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漓園,顧名思義。
亭臺樓閣,小池花園。一草一木,一樹一花。完全是按照漓歌的喜好。
上官黯給她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像寵極了她。
可是......
漓歌嘲諷的勾起嘴角,這其中的真情假意只有自己才知曉。
她,只不過在他爭天下的這一局中目前價值甚大,需要護得緊罷了。
一切的一切,都太假了!
漓園是五年前上官黯專門爲自己建的,可園子建好還沒有住到半月的時間就被送到了蓮花閣。如今回來,卻一切如初。
是的,這條命是他救的。就好像要永遠被主宰着,沒有選擇的餘地。
十年前,家破人亡,昏倒在亂葬崗上。他路過,便救起。當醒來後看見他那帶着稚氣卻還是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容和駕凌天下的氣質時,竟然把他當成救難神仙。
她永遠都記得,他當時薄脣一動,脣邊染上令人臉紅心跳的輕笑,淡然的說以後跟着我,你想要的都會有。當時略一聽像承諾,後來卻更覺得像誓言。
可她卻錯得離譜,從頭到尾,她想要的只有和他舉眉齊案。而如今,他卻給了人家,在漓歌心中是無論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立的。
高興時可爲自己建漓園,必要時就能送自己進青樓。
而她只要扮演好棋子的角色足矣。別無他法。
想到心中惆悵處,手一扶過琴絃,發出的音符也是沉悶的。
“又在彈琴,沒吃飯?”一個大紅色身影站到了漓歌的右手邊,語氣裡帶着點少有的寵溺。
漓歌心一酸,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很久以前的從前。
久到她自己也記不清楚有多久,藍天白雲,綠樹紅花,她揚起小小的頭顱開心的喊他,黯哥哥。
黯哥哥。
肆無忌憚,單純無邪。
上官黯自己也記不清楚到底多久沒這樣和漓歌說過話了。
漓歌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漓歌了,她變成熟變漂亮變得聰明琴藝高超天下無雙。可是,卻變陌生且冷漠了。她已經不是自己記憶力追着自己要吃糖葫蘆的小女孩了。
好像再也沒什麼事能讓她高興起來了,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上官黯始終想不起來。
可是轉念一想。
爲什麼要在乎她的感受,她只不過時個棋子。
臉色頓時又冷了下來。漓歌側過頭,看見上官黯穿着紅色的婚袍,鮮豔的顏色襯托他的皮膚更加光澤,黑色的頭髮精神的綰在腦後,上面斜斜的插着一根白玉簪子。
他穿着婚袍竟是如此好看。
“我不餓。”呆呆的看着他好一會兒,纔回頭神來說道。“吃點吧,我陪你吃。”上官黯淡淡的說,或許是這輩子陪她吃的是最後一頓飯。
“不用了王爺。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這樣冒冒失失的跑到我這園子來委實不妥。您吩咐的事情漓歌定將辦到。”她平靜的回絕他,要是以前他能這樣的和自己說話,想那應該是何等的歡呼雀躍。
只是現在,不比從前。
“難道你以爲我只是假惺惺的關心你麼?”剛剛漓歌過於疏遠的口氣確實讓上官黯有些惱火。
他那麼剋制不住的想來看看,卻被她誤會。
爲什麼還是要在乎她的感受?
到底是爲什麼?
“漓歌不敢。”她平靜的回答。
上官黯再也沒說什麼,默默的走開了。
漓歌擡眼望天。他們之間芥蒂太深,恐怕這輩子的解不開了。
希望能幫他助成大業,各自平淡。
這樣的結局是最好了。
2
終於熬到了晚上,恬兒又從來幫自己理了理頭髮。檢查了妝容,確定一切無恙便出了房門。走到大堂候着。四處張燈結綵,到處都貼都貼着紅豔豔的喜字,不少名門貴婦,以及朝中人士都已經入席坐好。漓歌並不想引人注意,便挑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安安靜靜的喝着茶。
“姑娘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剛剛一坐下,耳邊就響起一個輕佻的聲音,聽似耳熟。
回過頭看到今天早上在自己房間裡
的刺客正笑盈盈的坐在她的身邊。
恩,換了身衣服。穿着一身暗黃的的華服,男子的樣子更加容光煥發。還是一副頑劣的樣子。
漓歌垮了垮臉,想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手指撩了撩耳後的髮絲,無限風情,微笑開口,“雖然箭傷輕處理的得恰當,當你中箭時間長,表皮還是會潰爛一段時間。所以勸公子還是好自爲之。就當養養身體。”漓歌也對他嫣然一笑,卻把他弄得愣在那裡。
“噢,那你如此心思細膩。讓你猜猜我身份怎樣?”男子眼睛轉了轉說道。
“丞相不是在逗弄民女嗎?”用眼睛瞟了瞟他腰間的玉佩,上面赫然一個大大的“趙”字。
他也順着漓歌的目光看到腰間的玉佩,也是一副泄了氣的表情。
不過還一瞬間,笑意又蔓延到了嘴角。
“單憑一個玉佩你就認定我是趙弒,也不符合常理啊。”
這個男子,怎麼跟個孩子似地?
但和她記憶裡面的一個人又有驚人的相似。
“那丞相剛剛的表情,可算是出賣了自己。”漓歌有些好笑的繼續說。
他張了張嘴巴正想說什麼。
門外突然傳來了個尖銳的聲音叫道,“皇上駕到。”
頓時,大堂裡的人都安靜了下來。只聽見齊齊下跪的聲音,異口同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漓歌在跪下的一刻,從縫隙中偷偷的擡起頭偷看了一下當今聖上,隨即微微一怔。
好色?老頭子?
這個騙子!
有些輕蔑的側過頭問跪在身旁的男子,“丞相,你見過皇上嘛?”
他如春風拂柳的微笑着搖了搖頭,惡作劇般的說,“沒有,因爲我不是丞相。”
漓歌毫不理會,目光依然鎖定在皇上身上。
“衆卿家平身。”皇上說道,“今天是安親王大婚的日子,衆卿家都不必多禮還請各自隨意。”
皇上雖然寥寥幾句,平平淡淡,但是那份威嚴的感覺,是不可磨滅的。說實話,漓歌但現在爲止都不敢相信那就當今聖上。因爲早聞聖上爲人處世低調嚴謹,對外又極其神秘。特別不喜歡人們對他除了在政治問題外有過多的討論。所以在皇宮裡做事的,大到大臣小到雜役都不敢妄自討論。於是很多人的便猜測,聖上又老又醜等等。可沒想到,今日見到的皇上竟然是另外一般模樣。
輪廓精緻,倨傲得像天生皇族,眼睛細長炯炯有神,睫毛可能是因爲過分長密的原因,在眼睛下方垂下小片陰影。額頭光潔飽滿,雙眉之間,有意顆小小的硃砂痣,但並不顯眼。這纔是絕色。
漓歌在心裡暗暗驚歎。
聽見皇上的話,站了起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剛坐下,男子就用手肘輕輕的碰了碰漓歌,調侃道,“皇上竟是這般模樣,你簡直是佔了天大的便宜。”說着端起了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恐怕上官黯不是能親眼看見皇上把你領回宮嘍。”
心微微一顛,忙問,“怎麼說?”
“那當然是我行刺成功了。”他勢在必得道。
“你到底是誰?”漓歌有些嚴肅的問他,“你不是趙弒的話還會是誰?如今想他死的,只有趙弒。”
當今天下一權三分,皇上一份,丞相一份,安親王一份。
也許是上官黯動作小,且謹慎,皇上一直沒發現。還有可能也許是皇上對他這個弟弟過於放心。所以上官黯意圖篡位的事只有極少的人知道。
就算知道了,皇上也不可能選在上官黯大婚的時候急急動手。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時機也不對。
但丞相趙弒恰恰和王爺相反,爲人雖然神秘卻極其高調。聽說在朝上處處與大臣們作對,對皇上也不甚禮待,氣焰囂張。到處明目張膽的招兵買馬。
但皇上卻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篡位目的明確。
可是,如果他是趙弒,那爲什麼又要把妹妹嫁給上官黯?
漓歌頭突然很痛。
“我是誰你日後自然會知道。”也許是看透了漓歌在想什麼,男子緩緩說道。
眼前這個男子,漓歌更願意相信
他是趙弒。
“你當真不怕我去給上官黯告密?”
“有證據麼?”男子顯然無視她的威脅。正在這時,那個尖銳的聲音又響起,“有請新人拜堂!”
這一聲,響徹她的耳朵,格外刺耳。
甚至還有些耳鳴。
奮力不讓自己向門口看去。可眼睛還是止不住的看了過去。
上官黯還是下午那一身打扮,卻在大堂內明亮的燭光下,被映襯得更加華貴。他手上牽着一根紅綢子,綢子中間是一中大紅花,那一頭被他的結髮妻子緊緊握在手裡。
新娘也應該也很漂亮,因爲戴着蓋頭,看不到她的臉。但從她的氣質和身材來看,也算是天仙級別了。“不可能,上官黯怎麼會...?”男子不不可置信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也許就久經沙場的原因,很快便也鎮定下來了,自言自語的低喃,“看來我還是低估他了。”
一直等大拜堂結束,晚宴正式開始了,漓歌都沒說一句話,頭埋得低低的想事情。突然聽見上官黯的聲音,在大堂上響起。
“皇兄,臣弟有義妹位琴技了得,恰逢臣弟大婚恰也在府上,不如請她來給大家演奏一曲,助助興,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聲音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心一驚,這麼快就到自己了,不是說要留在晚宴最後壓軸嗎?
還是......
怎麼一開始就邀她上場,上官黯怎麼會怎麼沉不住氣。
“看來我還是成功了。”聽到這句話,男子在身旁隱忍不住笑意,抿了抿杯中的酒。邪魅得像個妖精,感嘆,“恩,好酒,果然是陳釀啊。”
原來是受傷了。漓歌聽到男子的話才恍然大悟,看來還傷得不輕。
皇上聽了上官黯的話,只是淡淡的說的句,“允。”起身,款款的走到大堂中央,皇上面前,跪禮“民女漓歌,參見皇上。”
剛纔鬧哄哄的大堂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聽見吸氣的聲音。
然後議論聲小小的傳遍開來。
“鄴國第一藝妓漓歌?”
“天那,真的是她。”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她怎麼是安王爺的義妹?嘖嘖嘖,這麼漂亮的女人。”
......
“平身吧。”
漓歌站了起來,擡起頭平靜的王爺。他眼中的驚鴻一瞥只有那麼一瞬間,淡淡的說,“安親王說你琴技高超,姑娘就奏一曲吧。”
“那麼漓歌獻醜了。”漓歌福了福身子,甚是恭敬。
看了一眼站在皇上身邊的上官黯。果不其然,他的臉色蒼白,額角和鼻子上都有細細的虛汗,看來是在硬撐。
新娘不在,大概已經備送回臥房了。
恬兒幫自己把琴拿了過來,安安靜靜的坐下,青蔥十指如行雲流水般拂過琴面,堂上連吸氣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安靜的就像深夜,一個人在園子裡對月獨奏時候。
那樣皎潔的月光,心無雜念,只是彈琴。
......
終於,皇上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打破了沉默,“敢問姑娘,剛纔那一曲如何稱之?”他也學努力的剋制自己,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往常一樣,卻還是難掩顫抖的問。
“回皇上,此曲名曰《明月謠》。”
“明月謠?好名字!”看得出來皇上是由衷的讚歎,回頭拍了拍上官黯的肩膀,“皇弟,想不到你府上真是臥虎藏龍。能不能把漓歌姑娘給朕,朕要封她做朕的御用琴師。”
上官黯揚了揚嘴角,勉強扯出一朵笑容,“皇兄哪裡的話。漓歌能跟皇上也算了臣弟的一樁心願。”說完又轉頭假意呵斥漓歌,“還不快謝謝皇上。”漓歌心中並無喜色,就算敷衍,她還是無法裝出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依然淡然,“叩謝皇上。”
“明天朕派人來接她。”
皇上說話這句話時。她看見上官黯的如釋重負的表情。
把她送送進宮。相當於他的棋又往前走了一步,應該很高興吧。
知道他高興,爲什麼自己高興不起來了呢。
要分別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