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見我裝得跟凡世的高僧一樣笑而不答,一個個都面面相覷,不明所以,但馬上又齊刷刷地把目光對準我,想求得問題的最終答案,同時我也感受到他們對我態度的轉變。
“流火,我的好兄弟,我現在對你真是佩服得五體投體,唯你馬首是瞻,如果你能把你泡妞的絕妙高招告訴我們大家,從此以後,我這‘情聖’的稱號就非你莫屬了。”火躍皮笑肉不笑地說,似乎很不情願地將他這封號奉獻出來。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小子,也太虛與委蛇了吧,把自己標榜得跟個情天大聖一樣,不知道他歷史的人,還以爲他真的是“情聖”呢,殊不知,這“聖”和“獸”的讀音差距還是很大的,只要不是大舌頭或是牙齒錯位應該還是能夠讀清楚,至於聽不聽得清楚,就要看耳朵到底好不好使了。不過,這倒沒關係,他這自封的稱號只給我炫耀過,其他人好像都還不知道。果然,有人已經開始質疑他了。
“我說火躍同學,就憑你這長相,也配自封爲‘情聖’?我看是‘禽獸’還差不多。”說話的人是滅坤。名字倒取得氣宇軒昂的,可是長相卻相反。他長得一張馬臉,不,如果是馬臉的話,那還勉強看得過去。那是一種是用任何言語都難以形容的臉型。他的身子瘦瘦長長,體型看起來比女生還苗條,頭髮長及腰部,粗糙油膩得不忍目視,火光一照,清晰可鑑;兩條眉毛一邊粗,一邊淺,而且極不對稱;鼻樑坍塌,臉上坑坑窪窪,凹凸不平,讓人很輕鬆就能聯想到亂砍濫伐所造成的嚴重後果,便會以此爲鑑,來端正自己的人品、道德、修養。他的嘴巴也是上嘴脣厚,下嘴脣薄,常常是一閉嘴巴上嘴脣便不聲不響耷拉着覆蓋在下嘴脣上,從側面看去,有點像凡世中的老鷹,
但他卻沒有老鷹的兇悍與睿智,只有小丑的滑稽和痞子的流氣。全身上下唯一看得順眼的就只有眼睛了。在燦族中,無論一個人長得多麼得不可思議,他或她的眼睛總是無可挑剔的美麗。但是因爲我們大家的眼睛都一樣,不過這並不能掩蓋他身上的缺陷,更談不上點綴了。
我對他其實是沒有好感的,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平時他也沒和我說過話。因爲是在一個學社,天天見面,時間長了,很多東西都已經麻木了,即使長相再醜的人,天天看得慣了,先前的厭惡感也慢慢轉淡。其他的同學也和我相同的感覺,剛來的時候幾乎也沒人理他,只是相處得久了,大家常圍在一起談得風生水起的,那種隔膜相應的也就減弱了不少,當然,女生除外。
但他這個人大大咧咧的,似乎從來都不在乎別人怎麼對他。而今天,他是第一個對火躍的身份提出質疑的人。他的話剛一說完,所有男生都哈哈大笑起來。
火躍沒有想到,這個比自己還醜一百倍的男生一上來便戳穿了自己的痛處,其羞憤之情可想而知。只見他緊緊地皺着眉頭,一張圓瓜似的臉因爲異常羞憤而變得更加腫脹起來,然後就像氣球一樣,越脹越大,似乎隨時都會爆炸。等到快要爆炸的那個臨界點時,火躍忽然衝過去,伸出粗壯的手掐住了滅坤的脖子,惡狠狠地怒吼道:“你他媽的有種再說一遍!”
氣勢強橫,雙目如流火般炯炯燃燒,似要將滅坤融化掉。
我本來是想笑的,可是一看見這架勢,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了。
滅坤雖然名字霸氣,長相流氣,可因爲卻受到體型的限制,戰鬥的威力爆發不出來,加之火躍怒氣沖天,身強體壯,被他這一掐,身體就像斷線的風箏,搖搖擺擺,隨時都會倒斃。
我想上去勸架,再這樣下去,這場“泡妞秘籍商討會”就變成了“社團火拼廝殺會”了。更重要的是,我覺得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有責任。雖然並不是我主動挑起的戰爭,也可以說與我無關,但火躍是我的朋友,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被憤怒矇蔽了雙眼,硬要血濺學社,洗刷恥辱。
可還沒等我開口說話,就有兩個男生衝了上去,一個拉住火躍,另一個站在他們中間不停地把滅坤往後推。
這時的火躍已經是怒火萬丈,哪裡聽得進別人的勸解。他使勁用力,身體一震,左手揮出,那個勸架的人就已倒退七八步,撞倒了五六張桌椅後才終於剎住了車。嚇得那些女生一片尖叫,其餘男生也一邊跟着大喊大叫,一邊向安全處撤退。竟然沒有一人上前去把他扶起來。
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準備拉他,可這次又被人搶了先,一個女生飛快了跑了過去,
想將倒在桌子底下將那個男生拉起來。可是不知道是因爲那個女生的力氣太小,還是因爲那個男生確實傷得太重,一直也沒有起來。那個女生很是尷尬,想放手卻不好意思,於是只得把求助的目光向四周掃射。女生那邊的目光都是閃爍不定,猶豫不決,而男生則是面面相覷,你推我來我推他,推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敢過去。
我再次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剛好迎上了那個女生楚楚可憐的目光,真是潺潺羸弱,我見猶憐。那樣子似乎再說:“你只要幫了我,小女子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
結果這豔福我沒得到,在我剛剛跨出第一步的時候,一個男生飛快地竄將過來,將這單生意搶走了。
我啼笑皆非,心想:爲什麼每次我要上前的
時候,就他媽有人冒出來開始搶佔功勞了?是不是我不行動,就沒人敢出來了?
爲了證實我猜測的正確性,我乾脆直接坐了下來,成了真正的旁觀者。也不上前去勸架了,而是穩穩地坐在一邊,像臺下看戲的觀衆一樣,冷眼看他們如何激烈地廝殺。
其實說是激烈,也只是一方激烈罷了。因爲火躍這邊已經佔據了絕對優勢,他手上的力度絲毫沒有減弱,而滅坤已經開始在翻白眼了,且全身顫抖不停。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滅坤是受到了兩邊的夾擊。
火躍這邊的勸架者已經被火躍推到了桌子底下,還沒有爬起來;而滅坤的勸架者還在緊緊地鉗住滅坤的雙臂,不停地搖動,滅坤孱弱的雙臂如何經受得住,自然搖擺地更加激烈了。遠遠看去,分明是兩個人虐待一個弱者,哪裡像是勸架?
我開始猶豫了,心想到底該不該上前去勸呢?如果去勸的話,以我的能力,多半也會和那個男生一樣的結局,狼狽地倒在紛亂的桌椅堆中。這都不要緊,因爲我又怕我剛站起來,便又有人捷足先登了;如果不去勸吧,我估計滅坤今天真的會被滅掉了。那他小子就慘了,因爲姓滅,莫非這個字不吉利,到頭來還真的讓人給滅了?
怎麼辦?我心裡一直拿不定主意,再看看周圍,男生們面面相覷,你推我嚷,沒人願意跨出去;而女生們就加更膽小了,有些身材瘦弱的被人扯來扯去,擠得嘰嘰直叫喚,有的直接嚇趴在身材魁梧的女生的肩上小聲啜泣。而那些身材魁梧的女生則瞪大了驚恐的眼睛,張着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拼了!我實在忍不住了。事先我還是做了一個假動作,站起來伸伸懶腰,而且故意伸得很慢,然後趁機用眼角的餘光瞟向周圍,看有沒有什麼身影飛快地掠過來。結果瞟了半天發現人羣中並沒有什麼動靜,於是我才鼓足勇氣,邁了出去。
我撲過去使出全身力氣,緊緊抱住火躍,拉着他的雙臂,一邊拉,一邊說:“還不快住手!他都要被你給掐死了!”
“掐死了更好!”火躍的憤怒還是沒有一絲消退,頭也沒回,全身一震,左掌再次推出,於是我便跟剛纔那個勸架的男生一樣,腳步飛快地向後踉蹌,也不知會倒在哪裡。狼狽是肯定了的,但是我決心已下,只要還能站起來,我立馬會衝上去!
神情恍惚間,我發現我倒在了一個溫婉如棉的懷中,陣陣芬芳毫不吝嗇地涌進了我的鼻孔,淨化着我的心肺,撩撥着我的情懷,剎那間,我感到心曠神怡,神魂顛倒。
待我清醒過來以後,才發現,原來是焰琴。
然後我擡眼便看到火躍跟個凡世的死豬一樣躺在了地上,但是眼睛卻是一眨不眨地睜着,
他似乎遇到了什麼靈異事件,半天也沒有清醒過來;而滅坤也是躺在地上,眼睛睜着,全身依然在不由自主地顫抖;那個勸架的同學形像也不怎麼美好,四肢平展成大字被嵌進了牆裡,面露驚駭之狀,不知道他的腦子有沒有被嚇傻,也不知道他受傷了沒有?我被狠狠地嚇了一跳,沒想到焰琴勸架的用法如此之兇狠,直接造成了三敗俱傷,有一個還被嵌進了牆壁之中。
焰琴瀟灑地落在地上,美麗的紅色發無風自動,微閉着雙眸,眼角露出笑意。她揹負着雙手,向所有的同學觀望了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向我展顏一笑,我的心蕩震起來,渾身一個激靈,竟然不敢與之對視。
這時我的腦海中才慢慢回放出了剛纔她出手的畫面。因爲這一切都太快了,我剛纔根本就沒有看清楚,焰琴從出手到盈盈而立,只是一剎那之間的事,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們已經全部倒下了。
我暗暗佩服操縱師靈力的強大,心裡遺憾着嘆息自己不能成爲操縱師。因爲在燦族中,成爲操縱師是需要天賦的,而我卻沒有這樣的天賦。
雖然我沒有這樣的天賦,但我並不氣餒,我相信我在其它方面定有過人之處。比如我腦筋靈和,反應也很快。這讓我和別人對決的時候通常不是正面博弈,而是用取巧的方法輕鬆地贏得對方,我和燕尾男的對打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明明知道自已打不過他,我但略施小計就把他滅了,最後還是通過了焰琴設置的種種考驗。因爲我相信老天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他關上了一扇窗,定會打開另一扇輝煌的門。
當然,我並沒有細想會是怎麼樣輝煌的門,我的腦子中只有那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慢的畫面。
焰琴是從學社門口飄進來的,她先是抱住了即將倒在桌椅羣中的我,把我放在了一把椅子上,然後便飄在了火躍的背後,在他的背後漫不經心地輕飄飄地拍了一掌,火躍隨即便倒在了地上;接着,她又晃到了滅坤的跟前,在滅坤的頭頂輕輕一扶,滅坤立馬倒下了;滅坤倒了之後,她的眉頭皺了皺,然後伸出一隻腳輕輕地一踢,那個勸架的男生便如斷線的紙鳶一般,輕飄飄地展開雙臂向身後的牆壁倒飛而去;最後,焰琴拍拍雙手,像凡世點水的蜻蜓一般,輕盈地地立在了地上,看上去風姿綽約。
然後這個畫面不斷變快,變到最後又是一團模糊的影子,而那個模糊的影子,纔是正常的速度。
我知道,所有人都沒看清楚剛纔發生的事,除
了我。但我不知道爲什麼頭腦中這畫面回放得如此清晰,難道我也有操縱師潛質,還是焰琴與我有着心靈感應?
可是我下埋頭嗅來嗅去,也沒發現全身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或是身上某個零件有着特殊的能力,要不然也不會要焰琴來將我解救。
所有的人都鴉雀無聲,他們已經看到了這個事件的結果,怎麼能不吃驚呢?不過吃驚歸吃驚,他們的眼光依然跟着焰琴在轉動,而焰琴卻直接朝我走了過來。
自從和我好了之後,她再也不會在乎其他人的目光了。
“流火哥哥。”她溫柔地叫我,這是她第一次叫我哥哥,我感到全身的皮膚不停地在顫抖,連舌頭也不禁打起了**。
“什……麼?”我張了半天口才艱難地捋出了這句話。
“你的火呢?”焰琴的聲音無限嬌媚,我感到我全身的每一塊骨骼,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胞都在快速地奔跑。心臟也在胸腔裡四處打轉。思維更是含混不清,此刻,焰琴好像身披一身若隱若現的透明的白紗,在我的眼前緩緩地搖曳。透過白紗,隱約看得見她白皙的皮膚和完美無瑕的胴體,然後我全身如火一般在燃燒,最後變成了一團真正的流火。
“你的火呢?”柔媚的聲音消失了,變成了嗔怪的聲音,這聲音立刻將我拉回到了現實。我恍然大悟,她問的是昨天那團神秘的火焰,救了我和她生命的火焰。她認定那團火焰是從我的身體裡面發射出來的,到現在我都搞不清楚那團火是如何在危機時刻鑽出來的,但此時卻有口莫辨,我也只好認了。
“在我的身體裡。”我如實回答,除了如實回答,卻不知道該如何把它給弄出來。
“那你爲什麼不用呢?”她奇怪地問道。
她不知道,要我是能用,早就用了,還用說嗎?我實在不知道,這團火真的是從我身體裡裡哪個部位發射出來的,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突破口,你叫我怎麼弄嘛。焰琴還在催促,而我心裡卻叫苦連連。
“它現在還不想出來,時候還未到。”我只得說謊。
其他人更是驚駭莫名,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難道它要在最最危機的關頭纔會出來嗎?”焰琴喃喃地問道。
“一般來說是的,所以它不輕易出來。”我順水推舟地答道。
這句話剛一出口,我後悔都來不及了。我的媽呀,因爲焰琴竟然出其不意地向我揮了一拳。這時,我清清楚楚看到,她的拳頭上燃燒着熊熊的火焰,燃遍了整個空間,最後化爲一條火龍張牙舞爪地向我串了過來,勢必要將我撕成碎片。
伴着周圍的尖叫聲,驚呼聲,我的世界坍塌了。
然後我便飛出了窗外。
我看見一棟棟房屋在我身後飛退,一排排燁樹在我眼前飄飛,我看見那一隻只潔白無瑕的骨靈鳥在我的腳下飛快地掠過,還有那漫天飛舞的流火,擦過我的臂膀,拂過我的臉龐,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寧靜,我想那就那樣一直飛,一直飛,飛過無垠的火海,飛過漫天的流火,最後倒在一片未知裡。
我又躺在一個溫軟如玉芳香沁鼻的懷中,不過我的腦子沒有先前那麼凌亂了,我感到體內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在緩緩地燃燒,隨即將我全身包裹,那種感覺又回來了,在生與死的剎那間。然後我聽見了一聲嬌弱的慘叫聲,一個倩影被彈飛了出去。
我一驚,想要停下。奇怪的是,此刻真的停了下來。我看到那個倩影越墜越遠,心裡一焦急便想向那團倩影飛過去。
“嗖!”我飛了過去,只是一眨眼,已快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我便接住了焰琴。
焰琴已陷入昏迷,美麗的紅色長髮在風中飄舞。我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卻沒有迴應。
我抱着她,緩緩停在了地上。
我摸摸她的手腕,想要感知她的脈搏,卻發現怎麼也找不到那生命的跳動的跡象。
我將頭放在她柔軟的胸口上想要感覺她的心跳是否還在起伏,可是卻發覺怎麼也無法觸及到哪怕一絲一毫的生命的搏動。
她的面容依舊美麗,嬌豔如初,可是卻再也睜不開那雙如流火般燦爛的雙眸。
我的淚水如火珠一般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滴在她的身上,轉瞬間就熄滅,滴落在地上緩緩地燃燒了一會兒也一併熄滅了。
這時一隻骨靈鳥飛來,停在了我的身旁,它用頭蹭着焰琴緊閉的臉龐,然後我看見它也流出了火珠般的淚水。
我已經認出來了,它正是昨天停留在窗臺上的那隻骨靈鳥。那隻曾受過焰琴溫存愛撫也帶給她快樂卻令我並不快樂的骨靈鳥。它也有感情,我不能再小看它了,這樣倒顯得我自已是個小人。我緩緩停止了流淚,伸出手來撫摸它那光滑無瑕白皙的羽毛和柔軟溫暖的身軀,可是它卻用堅硬的喙啄着我的手背,我很吃痛,手不由自主地往後收縮。然後它又狠狠地向我啄了幾下,它堅硬的喙便啄穿了我手上的靜脈,如火的血液一滴一滴地淌了下來,我沒去理會,而是靜靜地注視着它。
它地不再啄了,卻又恨恨地瞪着我。它知道,是我殺死了焰琴,殺死了這個美麗的女子。
這一切突如其來,我無法向它解釋這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