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一聲驚慌失措的尖叫劃過夕陽西下的天空,在剛剛到來的夜晚裡顯得格外突兀。
原本看似寧靜和諧的安王府頓時忙碌起來。
其實着火的西邊院子已經廢棄多年的一間小屋子,根本無關緊要,而且火勢也不大,似乎剛剛燒起來的樣子,只見那個小屋子裡的天窗在向外面冒着濃煙。隱隱約約的看到裡面有火星點點。
本來那間房子就沒做什麼人,按理說隨便幾個家丁都可以撲滅。
可是,王爺竟然親自跑了進去。
不顧一切的衝進了着火的小屋裡。
王府內頓時氣氛緊張,老老少少幾乎都趕來救火。
在房間裡做着女紅的趙挽月毫不知情,一丫鬟匆匆忙忙前來稟告,“王妃,不好了。王府裡有間屋子遭了火。”
“噢?怎麼會着火?火勢大麼?”趙挽月淡淡道,並沒有放在心上。
“火勢不大,可是......”
“怎麼了?說吧。”看丫鬟吞吞吐吐神色緊張,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纔對。
“王爺不知爲什麼衝進了那間屋子裡。”
趙挽月立即放下手中的東西,心裡也明白了幾分,拉起還在原地的丫鬟,“走,帶我過去。”
當趙挽月趕到時,火已經被撲滅了。
小屋子已經燒得焦黑,原本就破敗不堪,經過這麼一折騰,連房頂上的橫樑都坍塌了下來。竟然還有些蜘蛛和蠍子在往外爬。
這是怎麼回事?
上官黯負手站在小屋前,目光深邃。
華麗的王爺袍上面盡是黑色的髒物,有的地方還被燒破了。俊美潔白的臉上也沾着些灰塵,只有那一頭潔白的銀絲依然如初。
這般模樣的上官黯,仍舊傲視天下,潔如晨霧。
“王爺......”趙挽月走到他身邊低低喚他。
他沒有回答,眸子裡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漣漪,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在喊他。
她也不惱他對她不理不睬的態度。從袖子裡掏出一根香帕,要給他擦乾淨臉上的黑灰。無奈他高她整整一個頭,她只得踮起腳尖,溫柔的擦拭。
直到他的面容恢復到以往的細緻無瑕。
她把髒掉的手帕隨意的放在身旁的石几上,拉過他冰冷的手。
掌心裡傳來的溫度讓上官黯心臟一緊,恍惚間還以爲是另一個人的手。便也任由她拉起。
“王爺,既然沒找着屍體,說明漓歌姑娘她沒有事的。”趙挽月附在他耳邊小心翼翼的說道。
上官黯聽到她的話,終於有了反應。
回頭看她,面無表情,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其實那天你和漓歌姑娘在院子裡說話我都聽見了。雖然我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麼錯了要如此責罰,但是看得出來王爺也不想看見漓歌被傷害。”趙挽月如實道來。
不動聲色的抽回了手掌。
雖然那支手的溫度有那麼一點點讓他貪戀。
趙挽月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嘆了口氣,“挽月還不至王爺想的那麼愚笨,知道了開始,後面大概自己也能猜準個七八分。”努力的勾起一絲笑意,讓自己看上去很不在乎,“王爺喜歡漓歌姑娘......”
“你是王妃!”話還沒說完,就被上官黯硬生生的打斷在脣邊,一字一句斷然果決,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她不過是本王這麼多年苦心培養的一個得力手下而已,你不必多心。”
說完,就要決絕離開。
可是,一隻溫暖的小手抓住他髒髒的衣袍一角,就像早晨在房間裡,漓歌也是如此卑微的的拉住他。
他雖不悅,卻還是停下了步子。
“王爺,我是您的結髮妻子。”聲音細細軟軟的,帶着苦澀的味道,“夫妻之間應該坦誠相待。挽月從不奢求王爺能夠給我如何的感情。至少,有的事情也想與王爺分擔。希望王爺對我也能公平些。”
靜謐的空氣裡溢滿誠懇的情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氣氛也越來越怪異。
“今天的事情,你懂如何處理。”他不回頭,但口氣明顯沒有剛纔的尖銳,“三日後啓程下江南,你自己準備。”
看着他的背影一點一點離自己遠去,趙挽月才反應過來。
他當才說什麼,是說要帶她去江南嗎?
江南哎,她的故鄉。
一副柳絮紛紛,鶯飛草長的美麗畫面馬上浮現在她眼前。
一個人沉溺在高興中,久久都不能自拔。
2
丞相府
不大不小的房間里布局精簡齊全。巧雅玲瓏的桌椅板凳,堂上的妙筆對聯和絕世佳畫,都能看出主人的身份尊貴以及品味不凡。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房間中央那張價值不菲的牀榻。精緻的檀木香牀由一薄簾微微掩住,仔細一瞧也能看到牀上沉睡的人兒。複雜精細的手工繡花綢緞蠶絲被的一角露了少許在簾子外面,一支似若無骨的玉手靜靜的枕在上面。
牀邊亦然有個檀木太師椅。
一毛髮皆白的老者優哉遊哉的坐在上面,一支手捻起自己幾根花白的鬍子在手裡摩挲着,一隻手伸出兩根手指力度恰當的搭上玉手的脈搏。
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緊接着眉頭一鎖,站在旁邊的趙弒倍感緊張。
“師伯,如何了?”拋來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突然嚴肅起來的趙弒讓老者不由得挑了一下眉毛。
“嚴重毆打造成皮膚潰爛只是簡單的處理,草草塗抹膏藥,並沒有好轉的跡象。”抽走搭在玉手上的手指,站起身作勢要去拿自己的醫藥包。趙弒見狀,哪敢要他老人家親自動手,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桌子前拿過包袱恭敬的給他遞了過去。
從包袱裡取出一個小布包,隨意的攤開在大腿上,裡面全是根根銀針。
一邊思索一邊抽出最中央的一根細小如絲的針熟練的扎入玉手的虎口上,繼續道,“連續幾天沒有進食和嘔吐不減以後可能會落下胃病的病根。”迅速的又抽過右手邊一根稍微粗大的銀針扎入虎口與第一、二掌骨結合部連線的中點。
這處穴位叫“合谷”可以暫時按壓可以
止胃痛,也能抑制嘔吐和頭暈。
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針......
一一紮進手上......
“沒有及時調整再加上受到過度驚嚇,她已經心力交瘁。”老者娓娓道來,也沒停下手上功夫。一絲黑血從一個針眼裡慢慢溢出,“身中蛇毒,正好與身上的多多傷痛重疊發作,能撐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蹟了。”
聽了老者的話,趙弒急躁的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老者不耐煩的瞟了他一眼,氣口輕蔑,“死不了,你急什麼?如果不相信老夫的醫術,你怎麼不去藥王谷請你的師父前來。”說罷,繼續聚精會神的擺弄銀針。
“啊......”牀內兀的傳來呼痛的聲音。
這一聲讓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的趙弒緊張得頭髮髮梢都快豎起來了,撲通一下就跪在喚着師伯的老者面前。
“師伯......”
話都還沒說出口,只見老者怒目圓瞪,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受不了的大罵道,“你煩不煩?都說了死不了,你還大驚小怪個什麼勁兒?看見你我心煩,給我滾去外邊涼快。”
被老者劈頭蓋臉的罵了以後,趙弒立即就安靜了下來。
本來醫者救治本來就需要一個安心的環境,自己還在房間裡面上躥下跳,擾人心智確實是自己的不對。想到這裡便耷拉個腦袋一言不發的站到了牆角邊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者拔出了漓歌手上的一根根銀針,井然有序的又放回剛纔得布包裡。對還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趙弒招了招手。
兩人走到外邊。
初冬院子裡格外寂寥,只有天上那一輪彎彎明月皎潔。
“那丫頭的身子需要好好調養,你要善加照顧才行。”老者目光閃爍,習慣性的捋着鬍鬚,“可能過了這一劫,身子骨更加柔弱了。”
“是。”趙弒對老者恭敬的作揖。
“聽說你過幾天要去江南?”老者突然話鋒一轉,眯起眼睛看向趙弒。
“是。”趙弒不知他問這話的目的,也不敢冒昧多嘴。
“幫我給你師傅問聲好,這麼多年了,老夫倒是想和他喝上一杯。”老者的目光裡多了些柔光,“他久居藥王谷不問世事,讓他在那破山裡憋悶了就來看看老夫。”
趙弒鬆了以口氣,原來是師伯想師傅了啊......
只是他那個可歌可涕的師傅見到師伯是沒什麼感覺吧。
師傅......
哎。
提起那老人家他就頭疼。
“以前徒兒還在藥王谷裡時常聽師傅提起師伯,心情同師伯無異。此次進去,定當將師伯的話帶到,請師伯寬心。”
月光灑進庭院裡,也撒滿這一老一少的身上......
顯得也十分和諧。
“走吧,進去看看那丫頭,估計也快醒了。”老者若有所思的盯着月光看了一陣子,才拍了拍趙弒的肩膀,捻着自己的花白的鬍鬚大步一跨,率先走進了屋子裡。
趙弒在原地愣了愣,隨後也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