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房間中,坐在椅子上的東皇太一一抖手展開了手機的電子屏。左手的手指捋過一個個選項,隨着一次次點擊進入一個個界面進行着操作。在把電話的可視系統關掉後,東皇太一終於撥出了一個電話。
二十三世紀進步的一個象徵就是由EU經營的統一的全球手機網絡。這個網絡除了將收發更加迅速外,最大的貢獻就是手機信號的無國界,不需要任何特別的轉接就可以一如往常一般地撥打電話。
在鈴聲響過幾聲後,電話聯通了。當然了,只有聲音。
“好久不見,還精神嗎!”手機中傳出了一箇中年男子興奮的聲音。“我說怎麼沒有畫面,你把可視關掉做什麼?讓爺爺好好看看嘛。”
“如果可能的話我真的很想連你這隻老狐狸的聲音都不聽到。”東皇太一此時的表情就好像安倍靜文獨自面對父親時的那樣,對於過度親暱的厭煩。
“就知道你這個不孝子孫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什麼事?”
“有幾個疑問。‘鬼車’在你哪裡嗎?”
“不,一個月前就出門了,好像是說幫里老朋友一個忙。怎麼,你碰到她了?”
“沒,至少現在還沒。”東皇太一笑了一笑心裡打的一個小算盤已經敲定了。“對了,有關妖怪的詛咒能詳細說明一下嗎?”
“妖怪有着能夠控制生命能量即‘氣’的天賦。所謂詛咒也就是妖怪將自己的生命注入他人的體內,從而用自己的意志干涉他人的生命形式的技巧,是隻有妖怪纔會的異柄。不過,詛咒的代價就是消弱自己的生命力。爲什麼要問這個,難不成你被誰詛咒了!”
“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因爲某些理由想到了而已。詛咒要怎麼解除?”
“第一個方法,叫妖怪自己解除,解鈴還須繫鈴人嘛。第二個,就是自己能夠控制自己的生命能量,說白了就是修煉內功心法達到B級以上的武師,不是相當的天才最少也得需要十年,有的人可是一生也到不了。”
“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嗎?沒有別的了嗎?”
“當然還有一個,某種意義上最簡單,同時卻也是最困難的。把下咒的妖怪殺死。只要妖怪本身不存在了,詛咒只要隨便一個去除污穢的儀式就可以了。”
東皇太一聞言露出了不滿的表情,綜合來說源異人的詛咒還是沒方法去除,這讓一向自認爲無所不能的他感到很火大。“那老爺子,你就告訴我怎麼才能把你這個老不死宰掉好了!”
“哈哈哈。”即便話語不遜,電話裡還是傳出了爽朗的笑聲。“我可不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小妖怪,像人類那樣脆弱。要想殺死結有妖丹的妖怪,就只有把妖丹挖出來一個方法而已。不過,在那之前你必須到我面前……”
東皇太一毫不客氣地掐掉了通話,想必電話的另一頭現在應該是相當生氣吧。但這也和他沒什麼關係了,所謂半妖就是可以在人類與妖怪之間選擇一條路,既然已經選擇了人類他就不會後悔。
“咚咚咚。”此時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日蓮,你在嗎?”
東皇太一聞聲起身前去開門,來人原來是源異人,這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是你啊,有事嗎?”
“我是來辭行的。”異人說着揚起了右手,手中捏着一封紙介質的書信。“早上家主給了我一份介紹信。讓我去找南方的一位歸隱了的老陰陽師,說是說不定可以解除詛咒。所以我想事不宜遲還是趕緊上路的好,而且我和詩惠實在是不適合這裡。”
在陰陽師雲集的地方下使役詩惠妖怪的身份想不暴露都不簡單。雖然其他人都不好當面說什麼,但私下裡的怨言還是不少。這一點東皇太一也非常清楚。“不要在意說什麼,人重要的是自己的意志與信念。不過,現在離開也是明智的舉動,這裡對你們來說不安全。”
“日蓮,我能拜託你一件事嗎?”源異人不好意思地說。
“先說出來讓我聽聽。”
“我想請你幫我報仇!我知道這種事應該自己親自來做。但是我做不到,也不想做。我真的非常喜歡詩惠,所以不想向妖怪復仇。”
“我不會幫你復仇的。我沒那個義務。”東皇太一注視着異人的眼睛還是如此說道。“不過,如果那個傢伙擋在我面前的話,我順手收拾掉的。”
異人聞言露出了微笑。“那樣就行。謝謝你。那我走了。”
“不把大家叫到一起開個歡送會嗎?”
“不用了。我是一個感情很重的人受不了太過傷感的場面,所以希望能夠悄悄地離開。再說我們不是還能再見面嗎?能再見吧。”
“廢話。”東皇太一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詩惠還在等我,我就先走了。拜拜。”
“拜拜。”
打過招呼後,源異人轉身離去了。東皇太一走出注視着其人的背影消失在了迴廊上。隨後,院內櫻花樹下的一處空間發生了波動。一股股水流朝着一點匯聚成了一顆水球,一個人,好久不見的少庚出現在了那裡。
“殿下。”少庚微微欠頭叫道。
“你在這裡就意味着靜淑也來了是吧。”東皇太一完全沒有絲毫驚訝,轉過身面對面地看着少庚。“她在哪裡?”
“月華殿下現在正在中部的花園。”
東皇太一聞言轉身沿着迴廊邁開了步伐。
“殿下,請等一下。”少庚叫住了東皇太一。“關於月華殿下,我有事彙報。”
……
宅院中花園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沒有什麼理由,只是自古以來就形成的慣例而已。事實上也沒有更好的設施能夠合理利用中部區域的空間。
花園中最爲顯眼,同時也是中心的便是一顆櫻花樹。不知最初的修建者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許是懷揣着“陰陽師的宅院應該又不同尋常的特色”這樣的想法,總之櫻花樹是永不凋零的,一年四季都在盛開着。而櫻花樹下所站立的正是安倍靜淑。
靜淑獨自一個人手扶着樹幹,仰頭欣賞着盛開的櫻花。她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渾身都散發着這樣惆悵的氣息。賞花從來都不是情侶的專利,但是一說到賞花十四歲的少女又能想到其它什麼呢。所以靜淑的身影是那麼孤獨、寂寞,她本可以去找東皇太一,但是她的心中開始有了疑問。到底,自己在東皇太一的眼裡算什麼呢?
十四歲的少女,十四歲的靜淑就宛如這櫻花一樣璀璨、芬芳,但是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這樣的美妙。自懂事那時起,在大家眼裡只有姐姐是花朵,而自己只不過是殘缺的月亮,漂亮但是除了悲傷以外沒有任何可欣賞的。所以她才無法理解,所以才禁不住懷疑,東皇太一爲什麼會青睞與這樣的自己。
理由是有的,那就是自己與生俱來的這幅純陰的身體。靜淑其實最初就很明白,但是卻一直在忽視着,因爲只要想起就會不可避免的聯想到一個詞,“道具”。
“小貓咪,你在撒嬌嗎?”
聲音是那麼熟悉,究竟是誰靜淑心知肚明,所以她的身體微微的顫抖了。不是因爲激動,而是因爲某種理由而來的恐懼,不敢見。但是決心已下的她還是微笑着轉過了身。
“太一大人,不喜歡嗎?會撒嬌的女孩纔可愛啊。”
東皇太一笑了起來,憐惜的笑。他不是將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也不是輕易會被動搖的人。但是他現在卻在心動,靜淑是那麼美麗。
“你已經足夠可愛了。”
東皇太一走到靜淑面前,擡手捧起了一縷烏黑的秀髮,懷念觸感從指間不斷傳來。靜淑是那麼美麗,美麗的東西卻往往纖細。
“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來這裡,也不想知道。但是還是快點離開的好,這裡對你來說是危險的。”
是道具,還是需要保護的人,又或是作爲道具需要保護的人。靜淑不願意考慮,卻不得不考慮。“保護”,這個詞語恰巧是一個致命傷,使她的牙齒在脣後輕齧着。
“太一大人,我可以提要求嗎?”
“當然。撒嬌的女孩子纔可愛不是嗎?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不成?”
“嗯,差不多吧。”
靜淑轉過身去,將雙臂交纏在背後,嬌羞地踱着步子。
“這附近有一個地方很適合看日出的風景。太一大人今晚能夠陪我去嗎?就我們兩個人。”
現在這個時期在蜃樓鎮外出遊絕不是什麼恰當的行爲,但是東皇太一不忍心也不想拒絕。妖怪的大軍還有六天才會到達,小小的郊遊一下也未嘗不可,當作身心的放鬆也好。
“嗯,那今晚就早點睡,十二點來房間找我吧。”
靜淑揹着身悄悄地舒了一口氣。她心裡有一種如釋重負,不,應該是更近於石沉大海,無法再撈起的感覺。她對於明天的日出既期待,又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