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宿轉過頭的時候,身後的沙場早就被北昌將士的鮮血染紅,刺了他的眼,痛了他的心。
這一戰,他終究是輸了。
輸的徹底,輸得心服口服。
軒轅璃夜是個強勁的對手,是他太過自負,以爲能做着天下第一人。
“只求來生再與你爲敵!”
北堂宿大喝一聲,一把奪過北堂梓手中的劍,橫在脖子上。
“不……大哥!”一聲撕心裂肺的喊聲響徹在戰場上空。
那硃紅的鮮血灑在塵土上,濺了幾滴北堂梓的臉上。
隨即,北堂宿的身體從馬上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風不動了,馬兒不嘶吼了,連遠處正在戰鬥的人也停下了。
這樣的一世英豪就此隕落。
“啊……”北堂梓抱着北堂宿的屍體痛哭出聲。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
兵敗了可以再戰,國破了可以重建。
爲什麼要以這種方式結束,他看不起,他看不起大哥,這不是他的大哥,不是!
北堂梓扔下屍體,發了瘋似的往遠處奔去。
這場戰爭已經沒有打下去的必要了,主將已死。
“傳令下去,降者,若是願留便留、願走便走;抗者,殺無赦!”
軒轅璃夜調轉馬頭一路駛向城門,鐵鏈放下,城門緩緩打開。
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鳳輕語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軒轅璃夜的人影,聽到外面急促的鼓聲,便能猜到此時怕是已經兩軍開戰。
儘管知道軒轅璃夜的實力,卻是不得不擔心。
她起身走出房間,門口站着一粉衣丫鬟。
“娘娘,奴婢小環,是皇上讓奴婢在此等候,皇上吩咐若是娘娘醒了就稍微歇息,他一會兒便到。”
小環將軒轅璃夜的話一字不差的說與鳳輕語聽。
勾脣一笑,鳳輕語望了望外面依舊灰濛濛的天,他倒是自信。
一旁的小環卻是看傻了眼,娘娘笑起來真的好美,有一種舒服的感覺。
“知道了,我現在想出去走走。”
小環不敢違抗,只能小步的跟在鳳輕語的身後。
皇上說了,娘娘不喜貼身伺候,要不然她也不會一直站在門外。
皇上對娘娘可真好,小環不禁想到。
鳳輕語說是出去走走,卻是一路往城門的地方行去。
通往城門的一路上都有士兵站崗,可是卻無人敢攔着風輕語。
且不說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心頭肉,就是以娘娘的實力,他們這些人也不是她的對手。
鳳輕語一路暢通無阻,直到走近城門的時候纔看到城門竟然緩緩打開,一個銀色的身影映入眼簾。
他一身銀色的戰甲更顯魔魅,騎在馬上,有着別樣的風采。
這樣的男子,怎能會引人注目,惹天下女人趨之若鶩。
軒轅璃夜顯然也看到了鳳輕語的身影,顧不得騎馬,他輕功掠起,飛身來到她的身邊。
剛要靠近風輕語。
“嘔…。”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竄入鼻尖兒,鳳輕語忍不住乾嘔一聲。
這還是她第一次有孕吐的反應。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擡頭,解釋,“可不是我嫌棄夫君。”她指了指肚子,是裡面那個。
軒轅璃夜難得見她嬌俏的模樣,只醉了心,哪裡會計較這些。
他雖未受傷,卻是從戰場而來,難免沾染了血腥之氣。
娘子懷了身孕,自然是聞不得這種氣味,他知道。
軒轅璃夜稍稍推開一步,伸手解下神身上的戰袍扔在地上,裡面穿的是墨色的錦衣。
他試探性的上前一步,“娘子可是覺得好些了?”
鳳輕語皺着鼻子特意湊近他,像小狗似的嗅了嗅,“裡面的沒有味道。”
這就好。
軒轅璃夜環擁着她一路往府裡走。
他不知這小小的舉動落在身後士兵和小環的眼中成了多麼稀奇的事情。
皇上是誰?
東璃的戰神,同樣也是殺神,他身上有着與生俱來的殺氣與冷絕的氣勢,何曾有過這樣溫柔的神色。
皇上寵妻,果然名不虛傳!
回了房間,將鳳輕語安置在椅子上。
軒轅璃夜立刻轉身去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清爽的墨色軟袍坐在鳳輕語旁邊。
他的手已經伸向了她的小腹,“寶寶有沒有很安靜?”
鳳輕語已經記不得是第幾次提醒他了,他總是記不得。
她肚子的孩子現在就是一隻稍微比受精卵大上那麼一點兒的小肉團兒而已,當然是安靜的不能再安靜了。
“安靜安靜,十分安靜。”她只能這麼說。
“那就好。”
這樣他就放心了,要不然等這小崽子出來,非要好好打一頓屁股不可。
“前方戰事如何?”既然他已經回來了就說明應該是勝了。
“雖然北堂宿死了,不過整個北昌應該不止這點人馬,只怕還要更進一步拿下北昌的京城方能讓其徹底覆滅。”
鳳輕語聽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北堂宿死了。
她不知作何感受,她答應過北堂梓若是北堂宿投降,她就放過他,現在算不算她食言了。
“北堂宿他……”
軒轅璃夜看了她一眼接道,“他是自殺的。”
“唉,既生瑜何生亮。”鳳輕語靠在椅子上,不免多了幾分感概。
軒轅璃夜雖然沒聽懂她在說什麼不過不要緊,他只是發現娘子最近好像有些多愁善感。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鳳輕語轉頭的時候就看見他一直盯着她。
“娘子好看。”
鳳輕語,“……”
當她沒問。
不過照他的說法,“夫君是想趁勝追擊,一路殺到北昌的京城?”
本來這種時候,軒轅璃夜是不該離開半分的,可是沒有辦法。
“嗯。”
他又貼近了一些,環着她,“娘子暫時在這城主府中等爲夫,待爲夫解決完北昌之事就過來找娘子。”
她既然懷了身孕就不能奔波。
“夫君打算何時啓程?”
“後日。”
鳳輕語這樣問就表示已經同意了軒轅璃夜的說法。
目前她確實不宜隨軍奔波。
說實話,鳳輕語對於北堂宿的死有些耿耿於懷,其實那樣一個驕傲的男子若真的放下尊嚴投降,她反倒不會像現在這般難受。
可能最近她真的太容易感傷了。
初夏的天,說熱就熱了,夜晚下了一場大雨,特外的大,將血洗的疆場又水洗了一遍。
鳳輕語躺在牀上睡不着,她下午睡得多了。
聽着外面瓢潑的大雨聲,思緒不知道飛向了何方。
雖然下着雨,屋內並不見得涼快多少,仍舊有一絲燥熱的氣息,不知是空氣中的燥熱還是內心煩躁,總之一向嗜睡的鳳輕語難得失眠了。
看向牀邊空空如也的位置,軒轅璃夜去哪兒了?
他們明明是一起躺在牀上的,怎麼眨眼就不見了。
反正睡不着,鳳輕語索性起牀輕聲走出內室。
入眼便看到軒轅璃夜正在外面的桌案上寫着什麼,燭光下,他的側顏格外的絕美,一時間鳳輕語都看得癡了。
直到軒轅璃夜察覺到她的視線,轉過頭看着她時鳳輕語纔回神。
“你在做什麼?”
鳳輕語直接走過去。
“娘子怎麼起了?”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睡覺嗎,不會是他吵着她了吧。
“下午睡得多了,不困。”
鳳輕語伸手拿過軒轅璃夜放在桌上的紙張,上面瀟灑的寫着:孕婦不能做的事。
這是……抄的筆記?
鳳輕語還注意到桌子上放了一些書籍,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醫書,而且是關於女人孕期的書。
看樣子他是在邊看邊做筆記。
他大半夜不睡覺就是咋研究這個?
鳳輕語的目光再次落在手中的筆記上,上面已經羅列了數十條,這,這都是什麼呀。
“第一,要多休息,不能提重物,不能勞累;第二,忌口,涼、熱、辣的食物皆不宜吃;第三,不能使用薰香;第四,不能生氣,不能太緊張,亦不能太過激動;第五,孕前三個月後三個月皆不宜房事,期間可是適當……”
算了,剩下的鳳輕語都不願再念出來了。
“這都是爲夫讓南宮岑找來的書,爲夫既然要照顧好娘子就一定要知道這些。”他說得一本正經。
“我懂醫術,這些我都知道啊,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她只是懷孕,又不是喪失了行動能力。
“爲夫不放心。”
他當然不放心,她自己平日都馬虎的不行,半大的孩子一個,現在肚子裡還有個小崽子他自然是更不放心。
鳳輕語發現最近跟他講道理好像是不太管用。
“我現在又困了,夫君陪我。”
“樂意之至。”
軒轅璃夜哪兒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她是不想讓他繼續看這些。
兩日後,鳳輕語早晨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
她睜開眼睛迷了一會兒,纔想起軒轅璃夜他們應該是今日出發,可是開外面的天兒怕是已經出城了。
她還說了今日要早些起去送送他,誰知還是睡過了。
鳳輕語起身坐在牀上,側眸的時候看到牀頭邊放着一張紙。
一看就知道是軒轅璃夜的字。
上面只寫了兩個字。
“等我。”
鳳輕語笑了笑,將紙摺好放在牀頭下。
“小環。”
鳳輕語叫了一聲,外面的小環立刻推門進來走到鳳輕語的身邊。
“娘娘可是要起牀?”她一直在外面候着。
皇上已經告知了城主府的所有人,好生伺候娘娘,娘娘已經有了身孕,每個人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半點不能馬虎。
鳳輕語伸了一下懶腰,點頭。
小環立刻拿過一旁的衣裙幫鳳輕語穿起來。
“軒轅璃夜他們是什麼出發的?”鳳輕語隨口問起,她睡得太沉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小環愣了一下才想起娘娘嘴裡的軒轅璃夜是皇上的名諱,心中不免暗歎,也只有娘娘敢如此稱呼皇上了。
“回娘娘,皇上他們天未亮就已經出發了,那時娘娘應是正在熟睡。”她小心的回答。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她不知道。
小環幫鳳輕語穿好了衣服又幫她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外面的丫鬟已經準備好的飯食端了進來,看到桌上擺的這些,鳳輕語就皺起了眉頭,這麼是這些。
小環看到鳳輕語的臉色微變,心中不免擔心,忙開口,“回娘娘,皇上臨走時吩咐了,讓娘娘早晨吃的清淡些,中午再爲你準備葷菜。”
鳳輕語無奈的坐下,喝着沒有一點味道的淡粥。
軒轅璃夜的手伸得夠長的,人都走了還被他管着。
算了,清淡些就清淡些吧,養胃。
看着鳳輕語終於開始吃了,小環才鬆了一口氣,雖然是皇上吩咐的,可若是娘娘不樂意她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你看起來好像很怕我?”鳳輕語喝着粥聽見她呼出的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不難伺候,而且也不會無辜發脾氣。
小環一下子摸不準皇后娘娘爲何會這麼問,是不是她哪兒做錯了。“不,不是。”一般的主子應該不想讓下人怕的。
她是這樣想的。
聲音都顫抖了還說不怕。鳳輕語喝了一口粥,“我長得很醜嗎?”
小環想都沒想趕緊搖頭,皇后娘娘當然不醜,不僅不醜而且還十分漂亮,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
就連府上的小姐也不及娘娘的萬分之一。
“那你爲何一副像是我要吃了你的樣子。”鳳輕語的聲音清冷,聽不出情緒。
“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環一下子跪在地上,差點都哭了。
鳳輕語看到她的樣子只覺得非常的無辜,她還想沒有做什麼,她怎麼就哭了。
“好了好了,起來吧,我逗你的。”鳳輕語無奈道。
小環擡袖擦了擦眼淚站在一旁。
皇上既然選了她伺候皇后娘娘,那她當然是要盡心盡力的伺候,半分都不能懈怠。
“外面還在下雨嗎?”
鳳輕語終於將一碗粥吃完了,又吃了一個包子才作罷。
小環將她面前的桌子收拾好,說道,“回娘娘,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天兒還陰着,不是很熱。”
“正好,我們出去走走。”吃完飯就該走走消消食兒。
小環是城主府的丫鬟,對府上的地形自然是十分熟悉。
北兮城的城主叫陸銘,是軒轅璃夜吩咐他沒事不許來這邊的院子打擾鳳輕語休息,所以鳳輕語一直沒有見到。
這些都是從小環的嘴裡知道的。
小環帶着鳳輕語一路到後花園中,那裡的花開得正盛,娘娘看了一定心情愉悅。
鳳輕語走得極慢,一邊散步一遍打量着周圍的景緻,都說一城之主堪比土皇帝,這話真是不假。
光是看着城主府的裝橫就知道了。
更何況這北兮城距離帝都最是遙遠,果然印證了一句話,天高皇帝遠。
軒轅璃夜就是治理國家的手段再厲害,也不可能像擁有千里眼順風耳一樣知曉這邊的情況。
這小小的城主府,比起帝都的太子府也是絲毫不差的。
遠遠看去,瓊樓玉宇、水榭歌臺、假山美湖、玉橋高亭、當真是應有盡有,若是鳳輕語沒有看錯,那亭子四周掛的竟是琉璃燈。
在這個時代琉璃燈該是稀罕的物件兒,沒有到這府上的主人竟用來作普通的燈用。
小環帶着鳳輕語來到後花園,沒想到這裡已經有了人。
鳳輕語眯着眼,看着花叢中的幾位女子。
其中一位穿着極是華美,想來就是府上的大小姐,陸欣芸。
鳳輕語閱歷十足,識人又準,自然是一眼便看出哪陸欣芸是個表面溫柔,實則跋扈的綠茶婊。
走近了一些,方看清她的容貌。
一對長眉宛若初生的嫩柳,瓊鼻丹脣,最美的應是那一雙如玉般的水眸,說不出的楚楚動人,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小環似乎有些歉意,娘娘喜歡清淨,她應該提前派人過來看一下的。
“娘娘,你若是嫌吵我們就回去。”她小聲地在鳳輕語耳邊說道。
“無礙。”
“我道是誰,原來是皇后娘娘,娘娘金安。”陸欣芸俯身行禮。
她都福身行禮了,她身後的那些丫鬟就更不用說了。
呼啦啦跪了一地,“參見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陸欣芸看到鳳輕語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定是傳說中的皇后娘娘。
這府上的女人她都知道,影響中沒有這般美麗的,除了南苑裡那尊大佛。
“免禮。”
鳳輕語的眼光只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就望向她身後的花。
對於這些花花草草她向來是不喜歡的,何況有的花對胎兒也不好,小環應該是不知道纔會帶她到這裡來。
這個陸欣芸,真是好大的陣仗,出來走走身後的丫鬟就跟了一堆,生怕她受人欺負似的。
“小環,我們回去吧。”
“是,娘娘。”
鳳輕語轉身離開了花園。
陸欣芸望着鳳輕語離開時的背影,不由地微勾起嘴角,幽幽地說了一句,“你們是我美,還是皇后娘娘美?”
後面的幾位丫鬟對於這種問題早就見怪不怪了,小姐時不時就會拿她與別人做對比。
那些人跟小姐比起來自然是沒有她漂亮。
可若是跟皇后娘娘比起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高低。
“你們都啞了!”陸欣芸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當然是小姐漂亮。”
這還差不多,陸欣芸終於揚起了笑容。
軒轅璃夜那邊,因爲北堂宿的自殺已經傳遍了整個北昌,他帶領的軍隊可以說是一路暢通無阻。
短短一天的時間就已經拿下了三座都城了。
守城的將士一聽說太子殿下都覺得救國無望選擇了自刎,他們自然也就沒有了堅持的決心。
再說了東璃皇上下令了,若是主動投降便不動城內百姓一分一毫。
一路行來,軒轅璃夜的軍隊紀律嚴明,作風剛正,傳遍了整個北昌,北昌的百姓知道他們要來了反倒都大開城門迎接。
這便是所謂的民心所向。
他們抵達北昌的京城只用了三天的時間。
京城的城門緊閉。
遠遠望去,昔日的繁華不再,幾百年的古城如今儼然成了一座毫無生氣的死城。
北昌的皇上北堂毅始終堅守着這座城,算是對北堂一族的列祖列宗最後一個交代。
他那不成器的兒子,竟然自刎而死,留下這千金的重擔。
如今正是夏季,北昌的皇宮卻充滿了無限的悲涼之感。宮女、太監,能跑的早就跑了,能拿走的東西也早就拿走了,這裡只剩下爲數不多的人。
北堂毅就是其中一個。
金鑾殿上,北堂毅高坐上在上方,一身明黃的龍袍,足蹬雙龍戲珠黃金靴,腰配玉龍帶,兩鬢半百,眼角的周圍仍舊遮不住那雙明睿的雙眼,他看着空無一人的大殿,瞬間老了許多。這就是他守了幾十年的北昌,如今卻要拱手讓予他人。
一個上了年紀的太監,推開厚重的大門,讓外面的光亮射進來,不知爲何今日的陽光一點都不明媚,反而透着陰森的感覺。
老太監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進來,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北堂毅沙啞的嗓音在這空蕩的大殿格外的明顯。
老太監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北堂毅便已經知道了結果。
“回皇上,西垣不肯借兵……”後面的原因已經不用說了。
本來昨晚北堂毅連夜親筆修書一封送往西垣,希望其借兵與軒轅璃夜一戰到底,今天他就是坐在這裡等消息的。
消息是等到了,誰知卻不是好消息。
北堂毅扶着龍椅的扶手站起來,一步一步走出金鑾殿,往外面走去。
身後的老太監立刻跟上,“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爲我北昌做最後的事。”
北堂毅一路走到城門處,站在高牆之上,軒轅璃夜的人馬已經兵臨城下了,不消半個時辰他們便能踏入京城的城門。
“開城門!”他高呼一聲。
城內堅守的將士只能聽從北堂毅的命令,將城門打開。
他走下城門,站在軒轅璃夜的馬前,“若是要進入這最後一座城,就請從朕的屍體上踏過。”
這便是他爲北昌最得做的最後一件事,讓其免受紛擾,而自己也算是用血肉之軀爲這個國家的滅亡祭奠。
軒轅璃夜的冷眸微擡,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他就了了他的心願。
輕扯繮繩,烏虹嘶鳴一聲飛速的向前北奔去,在馬蹄快要踏上北堂毅的時候停了下來。
北堂毅早已驚出了一身冷汗,方纔他以爲自己已經進了鬼門關,沒想到此刻他扔在在這裡,睜開眼睛,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軒轅璃夜。
“爲什麼?”
軒轅璃夜隨意抽出一把劍扔在他的腳下,“朕殺你,犯不着。”說完軒轅璃夜已經側身向前飛奔而去。
速風幾人仍舊在城門口出看着北堂毅。
那幾不可聞的嘆息聲傳來,回過神時一代帝王已經命隕。
速風嘆息了一聲,這世間的帝王與爺對上只怕都是一樣的下場。
“來人,埋了。”
被雲層掩埋的太陽總算是撥開了層層雲霧,將所有的光亮照射大地,從城門一路鋪到皇宮。
軒轅璃夜坐在馬上,一路向北昌的皇宮行去,進了皇宮,下馬,一步一步踏上宮牆。
北昌的皇宮是整個北昌最高的建築物,站在宮牆之上,能夠俯視整個北昌,現在腳下踏地這片疆土是屬於東璃的。
清爽的風襲來,吹起軒轅璃夜的衣角,濃墨一樣的衣袍在這宮牆之上尤爲的明顯。
他走到一旁,伸手拿下北昌的旗幟扔在地上。
一旁的速風立刻將手中代表着東璃的旗子插在上面。
“爺,我們何時啓程。”事情遠比想象之中要容易的多,應該已經沒有重要的事情留下來了。
“即刻起程。”薄脣輕啓,棕眸中帶着喜悅。
剩下的事軒轅璃夜交代了蔣飛虎幾人,雖然北昌已滅,難免會有餘黨,以防萬一留下一批人爲好。
軒轅璃夜帶着剩下的幾十萬大軍先行回東璃了。
臉將士都感覺到了皇上的回程似乎帶着莫名奇妙的急切,這行軍的速度可是比來的時候還要快上幾分。
如今北昌已經被滅了,還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將士們難得高興,應該輕鬆些纔是,怎麼反倒緊張起來了。
一幫鐵血漢子自然是不懂得軒轅璃夜急於想要見妻子,孩兒的急切。
本是五天的路程,軒轅璃夜硬是縮短成了三天,看到北兮城的城門之時,他的脣角已經抑制不住的上揚。
將士們這才知曉一二,這北兮城中住着皇后娘娘。
原來皇上是急着回來見皇后娘娘。
鳳輕語提前得了消息,知道軒轅璃夜今日要進程,所以逼得自己早些起牀。
他出發的時候她沒來得及相送,他勝利迴歸她如何能不迎接。
鳳輕語一襲天藍的印花素錦長裙,懷了身孕的緣故,她的穿着舊變得簡潔了許多,像那種拖地的長裙是不能再穿了。
這幾天天氣悶熱,早晨小環給鳳輕語挽了一個清涼的髮髻,大多數的長髮都挽了起來,只餘下一小部分披散在腦後。
她的一整張臉兒都露了出來,顯得格外的明豔。
這幾日的相處,小環也清除了皇后娘娘的性子,她只是看上去清冷些,其實脾氣好又容易伺候,所以漸漸的她的話便多了些。
“娘娘,你走慢一些,這路不好。”小環看着鳳輕語步履生風,嚇得不輕。
鳳輕語沒有放慢腳步,她本就說早些出門,可是在屋子裡磨磨唧唧的耽擱了些時辰,只怕這會兒軒轅璃夜他們已經進城了。
果然,鳳輕語剛走到半路上,已經看到軒轅璃夜他們過來了。
軒轅璃夜下馬走過去。
身後的速風立刻會意將數萬將士領到營地。
小環也自動後退了幾步。
軒轅璃夜幾乎是飛奔着過去的,前後算起來他已經將近十天沒有看到娘子了,自然是十分想念。
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軒轅璃夜已經伸出長臂將他拉入懷中。
顧不得其他人在場,他低頭,薄薄的脣覆在她的紅脣上。
小環見了瞬間羞紅了臉,立刻轉過身去。
脣舌多了幾分急切,帶着濃濃的思念,闖入她的檀口。
分別幾日,鳳輕語也是思念他的,在他的舌進入她口中的瞬間她的小舌已經急不可耐的纏了上去,軒轅璃夜的棕眸隨即亮了幾分,帶着絲絲欣喜,他更加霸道的席捲她口中的每一處空間,細細品嚐,慢慢享受。
不知過了多久,軒轅璃夜才稍稍鬆開懷中的人兒,依舊保持着環擁着她的姿勢。
“可有想爲夫?”他的雙眸一刻也不捨得離開她的臉。
鳳輕語抿脣,“嗯。”
他的脣角即刻揚起一絲好看的弧度,伸出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小腹上,“寶寶可有想爹?”
鳳輕語已經見怪不怪了,微勾脣角,“自然是想的。”
軒轅璃夜嘴角的笑一點一點放大,連眸子都沾染了幾分笑意。“娘子如何知道?爲夫可是問的孩兒。”
鳳輕語嘴角一抽,難道是要她肚子裡那個回答他。
她太后看着他的眼睛,“母子連心,我當然知道。”
娘子好有理。
軒轅璃夜沒有說話,擁着她往前走去,沒走兩步,就打橫抱起。
小環只能遠遠的跟在後面。
進入城主府的時候,陸銘已經帶着府上的衆人來到門前等候。
看到軒轅璃夜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他抱在懷裡的鳳輕語,稍有錯愕,瞬間便回過神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微臣參見皇上,皇后娘娘。特在此恭喜皇上凱旋歸來。”
“免禮平身。”
軒轅璃夜越過陸銘直接抱着鳳輕語進入了府裡。
鳳輕語歪着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陸銘,對於此人,她半點不喜的。
這幾日,他天天想着怎麼巴結她,可以說是無孔不入,若是軒轅璃夜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她休息,估計他會做得更加過分。
陸銘尷尬的笑了笑站起身,心中不敢有絲毫的怨言,緊接着也進入了府中。
識時務者爲俊傑,皇上成爲天下霸主指日可待,現在皇上屈尊降貴住在他的府上,他自然是再高興不過了。
只盼着能與皇上沾上點關係。
軒轅璃夜抱着鳳輕語一路回了南苑,他掂量着鳳輕語的體重,怎麼懷了寶寶還這麼輕,這可不好,等回了帝都他一定讓她胖起來。
“娘子這幾日是沒有吃飯嗎,怎麼看着像是瘦了。”
軒轅璃夜將她放在椅子上,捏着她的腰。
身後一直跟着的小環立刻就緊張了,皇上臨走時已經吩咐了好生伺候娘娘,娘娘若是瘦了他的命就不用要了。
軒轅璃夜回眸看着小環,小環的臉瞬間就白了幾分。
跪在地上,“都是奴婢的錯,沒有伺候好娘娘。”
鳳輕語見了忙開口,“怪她做什麼,要怪就怪你兒子,這幾天我都沒什麼胃口,加上天氣悶熱,自然就吃的不多。”
興許是前些日子一直吃肉吃傷着了,她這幾日是吃什麼都覺得沒有味道。
“下去吧。”小環看着像是嚇了不輕的樣子,鳳輕語開口解放了她。
“謝娘娘。”小環忙轉身離開了。
出了房間好大一會兒小環纔回過神來,方纔皇上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
若是再晚一些出來,只怕她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軒轅璃夜皺着眉看着鳳輕語的肚子,“這幾天這小子竟然不聽話?”
拜鳳輕語所賜,軒轅璃夜已經對她肚子是個兒子深信不疑了。既然是個小崽子,那自然就是不能慣着。
“也沒什麼,主要是天氣熱了纔會如此的。”
“回頭讓御廚做些開胃的小菜送過來。”娘子可不能餓着。
“北昌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了嗎?”這才幾天,也太快了一些。
軒轅璃夜點頭,“留下了蔣飛虎在那兒處理一些事情,過幾日我們就會帝都。”
西垣他目前還不想動,娘子懷着身孕,他是一刻也不想離開,所以,就算是要有所動作也要等到娘子生產以後。
“那你在北昌有沒有看到北堂梓?”
“北堂梓?這倒沒有,爲夫到達北昌的京城時,那裡基本上已經是一座空城了,皇宮裡也只有北堂毅一人。”
如不是娘子提起,他都將北堂梓給忘了。
不過如今北昌已經是東璃的國土,北堂梓一人也翻不起什麼大浪。
“娘子爲何突然問起那小子?”
鳳輕語不是突然想起的,只是想到北堂梓倔強的性子,他一向敬重的大哥在他面前自刎了,他難免會心存怨恨做出傻事。
“沒事,就是想着之前那個人情到底是沒有還上。”
他們提起的北堂梓,自那日後他就在北昌消失了。
不得不說,北堂宿的死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那日,他親眼看着北堂宿死在他的面前,那溫熱的鮮血濺在他的臉上,只覺得連皮膚都灼傷了。
北堂梓一路不停的向前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最後天下起了大雨,洗去了他臉上的血跡卻洗不去他心中的悲傷。
大哥死了,父皇也死了,北昌國落在了軒轅璃夜的手中。
整個皇室只剩下他一人,現在他活着還有什麼意義,還不如下去陪大哥。
說不定來世他們還能相遇,還能做一對親兄弟。
北堂梓在雨中漫無目的的走着,生無可戀,腳步虛浮的他一個不慎就跌落山下。
他的臉上,身上都掛滿了傷,衣服也被劃出了一道道的布條。
再醒來時就是在一間簡陋的房間,有多簡陋呢,牆壁上都是蜘蛛網狀的裂痕,頭頂上還是破舊的瓦片,窗戶更是用一張一張的紙和着黏糊糊粘起來的。
這房子不漏雨應該已經是萬幸了。
這種簡陋的房子對十三皇子來說還是頭一次見。
北堂梓的渾身都疼的厲害,尤其是腿部,掙扎着坐起身,“嘶”,又重重地躺下。
興許是聽到了裡面的動靜,一個姑娘走近了屋子,臉上帶着驚喜。
“你醒了?你已經昏迷了五天了……唉唉,你別動,你的小腿處骨折了,暫時不能下牀走動。”那姑娘又把北堂梓按在牀上。
北堂梓看過去,是一個嬌小的姑娘,梳着簡單的辮子,身上穿着用水洗了很多遍的粗布衣裳。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怎麼在這裡?”說話的時候才發現嗓子都是啞的。
見他還強撐着要坐起來,姑娘忙伸手扶着他靠在牀上,又走到桌子旁倒了一碗茶端過來。
若是以前,這樣的茶,北堂梓喝都不會喝的,現在實在是渴,也就顧不得挑剔,從她手中接過來掉了瓷兒的碗猛喝了幾口茶。
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樣難喝,一點點淡淡的茶味,還是末子泡成的。
看到他喝茶,那姑娘沒來由的臉紅了,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俊美的男子。
“我叫冬兒,是村子裡的醫女,這裡是林河村,你從山上摔下來摔骨折了,我採藥的時候剛好路過就把你拖回來了,你身上還有很多傷。”
真的是拖回來的,他實在是太重了,她背不動。
“原來是這樣。”他還活着,沒有死,不僅如此還活得好好的。
老天爺爲什麼不讓他去死,爲什麼?
北堂梓想起來大哥的死,想起了一切的一切,現在他只想着去陪他們。
“你叫什麼名字,爲何會摔下山?”冬兒十分好奇,他們的村子比較偏避,又裡城裡遠,按說一般人不會來這裡纔會。
“不關你的事!”北堂梓的心情不好,說話時語氣自然重了一些。
冬兒沒有怪他,反倒突然不好意思了,是她不該問東問西的。
看到她的表情,北堂梓突然意識到自己方纔的態度,這些於她又沒有干係,他何必將氣撒在她身上。
“冬兒,對不起,我……心情不好。還有,我的名字叫北……叫北宿”宿,便是他的大哥。
冬兒連連搖頭,“沒事的,我不怪你。”
她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你是不是餓了,我去幫你做些吃的。”說完,冬兒就出了房間。
北堂梓躺在牀上,望着周圍的一切,他到底該怎麼做。
從脖子上掏出一塊玉佩,上面刻着一個梓字,這是他記事起就戴在脖子上的,母后說了,這是他出生時大哥送的。
這上面的字是大哥親手刻的,當時大哥年紀小,雕工不是十分精細,所以字有些歪斜。
後來,他生辰時大哥說了要重新送他一塊,他卻是怎麼也不願意,他就喜歡這一塊,就算以後遇上了再多再名貴的玉石,在他心中卻是沒有能比得上他脖子上的這一塊。
大哥當初送這塊玉佩的時候是希望他能一輩子健康無憂。
他不能一直這麼墮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