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三人出陸府時,陸蔚兩兄弟一直送到院門口。
“應龍表弟,愚兄有兩問望表弟爲吾解惑。”陸蔚忽然神情十分認真地低聲對羅成說。
“表兄有話直說。”羅成同樣壓低聲音道。
“陸夏,你先陪道明兄一會兒,爲兄要與應龍說幾句話。”陸蔚先交待陸夏後,轉而對羅成道:“請隨愚兄來。”
陸蔚說着帶羅成來到前院東側一間空房內。
在之前的接觸和聊聊幾句話的交談中,羅成對陸氏兄弟有了一些瞭解。兩兄弟中陸蔚性格較沉穩內斂,陸夏則好動外向。兩兄弟皆十分渴望能象其曾祖陸遜,祖父陸抗那樣成爲一代名將。所以兩人皆喜讀兵法和酷愛武功。或許是性格不同所致,兩人在文武上有一定差別,陸蔚在文的方面較爲突出,並善用腦;陸夏則是偏好武功,衝勁十足。
陸蔚相貌酷似其父,身高與陸夏相仿,但沒陸夏強壯,面白如玉,目似朗星,鼻直口闊,兩道劍眉漆黑如畫,整個人看去英氣勃勃且睿智過人。
“表弟今日苦勸家父之情狀,顯示出表弟似乎已預知家父將會遭遇不測,這是何故?”陸蔚關上門並點亮一盞燈後,在搖曳的燈光下面向羅成直接了當地問。
羅成一聽,不禁暗贊陸蔚心細如髮。
“如果應龍說某些人與生俱來便有一種比一般人強許多的直覺,而這種直覺能令其常預測到一些將要發生之亊,表兄你相信嗎?”
“相信。”陸蔚不加思索地說。
“爲何?”羅成完全沒料到陸蔚竟如此肯定地回答。
“在見到表弟之前吾並不十分確信有人具此之能,然如今吾已深信不疑!原因很簡單,表弟便是身具此能之人!”
“何以如此肯定?”羅成大爲驚訝。
“五叔之前給家父的信,愚兄偶然在家父書房几案上看見。其中言及表弟預言王戎任司徒一事,愚兄當時只當趣事一笑了之,待事後王戎果然任司徒後,愚兄開始將信將疑。今日見到表弟第一眼時,吾便認爲表弟非常人也,感覺表弟之前對王戎的預測決非憑空猜測!至隨後表弟斷言太子及賈后將被先後廢而殺之時,吾從表弟鎮定的眼神中看出表弟下此斷言決非如你隨後園說的那樣,是憑相面術及推斷!其實,以表弟如此年少且世居幾千裡之外的偏僻之地竟能對朝中之亊瞭然於胸,本就是令人難以置信之亊。故愚兄認定表弟必有預知之能,或曰直覺!”
“不錯,應龍對太子及賈后被廢殺之事,以及舅父幾年後因捲入司馬各王的鬥爭中終遭司馬家所害一事隱約有直覺,否則,應龍也不會前有勸五舅父之舉,今又有情急之下勸四舅父之言。如今應龍向表兄坦言,一是希望表兄爲應龍嚴守此密,如泄露出去,後果難以預料;二是應龍這種直覺也曾有過不靈驗之時,故表兄不可因此輕信應龍這一直覺,只可權作借鑑,否則極有可能爲其所困,誤導致害。”羅成在佩服陸蔚頭腦冷靜清醒之餘,向其表明部份事實的同時並認真地予以告戒。
陸蔚聽後駭然,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他心情沉重地迴應羅成道:“表弟儘可放心,愚兄絕不會將此事向任何人泄露半句!”
“如此甚好。表兄尚有一問?”
陸蔚收回心神,注視着羅成問道:“表弟既已知京師將陷於紛亂之中,並苦勸家父遠離此地,爲何表弟卻反其道而行之,來京師置屋辦鏢局呢?”
“鏢局本就是一個險中求財的行當,洛陽地界亂起之時,恰恰是鏢局大展身手之時。當然,過於兇險的亂局於鏢局也非幸事。不過,實不相瞞,應龍辦鏢局並非僅僅只爲求財。對此,今後表兄自會明白。”羅成暫時還不想陸蔚他們介入他所謀大事之中,所以,只能對陸蔚如是說。
陸蔚聽後低頭想了一下,隨即擡起頭目光烱烱地正視着羅成,朗聲道:“愚兄明白了。表弟多保重。”
“表兄果然才智過人!毋須多言,待時機成熟時,應龍望能得表兄相助。”羅成誠摯地表示。
“一言爲定!”陸蔚慨然表示。
羅成辭別陸蔚兩兄弟上了牛車。
“非常感激羅莊主如此信得過道明。”一上牛車後,蔡道明十分認真地對羅成道。
“呵呵,倘若吾等在生死危難之中建立起來的交情都不值得信任,還有什麼值得信任?”羅成灑然一笑。
“羅莊主果然乃真性情之人!”蔡道明讚歎過後,語氣一轉問羅成:“恕道明冒昧,羅莊主爲何對令舅父在京師爲官如此擔憂,以至執意苦勸令舅父遠離官場呢?想必不會僅僅是因爲朝局將亂這一緣由吧?”
羅成心裡不禁苦笑:這古人中的人精還真是不少呀!
“唉,想必道明兄也能看出一二,應龍這位舅父豈是善於官場角逐之人?即便是在歌舞昇平的太平年間,以其不善變通之性格,怕是也難免遭受小人陷害,何況是在權爭更加殘酷的紛亂朝局中?那時就不僅僅是受些委屈,丟官失意便可了亊,而是隨時有掉腦袋滅三族之可怕下場!應龍能不苦勸其儘早遠離官場嗎?”
“原來如此。”蔡道明口中如此迴應,面上神情卻是對羅成所言將信將疑。
羅成先將蔡道明送回去後才返回石宅。
回到石宅時已是二更時分,趙忠、李虎兩人仍未就寑,坐在北樓正廳閒聊着等候羅成回來。
“羅莊主,有三件亊向你稟報。”趙忠一見羅成回來,立刻迫不及待地對他說。
羅成向趙忠投以詢問的目光。
“一是幫招募人的那位叫蔡祥的說,咱宅院外有幾個看去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在附近來回轉悠,他開始以爲她們是想找亊做,便走過去欲問個明白,哪知他一向這幾個女子走去時,她們轉身便離開了,後來他回來時,又見另幾個女子在那閒逛,於是,蔡祥又準備湊上前搭訕時,她們與之前那幾位一樣扭頭便走。蔡祥覺着奇怪,便說與士效知了。我稍過一陣後便不動聲色地出宅院察看時,又見幾個女子遠遠在街對面一面溜達,一面不時扭頭看一下咱這兒,她們一見我出來衝她們看時,立刻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緊不慢地離開那了。這情形一直臨近天黑纔不見了。”趙忠一臉嚴肅地說。
咦?又是女子!這亊兒還真有些古怪。羅成大爲疑惑。
“另兩件亊呢,趙叔?”羅成問。
“第二件事是繆玥姑娘讓繆仲凱傳話,她明日一早便要搬來這兒住。”趙忠頗有意味地注視着羅成道。羅成早已料到這一結果,聽後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她要去哪兒誰也攔不住她,由她吧。”
“麗兒母親已爲她留好了房間。”趙忠點點頭表示認同,但他還是有些擔心地問:“只是這丫頭已與太尉之孫訂有親,跑到咱這來住會不會……”趙忠說到這遲疑地沒往下說,只是有些擔憂地看着羅成。
“這亊不必太擔心,臨來時繆堡主有所交待,何況還有個繆仲凱在,想必他明日也會一塊兒搬過來。”羅成安慰道。
“唔。”趙忠放下心來,繼而現出一付神秘的樣子對羅成道:“咱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羅成一驚:“哦?”
“那位叫步熊的方士跑到咱這兒來了,說是藉此地暫避,以躲開那些想請他占卜算命的人。我當時見他一付打死也不會離開的樣子,只好先將他安頓在二樓一間小房裡。”
羅成不由大奇:莫非真讓我之前向陸夫人瞎謅時給說中了?這老“江湖”正被人追殺?否則怎會選擇這最不容易被人想到的地方藏身?
“他是天黑後來的嗎?”羅成問。
“正是!對了,他還說等你回來後,讓你獨自去見他。”趙忠道。
“他可曾問過應龍的身份?”
“沒問。吾等也沒告訴他。”
羅成點點頭,問趙忠:“在哪間房?”
“東頭過來北側第二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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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叔你們累了一整日,快歇息吧。應龍去見見這位老先生。”說完,羅成快步上樓而去。
二樓房間共有大小十六間房,以走廊相對分南北平行排列,東、西兩頭各爲一間大套房。羅成來到走廊北側緊鄰東頭大套房的一間小房門前,正準備敲門時,門內卻傳來一聲低沉的問話。
“來者可是此宅新主?”
“正是。”
“進來吧。”
羅成推門走了進去,順手將門關上。
房內點有兩盞燈,將屋內照得十分亮堂。
步熊端坐在榻上,正注視着走進來的羅成。
“想必閣下已知道賣房給你的人及老夫是何身份?”步熊首先以肯定的語氣問羅成。
“雖然只是猜測,但在下確信不會有錯。”羅成點點頭淡然道。
“老夫估計不錯的話,閣下便是近年來聲名斐然的晉安奇人羅成。”
羅成眼中射出兩道精芒直視步熊,步熊坦然地迎向羅成這令人不寒而慄的目光,等待羅成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