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柳鎮外的空地建起幾座木屋,圍了個小院,這就是袁清言的郡守府了。
他坐在正堂,桌案上攤開地圖,正在細細觀瞧。這時一名隨員走進正堂,道:“袁大人,寧西許家家主許驚風求見,並且送上一份禮單。”
袁清言頭也不擡地道:“禮物可貴重?”
“頗爲貴重。”
袁清言臉色稍和,說:“禮物收了,讓他回去,就說我沒空。”
這書吏自是知道自家老爺的習慣,也不覺驚訝,就出了小院。不遠處的空地上,許驚風帶着十幾名隨從正站着等候,旁邊跟了一些挑夫,挑着十來擔各色禮物。
那隨員就叫來一隊官兵將禮物都擡了下去,然後對許驚風道:“許家主請回吧,我家老爺說了,他不在!”
許驚風的笑容僵在臉上。
隨員又重複了一遍,許驚風才反應過來,頓時氣極反笑。這袁清言不見自己也就罷了,偏還把禮物都給收了。這等吃相作派,屬實難看了,比當面打耳光還要羞辱人。
許驚風重重哼了一聲,冷道:“袁大人果然兩袖清風!既然袁大人看不上我,那我們走!”
“許家主留步。”隨員喚住了許驚風。
“還有何事?”許驚風此刻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沒有當場翻臉已經算不錯了。
隨員微仰着臉,從眼角看着許驚風,道:“小人斗膽多一句嘴。許家主回去後,禮物時不時的該送還是得送。雖然送了我家老爺也不會見你,但要是不送的話,容易被老爺惦記。”
許驚風氣極,打了個哈哈,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隨員豎起大拇指:“我就是這個意思,許家主果然聰明!”
許驚風臉色黑如鍋底,看看周圍虎視耽耽的官兵,強嚥下了這口氣,返回許家大宅,砰的一聲把大門摔上。
此時鎮外響起急驟的馬蹄聲,一騎偵騎如飛而來,直衝到袁清言院前。
馬上騎士滾落馬下,踉蹌着衝進小院,道:“袁大人,曲柳鎮百姓的去向查清楚了!他們被馬匪所劫,然後全都賣到了界域裡。我們一路跟到了界域外,結果遇到馬匪攔截,十幾個兄弟只有我逃了回來!”
袁清言騰地站起道:“幾萬人都賣去了界域?”
那偵騎道:“確實如此。我們察看地上留下來的痕跡,至少也得是三五萬人。”
袁清言眼露殺機,自語道:“跟本官玩這一手,好,很好!來人!”
師爺走進,在旁邊等候吩咐。
袁清言道:“派快馬給安邊、譙和衛寧三縣發文,責令他們收繳縣城周圍兩百里內全部糧草,把野地百姓全部遷居縣城,同時在交通要道設卡,一粒糧食也不許放入西邊!”
“再給陳大人和嶽大人去信,我這邊需要援軍,至少增派兩萬精銳。有三萬大軍在手,我就能把界域南方、東方全部封死!”
師爺落筆如飛,片刻後幾封公文全部寫好,呈給了袁清言。袁清言看了一眼便道:“可以,就這樣發。”
隨後袁清言又將統兵的幾位參將副將都叫了進來,命他們分別前出,在南北交通要道處修建軍壘,隔斷南北交通,同時要廣派偵騎,搜索山野,把那些偏遠鄉村隱居的人全找出來,然後收走他們全部的糧食,再驅趕他們前往界域。
一位副將就問:“袁大人,這是何意?”
袁清言道:“界域不是喜歡百姓嗎,那我就給他們多送點!我已經封鎖了全部糧道,看他們拿什麼來養活這十幾萬人!”
衆將面面相覷,都覺得此舉有些不妥。可是想到這位袁大人過往名聲,又什麼都不敢說。
界域內,衛淵正拿着一頁玉紙,細細研讀。
玉紙上是袁清言的全部資料,相當詳細。
袁清言出自普通人家,八歲通過仙宗統考,拜入三品福地修行。二十歲成就道基,三十七歲中進士,轉入大湯太學繼續修行。十年後在西晉出仕三年而小有名聲,得進入翰林院任編修。
五十九歲袁清言意外成就法相,當時頗爲轟動,其後升任翰林院學士、御史,六十三歲外放寧西郡郡守。
衛淵就有些頭疼了,這傢伙居然還是法相!雖然可能如白楓書院院長一樣,屬於墊底的法相,但那也是法相。
袁清言此人性情偏執,認爲聖人教誨就是亙古至理,不能有任何改變,不能接受任何質疑。他一向以敢言著稱,說話肆無忌憚,又因爲雙袖清風、私德堪稱典範,所以朝廷上上下下無人能抓到他一點把柄,因此人人都覺得頭疼之極,惟恐惹上了這條瘋狗。
這份資料中並沒有用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等字眼。世家大族的情報資料用詞一向極爲嚴謹,堪比史書。沒用這些詞,就說明在書寫這份資料的人眼中袁清言就不是那樣的人。
看完資料後,衛淵將玉紙放到一旁。晉王將這條瘋狗放到衛淵面前,用意昭然若揭。不過衛淵此刻已經出招,接下來就看他如何應對了。
寧西郡現在一共有二十餘萬人,衛淵估計應該在二十二萬到二十五萬之間波動。現在衛淵已經把十四萬人掌握在手裡,那袁清言暫時只能當個沒有子民的郡守了。
衛淵吩咐隨從去找曉漁,片刻後曉漁出現在衛淵面前。
此刻的曉漁眼圈居然有些發青,眼中佈滿了血絲,堂堂仙基修士居然搞得跟幾天沒睡好覺一樣。只是他生得極好,眼下這副模樣看起來就多了讓人憐惜的意味。
一看到衛淵,曉漁就沒好氣地道:“有話快說,有屁就放!我忙着呢!”
衛淵堆起最真摯溫暖的笑容,給曉漁捏起肩膀,說:“師弟確實太辛苦了!”
曉漁一把打掉衛淵的手,沒好氣地道:“把你的爪子拿開,別動手動腳的!你也知道我辛苦呀?”
“我怎麼會不知道?”衛淵一臉委屈。
曉漁道:“我剛把永安弄得有點樣子,你又扔給我兩個城!我就欠你的唄?”
衛淵賠笑道:“這事別人根本幹不了啊!那些傢伙不是我說,一個個都是紙上談兵。你看這些事我就根本沒法交給他們,稍不注意就會惹出大亂子來。”
曉漁一臉警惕地盯着衛淵,道:“你不會想着把西邊北邊那三個城也給我吧?伱休想!”
“絕對不會!”衛淵賭咒發誓,曉漁臉色纔好看了些。然後就聽衛淵道:“那三個城我讓王語、徐意先各管一個,然後最後一個城由五個世家的人共管。”
曉漁頓時皺眉:“那羣傢伙不學無術,他們哪懂如何管一個萬人凡人城市?給他們一個村都管不明白。”
衛淵一拍大腿:“就是說啊!可我實在無人可用畢竟一下多了八萬人呢。要不這樣,你沒事的時候去那三個城轉轉,看他們哪裡做得不好就稍微指點一下?”
曉漁想了想,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衛淵鬆了口氣,就問:“糧食已經運到了吧?數量夠嗎?”
“你是說東邊來的那批?”曉漁搖頭,皺眉道:“我們派的人已經那個方向上所有商隊庫存都買空了,但也只買到一百一十萬斤糧,只夠七八天吃的。我正要找你說這事,庫裡的存糧也不多了,最多隻能支撐十天,得趕緊想辦法了。”
“不要緊的,我讓許驚風安排了兩個大型商隊到關內買糧,現在應該已經到涵陽關了,三天後就能回來。這兩支商隊回來,我們至少能多撐一個月。”
曉漁臉色好看了些,說:“糧隊回來後告訴我一聲,我要看看都是什麼品種、什麼成色,然後纔好安排怎麼分發糧食。”
“沒問題。”
曉漁此時事情繁多,也不多留,徑自出門離開。不過飛出一段他纔想起,衛淵自己好像一個城都沒管!
曉漁走後,衛淵繼續對着地圖苦思,這時一名隨從敲門進來,遞上一封信,說:“界主,寧西許家來的秘信。”
衛淵接過信,打開一看,臉色漸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