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樹下,塗大先生一襲白衣,慈眉善目,凝視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楊草。偶有微風吹來,拂動着塗大先生的長髮和楊草的衣角,這一拜師的情景,竟頗有幾分詩意。
塗大先生沒有說話,卻也沒有上前去扶楊草起來。他只是國公府的奴僕,是當不起國公府少爺的下跪的。
但他卻任由楊草這樣跪着,似乎很心安理得。
看到這一幕,楊居正的嘴角再次浮現出一抹笑意。
“老塗啊!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接納了他。”
“過少爺天資聰穎,心地純真,是一個真正把所有心思放在魂術修煉上的人。這樣的人,我纔有當他師父的慾望。”
“你膝下無兒女,一直又沒有收徒,現在得了一個徒弟,那是天大的喜事,值得慶賀。”
楊草呆呆的看着楊居正和塗大先生對話,一時之間腦袋像被堵住一樣,暈乎乎的。
聽楊居正這樣說,塗大先生是答應了?
可塗大先生什麼時候說答應了?
似乎看見了楊草臉上的疑惑,楊居正朝他望過來,道:“楊過,還不快拜見師父?”
楊草雖然還沒有弄明白,但聽見楊居正這樣說了,立馬向塗大先生磕頭,大聲拜師。
“師父!”
塗大先生微微一笑,點點頭,道:“起來吧,過少爺。”
楊草緩緩的站起來,臉上浮現出興奮的笑容。
世事無常,楊居正轉眼間成爲了他的父親,而塗大先生轉眼間竟成了他的師父。
雖然和第一次與塗大先生見面相隔了數月,但楊草依然清晰的記得塗大先生那恐怖至極的實力。在蘇城,張顫,龍梅子與陳楚河那是何等的高手,靠他三人之力那是足以把蘇城給推平的,可無論他們使出怎樣的手段,都傷不到塗大先生分毫。別說傷到塗大先生的身體,就是連他的衣角都無法碰觸到。而塗大先生只是一招,只是那讓楊草永遠銘記於心的一招,就讓張顫三人化爲齏粉。
事後,楊草得到了天龍傳承,與塗大先生在趙家再次相遇。那一次,塗大先生雖然沒有出手,但卻讓楊草更爲震驚。因爲在那一天,無論是神秘莫測的馬子玉,還是靖國軍隊中的傳奇人物楚雲雪,以及如今混的風生水起的冠軍侯楊文,在面對塗大先生時都極爲敬畏。
在楚雲雪楊文和馬子玉面前,張顫龍梅子和陳楚河就如同是螻蟻一般,所以塗大先生瞬間擊殺張顫三人並不算什麼,但卻能讓楚雲雪三人感到敬畏,那就非常厲害了。楊草雖然依然不知道塗大先生的真實境界,但直覺告訴他,楊居正爲他挑選的三位陰神境的師父,都絕對和塗大先生不在一個檔次。
既然由他選,他當然要選擇最強的人來做自己的師父。
塗大先生慈祥的看着楊草,就像看着自己的子孫一樣,溫和的說道:“過少爺,你拜老奴爲師,是想跟老奴學習什麼?”
雖然已經成爲了楊草的師父,塗大先生依然恪守本分,喚楊草爲少爺,自稱老奴。
楊草也沒想去改變塗大先生的這些稱呼,他知道有些事還不是他說了能算的。
“師父,我想跟你學大擠壓術。”
“大擠壓術看上去簡單,其實很複雜,學起來無法一步到位。既然你想學,那老奴就教你。不過,你得先從小擠壓術學起。”
楊草疑惑的問道:“小擠壓術?”
塗大先生道:“小擠壓術是五星魂術,卻比所有的五星魂術都要厲害。任何的五星魂術在小擠壓術的壓迫下都會被擠壓成灰。”
“好,那我就先從小擠壓術開始學起。多謝師父!”楊草興奮的說道。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一個五星魂術傍身呢!
……
……
“可惡!太可惡了!當年我哥和我都向父親提出過要拜塗大先生爲師,但都被塗大先生拒絕。可現在,塗大先生居然收下了楊過!簡直太可惡了!”
楊略仰靠在藤椅上,被楊草打傷,到現在手腳都還有些不靈便。可聽到這個消息,他氣的馬上站了起來。
卞夫人就坐在楊略旁邊,臉色也有些陰沉,道:“楊略,你要冷靜一些。”
“冷靜?娘,你讓我怎麼冷靜?”楊略低喝道:“塗大先生不收下我也就罷了,可當初他連我哥也沒收。和我哥比起來,我承認我差多了。可塗大先生收楊過卻不收大哥,那是不是在他眼裡大哥就比楊過要差了?”
卞夫人的臉色越發陰沉了,道:“這個老塗,這件事的確是欠考慮了。”
啪!
楊略在桌面上狠狠一拍,大喝道:“真是氣死人了!”
卞夫人安慰兒子,道:“這件事我不會不管的。你被楊過打傷是事實,我一定會替你討回公道。”
楊略眼睛一亮,喜道:“娘,你肯出馬!?”
“你是我的親兒子,你哥又不在,親兒子被打了,我肯定得爲你出頭。”
“哼!大哥若是在,那容得下他這麼撒野!”
“你就放心吧,你表姐也已經來玉京了。”
楊略又是一喜,道:“表姐來了!?”
卞夫人點點頭,道:“她還在玉京城裡遊玩。出行帶的隨從不少,境界最低的也有魂丹境。我已經和她說了,借兩個高手來給我辦事。”
“娘,你手下不是也有高手嗎?”
“楊略,做事不要莽撞,凡事都得講究個策略。用楊家人對付楊家少爺,那是不行的。可我用卞家的人,那就能放手幹了。”
楊略頓時精神抖擻起來,喜道:“娘,原來你早就替我安排了!”
“那是當然,哪有娘不關心兒子的?”
“哈哈哈!楊過這下完了!孟姑的舊仇,我的新仇,要他統統給我還回來!”
“先彆着急,這幾天還不能下手。你父親過五六天就要南下一趟,隨南征軍再一起北上。這段時間,國公府裡就是我說了算,到時候再和那野種算總賬!”
“好!娘真是英明,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不愧是國公第一夫人!”
“少拍我馬屁,你就好好養傷,別胡思亂想了。”
“是……”
……
……
楊草對魂術的領悟能力讓塗大先生很滿意。哪怕塗大先生再苛刻,卻也無法在楊草身上挑出什麼毛病。
小擠壓術很快就練成了。
儘管塗大先生絕對不止擠壓術這麼一種體系的魂術,但楊草並沒有心急的向塗大先生求學其它的魂術。對於他而言,學習厲害的魂術固然重要,但每學會一個魂術也需要一定的消化時間。消化的方式,便是不斷的使用,研究,最好能增加點實戰就更好了。
可惜國公府不是九龍鎮趙家,經常有和敵人實戰的機會。楊草要實戰,只得在夜裡去陰冥擺渡船拿那些陰鬼做實驗,又或是讓熊抱通過妖王袍召喚出一些其它空間的妖怪來。只不過無論是陰鬼還是妖怪,都已和楊草的境界拉得太遠。楊草用小擠壓術對付他們,總覺得是殺雞用了牛刀。
於是在消化的過程中,楊草沒再繼續向塗大先生學習魂術,而是請教一些他認爲和學習魂術同等重要的問題。
在修煉上,這種請教有一個專用的名詞,叫着“求道”。
塗大先生這個師父自然擔起了“解惑”的重任。
關於師徒間的求道解惑,涉及面很廣。有牽扯到修煉方法,有境界方面的知識,還有魂器神器,仙界人界冥界等等許許多多和魂客有關的事情。
塗大先生雖然不是浮生空間裡那些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但他的見識卻也非常廣。只要是楊草問到的東西,他都能解答。
拜了塗大先生這個師父,楊草覺得很值,果然受益匪淺。
每天夜裡,他都會與天龍戰戟溝通交流。他沒有把天龍戰戟當成一把冷冰冰的戰戟,而是把他當成了一條有血有肉有生命的天龍。每夜都在精神世界裡和他說話,並試着和他感應。
楊草的舉動還是頗見成效的。或許是用龍魂魄印餵養的原因,天龍戰戟似乎很樂意與楊草溝通交流,並不時的傳遞給楊草一些信息。
這些信息,都是關於天龍戰戟的詳情以及神龍王之間的故事。
在瞭解了一個個故事和天龍戰戟更深層次的情況後,楊草感覺和天龍戰戟的溝通就變得更加容易了。
一天夜裡,天龍戰戟在楊草的精神世界裡化成了天龍,載着楊草的精神投影在浮生空間裡翱翔。他圍繞着浮生鎮妖塔盤飛,那些浩然白光不但不阻止他,反而還化爲點點顆粒的光芒,他飛向哪裡,點點光芒就灑向哪裡,彷彿是夜幕下的星光,極爲美麗。
楊草和天龍歡快的玩耍着,渾然不覺天龍的表面有一股金芒正鑽入楊草的身體,在魂力種子裡盪漾。等到玩過後,浮生空間裡恢復平靜後,楊草才猛然發現,自己的境界居然提升了。
從金魂境初期提升至金魂境中期!
離魂丹境又進了一步!
楊草欣喜無比,看來自己的推斷沒錯,天龍戰戟作爲神龍王的傳承果然有奇特的力量,能夠幫助自己更快的提升修爲!
而更讓楊草欣喜異常的是,自己並不需要學第一次那樣猛的用龍魂魄印去餵養天龍。餵了一次,所帶來的好處竟然是持續性的。雖然不知道以後天龍戰戟在恢復自身力量的時候會不會再需要用到龍魂魄印,但楊草已經很開心了。若是需要,他絕對不會對天龍戰戟吝嗇。
我龍魂魄印多得是,我怕什麼!
那一夜,楊草開心的睡着了,在夢中依然騎着天龍圍繞着鎮妖塔飛舞。
……
……
大靖正統七年,青國被靖國所滅。
立青便爲靖,但靖皇並沒有在青國國土上另立新君,而是從朝廷空降大員,將青國國土歸入靖國版圖,從此青國徹底滅亡,只存在於史書之中。
因此,靖國和趙國便成了鄰居。
趙國桀驁,不同於柔順的青國,剛一和靖國接壤,就頻繁的打了幾仗。雖然都是小規模的戰鬥,但卻大傷兩國和氣。
靖國皇室姓趙,趙國皇室卻不姓趙,兩國在這點上倒是極爲有趣。
楊居正南下隨南征軍一起返京,爲的就是給趙國帶去威懾。
人們只知道,楊居正的這一舉動,在外面給靖國軍隊壯了膽,卻不知道,同樣是這一舉動,在家裡也給某些人壯了膽。
楊居正走的第二天,卞夫人就找到了楊草。
這是卞夫人第一次和楊草見面。
一看見楊草那張臉,卞夫人的目光就變得非常陰冷。
因爲在她心裡,楊草這張臉簡直和那個女人長得太像了!就連那種倔強驕傲的眼神,都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讓卞夫人欣慰的是,楊草長得一點也不像楊居正。
“野種。”卞夫人在心裡罵道。
在楊草的面前,她當然不會罵的這樣直接。她可是堂堂國公府第一夫人,是楊草的“大娘”,作爲大娘,自然得有大娘的風度與胸襟嘛。
卞夫人的身後跟着兩排僕人,男男女女共有十來個,每個人手中都有自己負責的活兒。有拿蒲扇的,有端水果盤的,有擡竹椅的。唯有緊跟在卞夫人身後的兩個女人,手中空無一物,且仰首挺胸,顯得和那些下人們格格不入。
楊草對卞夫人談不上任何尊敬,因爲他發現卞夫人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好,因爲他還知道卞夫人就是楊略的親孃。
他只是很禮節性的喚了一聲“卞夫人好”。
只是卞夫人不好,而且很不好。
“楊過,你和楊略是兄弟,兄弟之間鬧點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你出手毫無分寸,竟把楊略打成重傷,險些要了性命,現在還躺在牀上起不來,這點你怎麼說?”
“我無話可說。”楊草坦然說道。
卞夫人冷笑一聲,疑問道:“你認錯了?”
“卞夫人,我無話可說並不是因爲我認錯,而是因爲我知道你來找我並不是來和我講道理的,而是來和我講規矩的。”
講規矩這三個字楊草加重了語氣,任誰都聽得懂這三個字的意思。
講規矩,用三個字翻譯,就是找麻煩。用兩個字翻譯,就是報仇。
“笑話!我主掌後院,辦事力求公正公平。我雖然是楊略的親孃,但若是他做錯事了,我也絕對不會輕饒!”卞夫人冷冰冰的說道:“可這件事,分明就是你的錯。”
楊草保持從容的神情,微笑道:“你怎麼不問問當時在場的僕人們,問問他們到底是誰找誰的麻煩?當然,我知道這樣做並沒有意義,那些僕人們也不敢說出真相。所以我說,我真是無話可說。”
卞夫人問道:“這件事,你打算給我怎樣的交代?”
楊草道:“你不如直接說,你想要我給你怎樣的交代?”
看着楊草和自己針鋒相對的樣子,卞夫人氣不打一出來,突然低喝道:“楊過,我是你大娘,你做錯了事,必須受罰,先給我跪下!”
楊草輕輕閉上眼睛,轉過身去。
“楊過,你幹什麼?”
“你又不是我親孃,我幹嘛要跪你,你有毛病。”
丟下這句話,楊草便邁出腳步離去。
卞夫人氣的渾身發抖。她自從嫁給楊居正後,在國公府還從沒有誰敢這樣和她說話。而現在楊草,居然說她有毛病。
有毛病!
有沒有搞錯,你纔有毛病!
“花家姐妹,這小傢伙目無尊長,給我拿下他!”
“是!”
緊跟在卞夫人身後的兩個女人應了一聲,頓時朝楊草衝了過去。
這兩個女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長相和身材都是絕佳,奔跑起來胸前波濤洶涌,臀下如水蛇般扭動。兩姐妹一動,院落裡便風沙四起,彷彿這風沙就是因爲她們的動作而帶來的一樣。
這兩姐妹乃是卞家小姐的隨從,姐姐叫花鐘雲,妹妹叫花鐘月。
她們一出手,楊草便知道,她們的境界比自己要高,是魂丹境魂客!
楊草有些懊惱,有些興奮。在九龍鎮和蘇城的時候,魂丹境魂客那是極爲少見的,宛如傳說一樣。哪怕是木魂境金魂境的魂客,都是不常見的一流高手。就算是水魂境,也能在一方稱得上霸王。
但只從來到了玉京城,出現的魂客動不動就是魂丹境,甚至還有陰神境,五行境的魂客似乎就像沒長大的孩子,不敢輕易出門。
這對於楊草來說,既是兇險,也是挑戰。
楊草知道卞夫人不會輕易放過他,在轉身離開之時,就已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這是花家姐妹一衝過來。
楊草就轉過身,五道掌印在他周圍凝結。
一出手便是四星魂術“五行神掌”!
楊草現在已是金魂境,能夠釋放出五道掌印。若是成就了魂丹境,五道掌印就會合爲一體,將“五行神掌”這個魂術提升至五星魂術。
雖然現在還只是四星魂術,但能夠釋放出五道掌印,已是四星魂術中的頂級魂術了。
五道掌印或撞或壓或拍,朝花家姐妹打了過去。
戰鬥一觸即發,加持過龍魂魄印的五道掌印高高聳立,遮天蔽日,讓天地彷彿在一時之間都暗淡下來。
“大風起,雲飛揚!”
花鐘雲躍向空中,雙手一揚,頓時從背後襲來雄雄颶風,如同海嘯般朝前方淹沒過去。狂風吹打的任何事物都扭曲起來,唯獨她自己安然無恙的佇立在風中,宛如風神。
那原本氣勢洶洶向她打過去的火行神掌在狂風的吹打下火焰熄滅,化爲虛無。水行神掌也在火行神掌之後被狂風吹散。土行神掌也撐了沒多久,就被狂風擊碎,化爲一顆顆小石子和泥土落了下去。
“沙塵暴,護我身!”
花鐘月在花鐘雲下方,雙手舉天,掌中冒着光,一堆堆真實的沙粒從她五指間傾瀉而出,瞬間將她淹沒。
金行神掌和木行神掌擊打的花鐘月頓時變成了一個由沙塵暴組成的沙盾。
砰!砰!
兩道掌印砸在沙盾上,頃刻間化爲粉末,而那沙盾卻安然無恙,表面上的沙塵滾滾流動,萬物難侵。
楊草的五行神掌,被花家姐妹輕而易舉的破解。
下一刻,風未停,沙未止,花家姐妹果斷的向楊草出擊。
“風捲殘雲!”
“飛沙走石!”
一出手,便是兩個四星魂術!
楊草宛如遭遇到天災一般,看着狂風沙暴如排山倒海之勢向自己襲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一個人面對兩個魂丹境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