,狗屁來世!這輩子都沒過好,還要他媽的什麼來世!來世推來世,來世何其多!我生待來世,萬事成蹉跎。世人苦被來世累,春去秋來老將至。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千年來世能幾何?請伊聽我來世歌!你死了我就是追到地府去也要把你娶來!”我一口氣說完,因爲情緒激動導致氣血不暢,所以“咳咳”地咳了起來。
“你那麼激動幹嘛?我又沒說不嫁給你?”羽裳秀眉微蹙,柔聲責備到。
“可是你……”我強壓住翻涌的氣血,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本來是想死的,可是沒想到你的情意這麼真切,如果我死了,你要真追到地府來那可如何是好?所以,我決定不死了。”羽裳盈盈一笑,眼中放出燦爛的光芒。
“你不會是回光反照吧?”我嚇了一跳,以爲她要將最後的生命儘速燃燒,以換得片刻的歡樂。
“當然不是,我與凡主搏殺的時候使用的可是魔醫羽裳的絕世神毒,縱使對方的神力再強,中此毒之後也會神力盡失。我剛纔下毒的時候只是被他的反震神力震傷了,所幸並不嚴重,所以你也不用擔心。”
我點點頭,心裡舒暢了許多。
“那你剛纔爲什
麼說自已活不了了?”我疑惑地問道,剛剛放鬆的心絃重又繃緊。
“哎!”羽裳嘆了口氣,說到:“雖然凡主中了此絕世神毒,但是卻毒不死他。唯一能殺死他的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我的血液。”
“你的血液?”
“不錯。”
“那又何難?反正你剛纔吐的血也很多,大不了再多吐兩口,到時候好好給你補補身子就是了。”我調侃着說。
“你以爲就兩口血就能把他殺死啊?你太天真了!”羽裳的話語雖然充斥着嗔怪和嬌柔,但是眉宇間卻又被嚴肅所縈繞。
“那要多少?”我不安地問道。
“全身的血液。”羽裳淡淡地說到。
“全身的血液?”我驚呼出聲。
“你別激動!聽我說,用我全身的血液凝固成一把血劍,然後用我的血劍刺入凡主的心臟,然後凡主就會灰飛煙滅了。”
“血劍?”我喃喃道,“難道是碧血劍?”
“呸!”羽裳啐了我一口,白了我一眼,說:“什麼碧血劍?”
我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如果你要化成碧血劍,那我也沒有權利干涉你。”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風涼話。”羽裳不悅地說。
“這個時候氣氛很好啊。”我繼續打趣道。
“那你準備怎麼做?”羽裳的臉上嚴肅下來,怔怔地看着我。
“當然是和你結婚啊!我還能怎麼做?”我翻了翻白眼,說到。
羽裳眨了眨眼睛,不相信地說:“你不去報仇了?”
“我只知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你不替天行道,斬妖除魔還世間一個朗朗乾坤了?”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望着深沉無垠的黑夜,無奈地說到:“我欲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向溝渠啊!”
羽裳似是沒有聽懂,問道:“什麼意思?”
我白了她一眼,露出些許得意之色,揶揄道:“誰叫你平時不好好用功讀書,古文基礎差,這就沒辦法了。”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看你遲早要變成書呆子。”羽裳不屑地說到。
遂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不嫁給書呆子。”
“那你嫁給誰?嫁給那個白癡啊?”我毫不服輸地反詰到,順手指了指腦袋插在土裡不太雅觀的木神。
“怎麼,你吃醋了?”羽裳笑意盈盈地問道。
“我喜歡吃醋。最喜歡吃的是蘋果醋。”說着,我還舔了舔嘴脣。
“真不害躁!”羽裳嗤之以鼻地說。
我微微一笑,淡然接到:“民以食爲天,哪有什麼害不害躁的?”
“切!盡是詭辯。”羽裳不屑地說到。
“詭辯也好,正辯也罷,只要能把人說服,那就是贏家。”我驕傲地說,頗顯示出一幅成功人士的風範。
“好了,不跟你爭了。你還沒給我解釋剛纔那兩句詩詞的含義呢?”羽裳陡然之間轉變了話題。
“有些事情要透過現象看本質……”
“你的前奏太長,直接跳過,好嗎?”羽裳突然插嘴道。
“我縱有替天行道之心,也沒有替天行道之能啊!”我嘆息着說。
“有!”羽裳堅定的說,“不就是我嗎?”
我望着羽裳堅定的眼神,說:“如果這就是上天給我的替天行道之能的話,我寧願不要。這種用一命抵一命的方式換來的結果都是悲劇。既然如此,兩種悲劇,我爲什麼不能自由地選擇?如果世間太平非得流血犧牲的話,爲什麼偏偏是你?羽裳,在你們眼中看來,我流火算不上大丈夫,或許還有一些小心眼和自私。但我絕對不會爲了所謂的榮譽將自己心愛的女子推向死亡!這樣做太殘忍,太不公平了……”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奪眶而出,那一滴滴燃燒着的火珠,純淨,明豔,安靜,毫無瑕疵,亦如流火。
“可是天下蒼生還需要你呢?”羽裳強制壓住心中的傷悲,繼續問道。
我凝視着羽裳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天下蒼生需要的不是一個我,而是千千萬萬個我!”
轉過身,我指着躺在地上的那些神說:“你看看他們!他們的實力並不弱,可是爲什麼今天才肯團結在一起?早些時候幹嘛去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凡主的威脅不是一朝一夕就形成的,那是經過漫長的歲月的積澱。這麼長的時間,他們都沒有團結在一起,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才突然出現在一條船上,這叫同舟共濟嗎?這充其量只能叫做搶座位!既然如此,縱使我今天犧牲了你,用你的血殺死了凡主,那又能改變什麼呢?此役以後,就獨自回家,若干年後,一切如常,人性如故,人世間還會出現數不清的爭鬥,也還是會互相殘殺,這樣的現實,即使千年萬年也無法改變。所以很多時候,我覺得,雖然時光在向前流逝,但是我們還在的歷史就在原地打轉,永遠也跳不出既定的怪圈。”
羽裳沉默了。
我也沉默了。
各位神祇們相繼醒了過來。
遠處,中了絕世神毒的凡主依然在呻吟。
“你的絕世神毒有效期是多久?”半晌之後,我問道。
“十年。”
“十年之後還能
再施毒嗎?”
“不能,此毒只能用一次。”
“也就是說,十年之後,凡主又會出來危害神界了?”
羽裳點點頭,算是回答。
“流火兄弟,醫皇的傷怎麼樣了?”石神走了過來,問我。
“哦,她的傷不礙事。”我解釋到。
石神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強壯中年漢子,全身肌肉由石塊組成,其堅硬程度超過金剛石,神力強橫無匹,罕有敵手。他是能與凡主單打獨鬥長時間不知落敗的高手之一。他行事光明磊落,爲人正直,我很是佩服。不過有一點讓我極爲反感,就是說話有些娘娘腔。是以,我回答他的話時,表面上言辭和善,心裡卻皺起了眉頭。
“哦,那就好!真是感謝醫皇大神了!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都被凡主這廝給滅了!”石神一邊鞠躬,一邊向羽裳道謝。
“別叫我什麼大神了,我可擔當不起。”羽裳不好意思地謙讓着。
“羽裳姐姐,真是太謝謝你了!”一聲清脆的如銀鈴一般悅耳的聲音響起,我一看,原來是銀星女神。
銀星容貌纖美,身材婀娜,也是一位美麗的女神。
“羽裳姐姐,我也來感謝你來了!”聲音同樣纖美,而且還有些熟悉,我一看,原來是金星。
金星的旁邊,正是一臉灰頭土臉剛從泥土裡掙扎而起的木神。不過此刻的木神劫後餘生,春風得意,滿臉盡是微笑,看着我,也主動上前來和我擁抱。
我雖然感到有些不悅,但還是以禮相還,將他當成朋友。
因爲我知道,在這世上,朋友和敵人這兩個概念會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因爲一些因素髮生轉換,是以,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所以我在欣然接受了他擁抱的同時,還送上了兩句祝福的話。
接着,雲神,電女,土神和各種各樣雜七雜八我沒有見過的神祇都來向羽裳表示感謝。
羽裳應接不暇,只得連連點頭。可是因爲感謝的人太多,點頭點多了,羽裳的脖子都點僵硬了。所以,我只得幫她點。
羽裳的身份地位本來就高,這下子就更顯高貴了。如此以來,站在她旁邊的我倒顯得微不足道了。
此時,我聽見了不遠處有幾個人在對話:“我還以爲火神有多了不起呢!原來就這個垃圾樣!我真不知道我們尊貴的女神是怎麼看上這垃圾的?”
“是啊?有機會,我一定要找這垃圾比劃比劃!”
“誒,到時候別忘了算我一份啊!”
“好,好,好……”
我聽了後,心裡一陣火起,真想與他們進行決鬥,可是轉念之間,我就相通了:就算是垃圾,但我也是垃圾中的極品啊!不然,神界的第一美女也不會看上我啊!
這樣想着,我的心裡就美滋滋的了。再看他們幾個時,便爲他們幾位兄弟悲哀了。能說出此等話的人,依然還是光棍兒啊,怎麼能不悲哀呢?
羽裳聽到這話,眉頭一皺,怒喝到:“以後流火就是我的夫君了,如若再讓我聽到有人侮蔑我的夫君,不怕我羽裳的神毒者,儘管來試!”
此言一出,那幾個頗有言辭的人立馬悻悻地阻住了嘴。
我既欣喜、又感嘆。
羽裳的作用,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未幾,須臾間,飄蕩在周圍的若隱若現的霧氣盡皆散去,星辰漸次顯現,烏雲如生嫩的鳥兒躲避着衆人的視線的掃描,天地間,一片靜謐與祥和。
凡主所施的上古禁咒“七彩禁城”因自身的神力被羽裳的絕世神毒所封,是以,禁咒破解。
衆人一片歡呼,可是我和羽裳卻流露着淡淡的隱憂。
我們現在最擔心的則是衆神的詢問。
不過,竟然沒有一個人詢問凡主的事。凡主在他們的心中似乎業已死去。所以此刻他們的心裡只有歡愉,沒有悲傷。
在衆神歡呼的當兒,羽裳拉着我的手悄然離開了。
晚風徐徐,帶來陣陣芬芳,也不知是花的芳香,還是身旁伊人的馨香。
“我們一起去看星星,好嗎?”羽裳駐足,對着我柔聲地說到。
“現在嗎?”
“嗯。”
“走吧,去找一處渺無人煙的地方,只有我們倆,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於是我們手牽着手,起身尋找凡世中最高的山峰,飛到山頂上,低頭俯瞰大地,那裡,擡頭,可手摘星辰。
漫天的星辰如流水一般傾瀉而下,將掩映在世間的一切美景盡情潑灑。
“十年過後的凡世會是什麼樣呢?”羽裳問我。
“不知道。但至少此刻我們是幸福的。”我如是說。
“你什麼時候娶我?”羽裳問我。
“明天。”
“在什麼地方?”
“流火的世界。”
“什麼樣的?能描述一下嗎?”
“是我心目中想像出來的最完美無缺的畫面。”
我閉上了眼,枕着羽裳的裙裾,心境平靜而又安詳。
此時,遠遠地,耳畔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梵唱:“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發,二之日栗烈,……”
我忽然睜開眼睛,翻起身來,望向遠處,尋覓着這天籟般的跫音。
(全書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