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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周安明與劉桃花走了之後,周寶璐還坐在那裡發呆,心裡納悶兒:這位大嫂子是真傻還是假聰明呢?
就算大嫂子是新媳婦,家裡又是掌上明珠,沒經過傾軋,可劉家也是有姨娘的,周安明跟前也是有通房丫鬟的,不過因新婚兩年,又懷孕生子,爲着劉桃花的臉面,並沒有擡了姨娘起來,那麼如此說來,劉桃花知道顏面,那她娘就不知道了麼?
要放個人進來,多方力量結構這個說法,周寶璐覺得有道理,可就算如此,要放人,放一個管事媳婦進去,也是一樣的。
而且這個時候,與當年顧姨娘進府時候的情形完全不同,當時,需要一個姨娘分王姨娘的寵,把囂張不懂事的王姨娘取代了,還芝蘭院一個清靜,可現在,顧姨娘就算確有叫人疑惑的地方,可芝蘭院風平浪靜,沒有任何差錯,關鍵是陳氏確實得了好處,顧姨娘實在是有功的,並不需要把顧姨娘換掉。
是以,這件事看起來就有些奇怪了,周寶璐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大對頭,可又說不出到底怎麼個不對頭法。
雖然解決了這件事,周寶璐心中依然有個結,不過這會子無暇他顧,她也只是在心裡琢磨了一下,這會子喪信兒已經報往各家,此時見外頭各家王府女眷、公主們逐漸來了,周寶璐總不能還躲在屋子裡傷心。
到了晚飯前,蕭弘澄心裡想着周寶璐,十分不放心,親自進裡頭來,要帶她回宮,周寶璐便與蕭弘澄往靈前燒了一柱香,眼淚汪汪的被蕭弘澄帶走了。
怕她不舒服,蕭弘澄沒有坐車,只命人擡了軟轎來,瞧着她上了轎,自己騎着馬跟着。
周寶璐掀開窗簾子,望着他:“你也累了,怎麼還騎馬呢?”
蕭弘澄見她哭的太多,臉兒都有些浮腫了,看起來頗爲憔悴,想到她這會子又懷着身子,真是越發擔心:“我沒什麼要緊,你乖乖坐着,別亂動。”
周寶璐心情不好,心裡又事多,倒也確實不像平日裡那般精神,就格外顯得聽話些,聽了點點頭,乖乖的縮回了腦袋。
蕭弘澄見她蔫蔫的,以爲是因着疼愛她的祖母去世,很能理解,在外頭不大好,回了宮之後,就摟着她安慰,偏他又不大會安慰人,摟着周寶璐搓揉來搓揉去的,搓揉的周寶璐出不了氣,差點兒又哭一場。
他才訕訕的住手。
周寶璐撲在他懷裡,說:“心口悶的慌。”
蕭弘澄笨拙的安慰:“生老病死,原就是輪迴,祖母也算得一個福壽雙全,想來如今她只惦記你給她老人家生個重外孫,那她就放心了。”
周寶璐噗嗤一笑,這傢伙,就那麼想兒子?
然後周寶璐才說:“祖母這裡,雖說難受,心裡其實是多少有些預備的,這會子我心裡其實有一件別的事。”
周寶璐在蕭弘澄跟前是個憋不住話的,就把今兒的事一五一十說與蕭弘澄聽,因這件事還有前因後果,蕭弘澄聽的一頭霧水,周寶璐就把前面王姨娘、顧姨娘的事也說都了一回。
等她說了個大概,晚飯都吃完了。
周寶璐拿着個小銀叉子吃水晶餡兒果,一邊含含糊糊的說:“要說大哥哥有什麼別的心思,我是不信的,可我就是心裡頭憋的慌,總覺得這事兒不大對。”
蕭弘澄笑了笑,周家十年來的情形他是清楚的,如今的周家,當然是在太子的戰車上,且是以周寶璐爲核心的,周家的任何東西,包括爵位,都不如周寶璐來的貴重,而且以前周寶璐還是個普通的小姑娘的時候,周安明就對她關愛有加,難道如今反倒想要來得罪她了不成?
這邏輯十分的簡單容易明白,所以周寶璐根本就不會懷疑周安明是有心懷不軌,或是想要通過安排姨娘得到點什麼,別說芝蘭院,就是周家的全部,在至尊之位跟前,也是滄海一慄罷了!
更何況,從小到大,周安明與周寶璐的感情一向深厚,做哥哥的十分的疼愛和縱容這位娘娘,在周寶璐心中,這是十分珍貴的情誼。
也就是因爲這樣,周寶璐現在就鑽了牛角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麼叫她心裡不自在。
這就是聰明人的牛角尖和敏感的心思錯位,而引起的。
蕭弘澄已經飛快的想明白了,便問周寶璐:“當年顧氏進門,雖說後頭是你與你舅母安排的,可先前卻是周安明一手做的,那個時候,你知道顧氏的事後,心裡是怎麼想的?”
周寶璐一怔,沒想到蕭弘澄問句這樣的話,乍聽起來並不相干,可細細一想,周寶璐就恍然大悟起來。
不錯,今日此事,細想起來,與當年顧氏做外室的事,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年也是周安明憂心芝蘭院的形勢,便悄無聲息的安排了顧氏做周繼林的外室,後來才由周寶璐與武安侯府聯手推動,將顧氏擡了進門,遏制王姨娘。
而如今,周安明察覺芝蘭院又似有不妥,便故技重施,再安排人進芝蘭院,以圖達到平衡。
這樣一想,周寶璐就越發不明白了,那自己到底哪裡覺得不妥呢?
這次唯一的不同,就是周安明把這件事交給了劉桃花安排,那難道自己是覺得這嫂子是個陌生人,所以對她插手自己家的事,覺得彆扭?
周寶璐皺着眉頭,自己什麼時候這樣小氣起來?
實在想不明白,周寶璐只顧着出神,蕭弘澄看的好笑,插起一個餡兒果遞到她嘴邊,周寶璐毫無意識的就吃了下去,然後回過神來,揮揮手趕他:“別打擾人家想事兒嘛。”
蕭弘澄笑道:“平日裡見你挺聰明的,怎麼這會子回不過神來了?果然是關心則亂,自己家裡的人,到底與外人不一樣。”
周寶璐聽他嘴裡酸溜溜的,便道:“說些甚麼呢,倒是怪的很,我就是想不通,這件事大哥哥已經給我解釋了一回,也是大嫂子好心辦的急了,且我母親,唉,不是我不孝敬,實在是母親天生那樣的性子,真由不得人說嘴。說來說去,都沒甚麼錯處,怎麼我就是覺得不大對頭呢!”
蕭弘澄喝一口冰鎮酸梅湯,笑道:“你心裡覺得不大對頭纔是對的,你覺得不對,與你大嫂子沒關係,甚至與岳母也沒關係,還是着落在周安明那裡。”
見平日裡聰慧的叫人想要咬一口的小鹿,這個時候鑽了牛角尖出不來,自己都說的這樣了,她還睜着黑亮的大眼睛小鹿一般的看過來,眼睛裡明明白白的寫着‘爲什麼呢?’蕭弘澄就覺得心中癢癢的,可是靜和大長公主今日薨了,怎麼也不是親熱的時候,他只得按捺着摟着她親了一口,才說:“因爲你長大了呀。”
嗯?
“你長大了,成了親,成了太子妃,你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和本事保護你的母親,不必再像當年顧氏的事件那樣,要仰仗兄長,仰仗舅舅舅母了。現在的你,比他們都強,所以現在你哥哥再如同當年一樣,把你當成孩子一般強硬的保護,不與你商議,直接動手,你當然會不自在了。”
蕭弘澄正經起來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今時今日,你已經不需要任何人替你做主了!”
原來是這樣!
周寶璐腦袋立刻清醒了,不得不說,蕭弘澄與她愛深情篤,確實心意相通,把她那點兒小心思摸的透徹無比,她不忿的可不就是這個麼!
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了,大哥哥就算是爲了她好,也應該先與她商議,她又不是那種不能商議的人。
她拍拍蕭弘澄的肩:“還是你明白我呢!你這樣一說,我就想通了!”
蕭弘澄叫她這樣一表揚,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瞅着她嘿嘿的笑起來。
周寶璐莫名其妙:“怎麼回事?”
“嘖,我可不敢居功啊!”蕭弘澄見周寶璐想通之後,知道於兄妹之情無礙,去了心結,很明顯的心情好了起來,便笑道:“我只是突然覺得,你不像是你舅舅的外甥女兒,倒像是他的親生女兒,你說你別的事都大方明白,就這點兒脾氣,簡直和安哥兒一模一樣。”
咦?這是什麼話!
“我跟他哪裡像了?”周寶璐不滿的說:“我脾氣比他強多了!你是太子,他有脾氣也不敢在你跟前發,你是沒瞧見他那霸王脾氣,一家子這麼多人就數他橫!半點兒不能做他的主,別說閒人,就是舅舅略大意點兒,他還不肯服氣呢!”
“哈哈!”蕭弘澄笑了一聲,目光意有所指的故意打量周寶璐,周寶璐這才後知後覺的發覺:哎呀上當了,剛還爲大哥哥做了她的主彆扭呢,倒說起陳頤安這脾氣來,這不是活生生往自己身上套麼?
這混賬!周寶璐不滿的打他。欺負人!
蕭弘澄哈哈的笑着抱着她,看周寶璐精神些了,他也放了點心。他才說:“不過如今你哥哥只是以爲你嫂子辦壞了事,你還得叫他明白纔好,不然今後這種事情說不準還有,誤會多了,難免傷了兄妹情分。”
周寶璐點點頭,有點兒悵然,半晌才說:“還是不長大才好,小時候哪有這許多煩惱呢。”
蕭弘澄隨口道:“不長大怎麼行,你要是不長大,我還不急死?”
一句話就把周寶璐說的笑起來。
就好像很久以後周寶璐說的話,不管什麼時候,蕭弘澄總能叫她笑。
靜和大長公主的去世,朝廷下旨弔唁,各府絡繹不絕前往祭奠,皇太子蕭弘澄陪太子妃連續七日到公主府上香哭靈,公主府把當年周寶璐的閨房收拾出來,做太子妃的暫時宴息之地,周寶璐每日辰時來,申時走,十分辛苦。
不僅是哀傷祖母的去世,也要寬慰母親,十分不易。
不過,才第三日頭上,周寶璐便聽說大少奶奶跟前一個從孃家陪嫁來的管事媳婦,當差的時候,衝撞了貴客,被攆出府去了。
周寶璐琢磨了一下,大約大哥哥覺得大嫂子這次辦錯事,一則是大嫂子自己不懂,二則也是有人暗中挑唆,各人有自己的小算盤,遇到機會的時候,自有人會做出些花樣出來。
周寶璐雖然已經自己想明白了,只是還沒與周安明談,或許越是親近的人反而越不好說話似的,周寶璐聽到這個消息,覺得這正好是一個契機。
她正要打發人去請周安明,卻剛好從打開的窗子看到周安明走進院子來。
這些日子,周安明瘦了一圈,臉頰瘦削下來,看起來更像蕭家子弟了,尤其是與三爺蕭弘清特別像。
他進門來問周寶璐:“這些日子辛苦,娘娘可還好?娘娘如今身子要緊,比平日裡不同,越發要小心纔是。”
周寶璐應了一聲。
周安明又說:“府裡的供奉可還好?就怕忙亂起來,怠慢了娘娘。”
周寶璐微笑,她當然很瞭解周安明,見他這樣沒話找話說,就知道他是有話要說,緊張起來。簡直跟以前一模一樣,想到這裡周寶璐心中居然覺得頗爲溫暖,便笑道:“大哥哥有事不妨直說,你我兄妹,原是最親近的,再是什麼事也沒什麼要緊的。”
周安明就嘆了一口氣:“原是那一日,娘娘生氣,我也生氣,回去向你嫂子發了一通脾氣,結果我母親聽了,卻說是我的錯。經了母親教導,我這兩日也想了許久,確實是我想左了,娘娘如今大了,出了閣,是大人了,再不是以前小的時候了,我縱然覺着那邊有可疑惑的地方,也該先來與娘娘說,請娘娘定奪,我做哥哥的,或許想想辦法,或許娘娘不方便出面的地方託我出個頭兒,萬沒有一聲不吭就替娘娘做主的道理。”
周安明一向坦蕩,且在周寶璐跟前又尤其坦率,這話開始或許有些難爲情,說到後來,就順暢了:“都是我的不是,幸而還沒辦成事,我這裡,給娘娘賠個不是,你嫂子笨了點兒,心是好的,也是怕嬸孃吃虧的意思,又是我吩咐她去辦的,我就替她也給娘娘賠個不是罷。”
說着就作揖,周寶璐連忙親手扶他:“我沒有怪哥哥,也沒有怪嫂嫂,哥哥從小兒就於我一片愛護之心,我是一直都知道的,也十分感激,哥哥如今既明白了,自然不用我再多說,總是哥哥疼我,纔有這一回的事,我心裡是明白的。咱們兄妹從來親近,哪裡有什麼要緊呢,且今後有了什麼事,我還要仰仗哥哥呢!哥哥可別不管我就是了。”
周安明笑道:“不知不覺,小妹妹長這麼大了,我竟忘了!”
他那個又傻又笨又天真的小妹妹,都要做母親了呢!周安明竟然微妙的有了一種類似看着雛鳥離巢的心態來了。
周寶璐當然不知道他的這種心情,只是覺得雲開霧散,一時便歡喜起來,絮絮叨叨與周安明說着話兒,一時奶孃又抱了大哥兒進來玩,不一會兒,言哥兒也被抱了進來,熱鬧起來,周寶璐倒是這些日子難得的心情好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不覺,每個人都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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