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
一男一女手牽手在沙地裡前行,前一秒留下的腳印在下一秒就會被風沙覆蓋。淡淡的光芒縈繞在他們皮膚表面,爲他們抵禦風沙的侵襲。只是若遇到較大的風沙,他們就不會逆風而行,而是選擇暫時躲避了。
並不是楊草魂丹境的實力不能夠抵禦風沙,而是若一直用魂丹境的力量強行逆風而行的話,對魂力和體力的消耗會是非常巨大的。儘管楊草的底子打的牢靠,凝練成的魂丹比一般的魂客要紮實,但若是大部分浪費在抵禦自然之力上面,未免太奢侈浪費了。
荒漠之行兇險重重,浪費魂力等於是藐視生命。
於是兩人走走停停,走的很艱難。
連他們都如此,不難想象冠軍侯和燕王府的軍隊在荒漠中該有多麼的艱難了。
不過戰爭通常就是艱難的,也沒有誰會因爲艱難這兩個字就放棄。
龍敏沒有讓楊草失望,在進入荒漠之前已成功晉升爲水魂境魂客,這多少讓她在荒漠之中自保的能力強上了一些。
對於現在已經進入魂丹境的楊草而言,水魂境真的什麼都已算不上。一進入魂丹境,五行境的任何魂客都將不放在眼裡。這不是楊草的驕傲在作祟,楊草本就不是那種驕傲自滿的人。這是一種心境,不同層次所產生的不同的心境。
可對於龍敏來說,進入水魂境卻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一年前她在蘇城時,才只是一個土魂境魂客,當時因爲自己即將邁進土魂境巔峰期的時期,便被蘇城人視爲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更是被家族當着接班人來培養。可那時的她也沒有奢望自己會在一年之內成就水魂境。
水魂境是什麼概念?是蘇城鼎鼎有名的智先生,是家族中骨幹戰將!而自己,居然年紀輕輕就達到了,當真是不可思議。
龍敏突然發現,改變這一切的,就是身邊這個男人。
只要和這個男人在一起,這個男人就會在無形中改變自己。
龍敏的心情突然繁雜起來。有些擔憂,又有些失落。
她隨楊草來荒漠的目的終究是要尋找那個姓帥的男子,可現在楊草對她如此好,百般千般幫助她。若那姓帥的男子真的出現,她爲了家族爲了仇恨必將隨那男子而去。到那時,她該如何對楊草做出交代?
她該如何爲自己的利用畫上一個句號?
一想到這裡,龍敏便十分糾結。和楊草相處的這段日子,她已經知道,楊草的確是一個好人。
至少是一個對她很好的人。
楊草拿出一根布帶子,將自己的手腕和龍敏的手腕牢牢的捆綁在一起,道:“前面來了一陣猛烈的風沙,我們不要再走了,抓緊一點,頂過這陣風沙就好了!”
“嗯!”龍敏重重的點頭,臉上已滿是風霜。
在風沙漫天的沙漠裡,兩人都沒有細數時間,只知道這陣風沙一過,時間就又會過去一些了。
風沙過後,果然如楊草判斷的那樣,前路稍稍好走了一些。
楊草釋放出魂力,給自己帶來更廣闊的視野,道:“一直往這個方向走,前面好像就是一片荒原了。那裡風沙不多,到那了就好走了。”
所謂好走,也不過是和之前比較而言罷了,對於沒有經常在這種惡劣環境下生活的人來說,荒漠裡不可能會有好走的路。只是風沙略微小了些,前進的阻礙稍稍小了些。
兩人行走了三天三夜,別說一個人,就連一匹馬都沒有遇見。
餓了,楊草會從浮生空間裡拿出花家姐妹種的蔬菜水果充飢。餓了,他和龍敏會各自從水魂力中榨取水份來解渴。
一路向東,堅持前行。
沙漠彷彿無盡頭,楊草儘管已經感覺到了前面是荒原,但卻始終還沒有到達。
不知是否是錯覺,龍敏指着前方嫋嫋升起的炊煙,喊道:“前面有人!”
不管是敵人還是朋友,能在荒無人煙的地方遇見同類,心情總是愉悅的。於是楊草和龍敏向那升起炊煙的地方跑去。
那裡果然有一羣人。
那羣人男女皆有,都很年輕。男的穿着淡藍色的短衫,女的穿着黃色的短衫,背後都繫着長劍,應該是一支宗派的隊伍。
當他們出現在楊草視線裡的時候,一股香味也鑽入了楊草的鼻子。
“好香啊!算一算也有很多天沒吃到肉了,這是狼肉吧?能不能分一點,或者我們掏錢買?”楊草向他們走過去,招手說道。
衆人都偏過頭,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楊草,有個別弟子還把手放在了劍柄上。
楊草用那隻騰出的手擺了擺,道:“我們沒有惡意。在這荒漠走了三天,連個人影都沒有看見,突然看見你們,就過來討肉吃的。”
見楊草這麼說,衆人都朝人羣中一個長相清秀的女人望去。那女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年紀,眉清目秀的,看上去很清純很乾淨。其他的弟子身上都多多少少沾染上了風沙,唯獨她沒有,一身鵝黃色的衣衫也很是乾淨清爽。
從衆人的目光中,楊草得知了這個女人就是這羣人中的首領。
一個尖臉年輕男人朝楊草瞥了一眼,湊在那女人跟前說道:“師姐,別理他們,說不定他們就是魔宗奸細!”
“哈哈!”楊草爽朗的笑起來,道:“哪來那麼多魔宗奸細?若是隨隨便便在荒漠上遇見一個人就說他是魔宗奸細,那我豈不是認爲你們也是魔宗奸細?”
“你這是長的什麼耳朵,這都能聽見?”尖臉男反駁道:“你別血口噴人,我們是堂堂御劍派的弟子!”
“御劍派?”楊草疑問。
“怎麼?你連御劍派都不知道?”尖臉男一副尷尬的模樣。
楊草坦白道:“說實話。我只知道道德宗啊太荒教啊魔宗什麼的,還真沒有聽說過御劍派。或許你們很有名,就是我太孤陋寡聞了。”
“的確孤陋寡聞的離譜!”尖臉男不屑的瞥了楊草一眼。
那被尖臉男稱呼爲“師姐”的女人朝楊草和龍敏捆綁在一起的手腕看了一眼,道:“他們應該不是爲非作歹之輩,也不是什麼厲害的魂客。怕被風沙吹散,用布條將彼此捆綁在一起,顯然是不懂得驅逐風沙的魂術。連御劍派都不知道,也不是江湖中人。讓他們過來,一起吃肉吧。”
“可他們是什麼底細,師姐你還沒問呢!”尖臉男道。
師姐這時已經坐在了烤肉邊,道:“茫茫天涯,相遇便是緣。在這荒漠相遇,不是敵人,那便是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苦命人。他們用布條捆綁在一起,同生共死,有這份心思的人,想來也不是壞人。”
楊草毫不客氣的在師姐身旁坐下,又讓龍敏坐在自己身邊,笑道:“師姐,你看人真準!”
尖臉男怪叫道:“小子你別亂叫!誰是你師姐!我們師父收徒弟很嚴格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我們御劍派的!”
“那我叫你們什麼?叫哥哥姐姐你們覺得肉麻不?”
尖臉男:“……”
師姐微微一笑,道:“我叫邱少君,是御劍派掌教的弟子,師兄師姐不在,這裡輩分最高,很慚愧暫時是他們的首領。”
說着,她擡起頭朝尖臉男望了一眼,道:“他叫鄭成,是我師叔的大弟子。別看他話裡帶刺,其實他也是很不錯的人。只是我們剛進荒漠時就遇到一場災難,和師父們走散了,所以纔會如此警惕。”
說完後,邱少君朝楊草望去。
楊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施禮,道:“我叫楊草,她叫龍敏,我們無門無派。”
邱少君沒有說信,也沒有說不信,只是點了點頭,不再追問,道:“荒漠裡的食物稀少,這頭狼不知爲何落單,才被我們僥倖所得。若是遇見狼羣,我們也不敢惹,倒是老天對我們的垂憐。”
楊草贊同道:“心善的好人總是被老天垂憐的。就好比老天垂憐你,給了你這頭狼。又好比你垂憐我,給了分一些狼肉。”
鄭成坐在楊草對面,極不情願的給楊草扔過去兩塊狼肉,冷哼道:“還是第一次聽見人老是誇自己是好人,真不要臉!”
楊草接過狼肉,遞給龍敏一塊,認真的說道:“我說的是事實,所以不是自誇,而是在闡述一件真實的事!”
“好人壞人難道寫在臉上不成?”鄭成道。
“你不信?”楊草道:“我馬上就會讓你覺得我是好人。”
言畢,楊草浮生戒發出微微的白光,掌中已經多出了幾片被花家姐妹清洗好的菜葉。楊草用菜葉墊底,將狼肉包在裡面,又用另一片菜葉蓋住,然後遞給龍敏。又把龍敏的狼肉拿過來,如此反覆,狠狠的咬了一口,滿足的笑道:“荒漠缺水,飢渴難耐,光吃肉雖然能飽肚子,但太乾了,這樣吃起來才爽嘛!”
衆人張着嘴巴,看的目瞪口呆。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趴在了楊草的頭上,搖晃着楊草的胳膊,道:“哥哥,我也要!”
楊草往下面一看,居然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左右的小女孩,不由詫異的朝邱少君和鄭成望去,道:“來荒漠這種兇險的地方,你們居然還帶着孩子?”
邱少君無奈的說道:“她是我們掌教的千金,被掌教視爲掌上明珠,她要跟來,掌教沒辦法。”
“你們掌教倒真是膽大的人。”楊草笑嘻嘻的撫摸着小女孩的頭髮,笑道:“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哥哥就給你做好吃的。”
“我叫穎兒,馬穎兒。”小女孩看着楊草手中的菜葉包肉,眼睛一眨不眨。
一派之主的千金那是何等的尊貴,看見一塊肉也不至於會如此,想來這些天也是餓壞了。楊草愛憐的摸着她的腦袋,手掌中多出了幾個水果,還有幾片菜葉,統統給了馬穎兒,道:“這些果子很好吃,先吃點果子再吃肉吧!”
馬穎兒的身材嬌小,但眼睛很大,放出明亮的光,樂呵呵的接過水果。
“都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我吃了你們的狼肉,肯定不會白吃的,你們都有份。”說着,楊草又拿出許許多多的蔬菜和水果。
在荒漠裡,蔬菜和水果的誘惑要比肉更大。只是楊草已經幾天沒吃肉了,纔會想念肉的味道。
鄭成一邊啃着水果一邊吃着菜葉包肉,用怪異的目光看着楊草,大大咧咧的說道:“我說你小子難道是種菜的?納戒裡放在這麼多蔬菜和水果乾什麼?而且還這麼新鮮!”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鄭成雖然和楊草說話的語氣沒變,但任誰都聽得出來友好了許多。
“這個問題我不想回答,因爲你管不着。”
“切,你以爲我稀罕!”
“那你把果子還給我。”
“給了還有要回去的道理?不給!”
“還真是無賴啊……”
雖然是萍水相逢,但在荒漠這種惡劣的環境下,楊草很快和這羣御劍派的弟子們混熟,彼此生出一種共患難的依賴。
於是他們結伴前行,一路向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