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親暱的稱呼迴響在大霧之中那唯一不被霧氣所掩蓋的空地。在那裡東皇太一正與安倍靜淑並肩站立,而太清與少庚兩位護法則按規矩站在兩人的身後。
突然,四人前方傳出了一陣步調輕快但卻又給人以沉重感的腳步聲。伴隨着腳步聲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性,身穿着宛如黑色的羽毛組成的大衣,那下襬以現存的生物來比喻的話就只有孔雀,但是孔雀的尾羽卻也差了幾分,硬要說的話應該是鳳凰翎才最爲準確。她正是鬼車,又或是稱爲“九鳳”,還有一個化身爲“姑獲鳥”。
(母親?怎麼會。)眼見着面前的女人,靜淑又看了看東皇太一,她心裡滿是疑惑與震驚,因爲面前的人毫無疑問是妖怪,她那龐大的妖氣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但是東皇太一的眼中卻有着確信以及一絲悲怨,因而她不禁冒出了一個猜想。
靜淑並沒有猜錯,東皇太一是半妖,也就是人與妖怪所生的孩子,就像安倍家那位偉大的先祖,安倍睛明一樣。
“顏兒,好久不見了,看你這個樣子過得還不錯吧。”鬼車注視着東皇太一呼喚着過去親切的稱謂,雙眼充滿了一種母親對孩子獨有的感情。
“不要用這個稱呼叫我!我是陰陽家未來的宗主,東皇太一!”東皇太一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彷彿是在生氣。
“東、皇、太、一。果然,你走了這條路啊。”鬼車微微偏頭看向了在東皇太一身邊的靜淑。“你就是他選的‘月華’?”
“月華?”靜淑發出了疑問,一臉茫然,這個“詞”她從沒有聽東皇太一提起過。
“陰陽家的執掌者是襲名制,帶帶繼承先代的名字。宗主之名爲‘敦皇’,少主爲‘東皇太一’,而宗主以及少主的妻子就要繼承,‘月華’這個名字。”東皇太一解釋着,“我們現在最多隻是戀人的關係,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妻子”的名分,這意味着東皇太一決定了將來與靜淑結合。這個想法讓靜淑的臉頰立刻染上了緋紅,以至於不得不低下頭,但是她沒有做出任何反駁。
“小心一點,月華可是一個悲哀的女人。”鬼車淡淡地說着,似乎是在告誡靜淑,又像是在一邊回憶往事,一邊喃喃自語。
“不要以爲誰都會跟你一樣。因爲害怕而逃離太陽的光華,自願隱藏在黑暗中的還是你自己!”東皇太一高聲喝醒了鬼車,“而且我也不會做太陽,靜淑會站在我的身邊,一起並肩而立。她可以做到,即使做不到我也會想辦法。我會成爲與月亮交相輝映的星星,靜淑也會是母親你喜歡的那個月亮。”
“星星之光,但是太陽也是銀河中的一顆星星。換個說法而已,那個令人生畏的光並不會改變。而且作爲人活下來的你,在路的前方也只會散發出更加耀眼的光。”鬼車相當固執地辯論,她似乎是想要極力地否定什麼。
“但是,我會成爲與那光相稱的太陽!”靜淑突然握住了東皇太一的手,內心裡浮出的力量似乎給予了她做任何事的勇氣。
鬼車稍稍有些詫異地看了看靜淑,然後笑了一笑,似是嘲諷,可又有着祝福。“那就拼命努力吧。”
“如果你只是來說這番話的話就躲開,我們可是有急事。”東皇太一用力地朝着鬼車揮動手臂,彷彿這樣就能把對方撥到一邊去。
“那可不行,我已經和人約定了。即便你是我的兒子,這裡也不能通過。”
“果然是這樣。我只問一句,你爲什麼要幫茨木童子一夥的忙?從瞞着老頭子這一點來看,你是自願的吧。”
“正是如此,不過義父他可是一清二楚,即便我不說呢。但是對於妖怪來說,沒有人類那樣秩序的社會我們把信義看作第一位。而這個世上能夠隨便讓我做這種事的只有‘樓閣’而已。”
東皇太一握緊了雙拳,憤怒正真在他心中如大浪般翻滾。“你居然還在和那個組織有聯繫!你知不知道就因爲你是其中的成員,陰陽家和那個老頭子迄今爲止有過了多少麻煩!你還要我們被‘六扇門’要挾多久!”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鬼車的臉上露出了慚愧的表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當初那無用的慾望所致。現在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你一定是要阻止我嘍。”東皇太一的雙眼綻放出了寒光,一股殺氣油然而生。“正好,我也想要和你這種級別的強者交手一次看看。”
“你有心我卻無意。我沒有能夠和自己的孩子權力戰鬥的信心,也不想被你殺死。相對的我有一個提案。三十分鐘,這是我所承諾的時間。我希望你們可以在這裡待上三十分鐘,我會告訴你一切,這樣也就不用你費心去猜想了。怎麼樣?”
經歷了短暫的沉默後,東皇太一點了點頭。“說吧。”
於是,鬼車慢慢地說出了自己覺得東皇太一需要的真相。
一切都是從千年前開始的。千年前的平安時代也是日本妖怪們的鼎盛時期,酒吞童子、天皇天狗、白麪金毛九尾狐先後雄踞一方,這其中又猶以酒吞童子最爲猖狂、勢力龐大。所以在它的如日中天的名頭的號召下,連一些大妖怪都投到了它的陣營。
茨木童子就是當時寄於酒吞童子的大妖怪之一,而與其它妖怪相比,它是特別的。它不像其它的妖怪那樣只喜歡吞噬人類,好勇鬥狠,而是有着一分野心,一個龐大的理想。那就是取代人類成爲世界的新的主宰。
但是酒吞童子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妖怪,它只是佔山爲王而已。所以從那時茨木童子就在考慮取而代之,它之所以比任何一個妖怪更加忠心與酒吞童子只是想在某一天後,當酒吞童子消失後,它可以依靠宏大的聲望來繼續統領酒吞童子的部下來實現它的野心。
然後,酒吞童子的猖狂終於招來了禍端。最偉大的陰陽師安倍睛明與斬鬼家始祖之一源瀨光合力斬殺了它。而這背後正是茨木童子在暗中與安倍睛明串通,報酬正是酒吞童子的死與它的妖丹。
不過,安倍睛明又怎麼可能會和妖怪做交易。他意外是一個真小人,源瀨光討伐酒吞童子時對於茨木童子也毫不手軟。計劃毀於一旦的茨木童子也曾經偷襲過源瀨光的四天王之一,可卻也以失敗告終。
但是一敗塗地的茨木童子並沒有放棄,誰也不知道它是怎樣在從重創中恢復過來的。誰也沒有想到它依舊野心不死,足足花費千年蟄伏力圖東山再起。
“取人類而代之,首先先是殲滅陰陽師,奪取日本。這就是茨木童子正真的目的,不得不說宏偉,但是太天真了。”鬼車以一句話做出了總結。
“天真,但是也不是不能理解。實際上老爺子不是也做過同樣的事嗎,傳說還只差一步之遙了。”此時東皇太一回憶了星熊童子最後時刻那發狂的反應。“星熊童子難道是爲了借我之手除去,纔派來的?但是這是爲什麼?”
“很簡單爲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茨木童子的部下大多數還是酒吞童子的舊部,星熊童子和他根本不是一條心,利用之後儘早除去纔是上策,不是嗎?”
“說起來,老爺子也說過妖丹離開軀體就類似於心臟離開人體一樣。這麼說酒吞童子的復活從最初就是不可能的了?”
“只是個召集舊部的幌子罷了,稍稍利用了人類對於酒吞童子的恐懼的傳說而已。如果將這一點揭露的話它的大軍恐怕會在瞬間分崩離析吧,不過如果它吃了酒吞童子的妖丹等到了三大妖怪的力量的話,其本身就有足夠的凝聚力了。”
鬼車說着在四人地注視下轉過了身。
“三十分鐘已經到了,剩下就交給你了。這件事完結了的話就快點離開吧。‘蒼天的劍’說不定會在這片土地降臨下來。”
“喂,你這就要走了嗎!這算什麼呀!跟兒子就沒有別的要說了嗎!”即便亦從未有過的失態大聲地衝着那背影吼叫,東皇太一依然沒有阻止身影的離去,大霧在面前重新聚集。
深深的呼吸了一番後,東皇太一又重新擺出了那高傲的姿態。與此同時大霧之中,無數的光點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