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逍一聲怒吼,在這正天殿之中宛如天之怒,讓龍椅的保護層都顫動起來。
趙鈺的臉色蒼白的已無血色,目光中充滿了恐懼。他沒想到身邊的曹公公是個如此厲害的人物,更沒想到楊逍這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居然比曹公公更厲害。
此時在正天殿中,就只有他和楊逍兩人,而楊逍卻是敵人。
他儘管害怕楊逍,畏懼楊逍的實力,但還沒有軟弱到楊逍要他下來,他就真的下來的地步。
他嚥下一口口水,壯膽大喝道:“這江山是朕的,你要朕下來,朕難道就下來?你以爲你是誰!”
楊逍的目光頓時陰沉下來,聲音低沉的說道:“你這是在挑戰我的耐性,逼我殺你?”
趙鈺渾身顫抖不已,捏緊雙拳,再次喝道:“你這個狂徒!你要殺朕,簡直是癡心妄想!朕有龍椅護體,你的力量難道能和神器抗衡不成!”
楊逍仰起頭,閉上眼睛,嘴角上翹,冷笑道:“龍椅秉承的不過是皇者氣運,我身上的鳳凰血液乃是上古鳳凰王的傳承之血。上古時期,鳳凰一族比之聖皇也差不了多少。你一個現在的皇者,怎能和上古聖皇相比?”
楊逍伸出一根手指,那手指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一滴血液蹦跳出來,飛入了龍椅的保護層上。
“你非要逼我出手,那結果就由不得你了。”
鳳凰血落在龍椅保護層上,頓時讓保護層發生了質的變化。楊逍的目光突然一滯,凝結成兩團火焰,朝保護層撲了過去,竟將保護層燃燒成渣。
龍椅再無保護層。
趙鈺如同赤裸裸的暴露在楊逍面前。
趙鈺詫異的看着身周的變化,甚至伸出手去觸摸那層保護層,但卻什麼都已不存在了。
一種死亡的感覺向他逼近。
楊逍手指血槍,一步步朝趙鈺走去。
趙鈺驚道:“你別過來!”
看着皇帝懦弱的樣子,楊逍彷彿很享受,冷笑道:“你現在下來,我可以考慮不殺你。”
趙鈺道:“朕不明白,你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難道你自己想做皇帝不成?”
楊逍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趙鈺也冷笑道:“如果是,那你簡直就是癡心妄想!閣老正在和鳳凰交手,朝廷的大軍也在和叛軍戰鬥,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可無論是哪一方勝利了,這龍椅也輪不到你來坐。”
“這就不必由你操心了。現在我只是在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自己把江山拱手讓出來。只有這樣,你才能保住性命。”
“朕若不下來呢!”
楊逍此時已走到趙鈺的面前,將血槍舉起,槍頭便離趙鈺的喉嚨只有一寸。
“你若不下來,那你就死在上面。怎麼做,由你自己選擇,我給你一點時間。”
凝視着咄咄逼人的楊逍,趙鈺緊握雙拳,憤怒的簡直要暴走。他低着頭,肩膀不停的抖動,像是在憋着怒火,又像是在沉思楊逍的話。
從七年前登基的那一天開始,趙鈺就經常在噩夢中看到這個畫面,心裡也時時刻刻在擔憂着這個恐懼的問題。但在那些畫面中,站在自己面前逼自己的退位的人都是自己的叔叔們,可哪知道,這一天真實的來臨,站在自己面前用槍指着自己的人竟然是一個年輕人。而且這個年輕人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到。
但無論對方是誰,這樣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令自己最擔憂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事到如今,趙鈺臉上竟然浮現出一抹笑容。這個令自己最爲恐懼擔憂的事情,當它真正發生了,卻也不是那麼的可怕。
不大了,不就是一死嗎?
人生自古誰無死!可死有如鴻毛,可死也有重如泰山。我趙鈺是堂堂人皇,是神州大地最至高無上的皇者。儘管我還年輕,但卻是一個真正的皇者!我身上流淌的是太祖的鮮血,我是太祖皇帝的長孫!哪怕是死,也不能辱沒了太祖的尊嚴,也不能丟了皇室的尊嚴!
我知道,世人都道我軟弱,都道我昏庸,都道我只是楊居正的傀儡。但哪怕以往每一個日子我都軟弱,也不會在這一刻服軟!
因爲我是爺爺最信任最疼愛的孫子,因爲我是靖國皇帝,因爲我叫趙鈺!
趙鈺擡起頭,一雙眸子變得有如世間最爲平靜的湖水,又有如暗藏洶涌狂流的海洋。若是任何一個和他親密的人在這裡,會發現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眼神。
這一刻的趙鈺,不再畏懼,不再怯弱,不再驚恐,他唯一的情緒,便是堅定。
對自己所做的選擇的堅定不移!
趙鈺凝視着楊逍的臉龐,平靜的說道:“想讓我從這張龍椅上走下來,你休想!”
“你休想!!!”
說完這句話,趙鈺揚起手,在龍椅的扶手上狠狠一拍,整個人頓時散發出幾乎令人窒息的龍威。他犀利的目光直逼着楊逍,彷彿光憑這股氣勢就能將敵人震退。
這一刻的他,纔像是真正的皇者。
這是君臨天下的強硬!
這是寧死不屈的勇氣!
無論是皇帝,還是乞丐,都應該有的大丈夫所爲!
面對手無縛雞之力的趙鈺的一聲厲喝,楊逍竟發自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那一刻,他的氣勢的確被趙鈺給壓倒。
他有些吃驚的看着眼前的小皇帝,眉宇間的神情凝重起來,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的盯着他。
趙鈺絲毫不懼楊逍的目光,也死死的盯着他。
兩人就這樣凝視着,誰的目光也不肯退讓。
嗡!
楊逍動用暗勁,手中至尊血槍頓時嗡嗡作響,顫抖不已。他眼中閃過一道凌人的殺意,然後一槍朝趙鈺刺去。
在趙鈺展現出龍威的瞬間,楊逍震驚過後釋然,他突然意識到,無論趙鈺是主動退位也好,還是被迫退位也罷,都不能讓他活下來。因爲他感受到,趙鈺在剛纔那一刻猶如一頭沉睡多年然後甦醒的巨龍。若是讓他躲過今天這一劫,他必將成爲一代聖君。趙鈺是真龍天子,只不過是一個還未甦醒的真龍天子。但在死亡的威逼下,他已經甦醒。
楊逍深深的感受到,若是趙鈺不死,那自己的境地,將會非常難堪。
於是他不再給趙鈺多想,一*去。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是你逼我屠龍!”
嚓!
沒有任何意外的,至尊血*進了趙鈺的胸口。
趙鈺沒有叫喊,也沒有怒罵,就連表情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可越是這樣,他便顯得越可怕。
“呼……”
良久,趙鈺長長的呼出口氣,嘆道:“原來死亡也不是那麼可怕。”
楊逍沒有嘲笑,也沒有說一些和勝利有關的話,只是用鄭重的目光看着趙鈺。這一刻他已改變了自己對趙鈺的看法,從心底認爲此時的趙鈺已配得上那一個龍字。
“你以前很怕死?”
“很怕。甚至還很怕痛。”
“現在還怕嗎?”
“不怕了。其實活在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比死亡還可怕。”
“喔?”
“比如失去最愛的人,比如和自己最愛的人分離。”
說到這裡,趙鈺臉色流露出一抹失落的笑容,憂傷的說道:“楊逍,朕不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希望你能善待楊舞。好歹……她也是你的親人。”
楊逍臉上也浮現出憂鬱的神情,想起遠在荒漠的笑笑,他的心情同樣憂傷。
“趙鈺,有的人活一輩子碌碌無爲,活着等於死了。有的人哪怕只活了一瞬,卻永遠活在這個世上。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你讓我看到了一個皇帝應有的氣節。所以我尊敬你。至於楊舞,你放心,我會善待她,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言畢,他將至尊血槍抽了出來,用手指擦拭掉槍頭上的鮮血,道:“這一瞬的價值,已超過你生命的全部,讓我認同,你是一條真龍。今天,我用這把槍殺了你,那麼從現在開始,這把槍的名字,就叫着屠龍槍。”
至尊血槍的抽離,帶走了趙鈺的最後一口氣。
趙鈺神情一滯,然後含笑閉上了眼睛,倒在了龍椅上。
楊逍揚起手,面對着龍椅和死去的皇帝,將手中長槍往地面上狠狠一頓,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此槍屠龍,我命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