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清依然一臉的冷峻樣子。
倒是莊柔公主嗆了一下似的,回頭打量那位還沒搞清楚狀況的表妹,從上往下看一遍,又從下往上看一遍,點頭道:“不錯,二哥倒是喜歡這種樣兒的女人。”
這話說的跟流氓似的,周寶璐瞪她一眼。
要說對二皇子,就是親妹妹莊柔公主也得不服氣,二皇子蕭弘遠是被皇帝圈禁的,但因着皇帝是個好面子,又護短,愛護子女的,所以從來沒有下明旨圈禁,只說是閉門讀書。
直接的受害人蕭弘澄沒吭聲,自然就沒有別的人吭聲了。
所以現在二皇子並沒有被剝奪皇子身份,依然是宗室,只是也沒有封爵,也就那樣一個皇子身份,宗人府沒敢吭聲,只每月每旬照着皇子的分例給他送東西去。
端純郡主和上了玉碟的側妃也有各自分例,皇子侍妾就沒有了。
不過太子爺、大公主等還是眷顧着蕭弘遠的,常常給他送東西去,吃的用的,書、玩器等,雖說有父皇旨意,不能直接送,只能都送往宗人府,讓宗人府送分例的時候一併送進去。
但到底四時八節的沒有漏過他,對一位落魄的皇子來說,已經算得不錯了。
當然也有送人的。
橫豎裡頭再怎麼,人也出不來,並不要緊,蕭弘澄年前還送了兩個江南送來的丫鬟進去伺候,都只有十五歲,是江南織造得了太子的鈞令,在當地買了送進帝都來的,一口吳儂軟語,模樣兒是上上等的不說,還每人都會一兩手江南風味的小菜點心。
蕭弘澄說了,到底是親弟弟,總不能瞧着他受苦,別的是父皇的旨意,不敢違背,供奉好些也是當哥哥的一份兒心。
這些事兒,莊柔公主是知道的,她對自己親哥哥感情很複雜,有恨,有愛,有心疼,但不論如何,以前發生的事情,她大半是知道的,所以,就算是她,心裡頭也明白,大哥大姐實在是大度的。
如今在外頭的人不知道里頭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就連蕭弘澄周寶璐也不知道,有了聖上的旨意,那裡自然如鐵桶一般,但周寶璐倒是覺得,有端純郡主坐鎮,府裡大約是井井有條的。
像端純郡主那樣方正而冷情的人,只需握有絕對權威,那麼那些一萬個心眼兒的狐狸精們,就討不了好去。
而且蕭弘遠不是個好伺候的人,只得看各人本事了。
這會子三皇子蕭弘清說話了,周寶璐不能不應,蕭弘清是太子、爺愛弟,且還替她背過黑鍋呢,當初禧妃娘娘的母親韓氏的事,周寶璐說那樣的話,一則是爲王錦繡的懷孕的事除以後患,二則,當然也是爲着自個兒,蕭弘清冷麪鐵血,十分捧場,上來絲毫不給禧妃體面,出手就是打臉,幫到這樣,周寶璐很承他的情。
所以聽蕭弘清這樣一說,周寶璐就點頭笑道:“果然好!還是三爺想的周到,論起來,二弟那裡服侍的人盡有,就是知書識禮,賢良淑德的小姐少了些兒,端純郡主只怕也盼着有個有身份,懂事兒的小姐幫着伺候二弟呢。你有這份兒心,顧念着二弟,也是難得的,是哪位小姐,請出來我瞧瞧罷。”
蕭弘清就轉頭去看還捧着空藥碗呆站在牀邊聽他們說話的表妹,微微頷首:“就是這位表妹了。”
莊柔公主噗嗤一笑,那表妹臉色煞白,手一鬆,手裡的盤子落在地上,空藥碗哐噹一聲摔的粉碎。聲音驚動了睡着的大姐兒,動了動,閉着眼睛哼哼唧唧兩聲,倒沒哭出來,王錦繡忙拍拍她,哄着她又睡着了。
“我……”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三皇子眼光如刀,刺的她生疼,而莊柔公主嘲笑的目光任是她早已有了決心,也覺得受不了。
而且想到不是三皇子,而是圈禁的二皇子,到底是小姑娘,頓時嚇白了臉,眼中含淚,泫然欲泣。
周寶璐回首打量她,還沒說話,外頭的朱氏早已坐不住了,趁着這聲氣兒走進來一臉寒霜的訓斥表妹:“這是怎麼了?你怎麼連個碗都拿不住!驚着姐兒了沒有?瞧你這笨手笨腳的樣子,還不快給我出去!”
那小姑娘擦擦眼淚,忙低頭出去了。
周寶璐微微一笑,對朱氏說:“這是老夫人家的小姐?倒好個模樣兒,且也靦腆,又懂事孝順,我瞧着實在喜歡,二爺跟前就缺一個這樣的呢。”
王錦繡是一聲不吭,莊柔公主在一邊坐着看好戲,那朱氏笑道:“娘娘看得上她,原是她的造化,就是我們家,也是百般情願的。只是有一條,偏這孩子去年已經定了親了,這會子跟着我來帝都來看一回,回去就要安心備嫁了。且這孩子也是笨手笨腳的,娘娘瞧見了,伺候表嫂吃一回藥還能砸了碗,真要伺候二爺,還不叫二爺生氣麼?如今到底怎麼着,還請娘娘斟酌。”
周寶璐自然不會叫這樣的話拿住了,幫人幫到底,便笑道:“原來是這樣,既然已經定了親了,那也就罷了,真是可惜了兒的,不過看模樣看氣派看舉止,都是上上挑的,帝都也找不出幾家小姐有這樣模樣氣派的,可見老夫人府上教養的好了,也不知老夫人府裡還有沒有差不多兒,又沒定親的呢?根基兒略低不要緊,只要這樣模樣氣派的,能叫二爺喜歡,也就夠了,若是有,老夫人只管跟我說,我來做主。”
這話說的朱氏臉上都有點兒掛不住了,周寶璐這意思,是做主到底了,你要送人到三皇子府來,不管是誰,我都能替你弄到二皇子府去。
朱氏只得道:“老身記住娘娘的吩咐了,回頭若是有合適的人,就來回娘娘。”
周寶璐笑一笑:“當然,身份貴重些也無礙的,只怕二爺才喜歡,唉,二爺在那邊兒潛心讀書,我就擔心供奉不好,底下人服侍不用心,父皇連着兩年都沒賞人過去了,我是做大嫂,我不替他想着,誰替二爺想呢?”
朱氏這輩子也沒受過這樣的氣,簡直哽在喉嚨裡半響也吞不下去,心裡頭氣的了不得,可面對着年輕的太子妃,她就算再氣,面兒上卻不敢露出來,還只得賠笑。
蕭弘清掃了一眼,看她面上的笑都勉強的很了,到底是親外祖母,總得顧念着孝道,蕭弘清就對朱氏道:“外祖母,還有一件事要回您。前兒二舅舅寫信給我,說起小舅舅和兩個表兄的事來,我就留了心,今兒已經安排好了,小舅舅下月就能外放了,大表兄去鹽茶衙門歷練,二表兄去了尚寶司。外祖母今兒回去,還要把宅子修葺一下,大表兄二表兄都要進帝都來長住了。”
這纔是真喜事!朱氏頓時就笑開了,哪裡還有半點兒不高興的樣子,就算是後宅婦人都會知道,家裡兒郎能出息,自然要緊的多,比起蕭弘清辦成對郭家而言這樣的大事來,一個小姑娘的死活,朱氏哪裡還會爲此不滿蕭弘清呢?
三個去處都是好的,又是親兒子親孫子,這就是郭家的前程了!蕭弘清加了一句:“二表兄能去尚寶司,還是王妃親自與岳父大人說的,外祖母或許不知道,王妃孃家叔父,就是尚寶司的少卿。”
朱氏也不是真蠢貨,哪裡還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呢,忙滿臉堆笑,拉着王錦繡的手拍了拍:“我的兒,難爲你想着,如今你表弟有家裡大人照看着,我就放心了。”
王錦繡忙謙遜了兩句。
這樣恩威並施,想來朱氏只要不是蠢到家,定然不會再起塞人進來的心思了,如今親孫子簡直就是人質了嘛。
更何況,只要蕭弘清肯照看郭家人,目的已經達到了,也不是一定要後宅多個郭氏女。
王錦繡十分歡喜,臉上的笑容很是甜美,周寶璐明白她,一個女人,有沒有有什麼打緊的,王錦繡是皇上賜婚的正妃,別說一個郭氏表妹,就是來上十個,也不能把她怎麼樣。
要緊的是蕭弘清這份心,這份迴護,還有這份爲她着想。
這纔是難得的。
莊柔公主在一邊看完全套,那點兒得意的心思早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蕭弘清這樣對王錦繡,不僅僅是尊重。
駙馬對她……似乎是隻有尊重的……她心中也不由的羨慕。
周寶璐落井下石的嘲笑她:“怎麼着,看懂了沒?這份兒心思,你們家駙馬比不上吧?”
可算出了一口惡氣了。
莊柔公主瞪她一眼,討厭,真是怎麼刺她的心這嫂子就怎麼來,怎麼這麼討厭,虧她還常常忍不住覺得她是好人呢。
周寶璐得意的笑。
王錦繡看得好笑:“你多大了,還是嫂子呢,讓讓妹妹罷。”
周寶璐纔不理會因爲生了寶寶就心軟如一灘泥的王錦繡呢:“我這是教導她,你還別說,你叫她滿天下找找看,如今除了我還肯教導她,誰還肯呢?”
回頭對莊柔公主道:“你既看見了,就多想想,學着些兒,別總擺你那公主架子,回家與駙馬商議找嬤嬤的事,雖說別的人不敢保證,但我想着,駙馬與你婆母總是巴不得你生個兒子的,你學着靠靠男人,沒什麼不好。”
再是公主也是女人,在這世上,女人總是要靠男人的,而且,靠男人不是更省力麼?
莊柔公主垂頭喪氣的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