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自許家營回到鏢局次日,正與陶侃等幾人用早饍,孫通走了進來。
“少掌櫃,在下已包下一艘十六漿舫船﹝一種兩船並聯成一體的內河船﹞,可載五十人有餘。按少掌櫃吩咐,與船東商定明日五更起程。”孫通對孫義說。
羅成到南昌後,一是考慮將牛車全部留下給鏢局;二是考慮陸路難行,陶侃一家有老有小太遭罪,就與陶侃商定了走水路的計劃:出贛水、經彭蠡澤﹝今鄱陽湖﹞、入江水途經彭澤縣、石城﹝安徽安慶﹞、蕪湖後到建鄴換乘龍嘯山莊的三桅平底沙船。
羅成已於昨日一早放出信鴿通知莊裡派船接應。
“好,知道了。”孫義道。
孫通離去。
羅成與陶侃和孫義用過早饍正準備出去時,卻見周坤領着一位滿面笑意盈盈的漢子走了進來。
陶侃一看,這人不正是楊晫的手下羅子凌嗎?
“陶先生,子凌兄有事求見。”周坤對陶侃說。
“哦?子凌何亊?”陶侃問。
羅子凌先是掃了屋裡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羅成身上片刻後,轉而對陶侃道:“是這樣,士行兄,豫章王爺已自京師來到南昌城,昨日獲悉晉安羅成已臨南昌,便命子凌來請羅成到王府一敘,不知是否冒昧。”他說完看看羅成又看看陶侃。
“羅莊主,這位是豫章王府吏員羅子凌。”陶侃先向羅成介紹羅子凌,然後又轉向子凌指着羅成介紹道:“這位便是晉安羅應龍,羅莊主。”
“子凌見過羅莊主,請恕子凌唐突。”羅子凌忙拱手見禮。
“子凌兄客氣,王爺召見應龍一介平民,乃是應龍的榮幸,豈有拒絕之理?只是應龍想不通豫章王爺爲何會召見草民?”羅成還禮道。
“這一層,子凌亦不甚明白。”
“王爺是如何得知羅莊主來南昌的呢?”陶侃有些奇怪,因他印象中並未向楊晫提及羅成來南昌之事,而且他相信周坤也不會向子凌提起此亊。
羅子凌聽後回答說:“亊情說來有些偶然。昨日子凌陪王爺和郎中令楊大人一塊兒巡視,於街頭見到七個異裝女子,王爺好奇,楊大人便說:這些女子應是從晉安來的。王爺不解,楊大人便稱之前見過着此裝束的晉安人。王爺道:孤王亦曾見過晉安郡人,然卻不曾見服飾有異?楊大人又道:非晉安郡人皆此裝束,着此裝束着應爲晉安奇人羅成龍嘯山莊之人。王爺急問:奇人羅成?莫非羅成來南昌了?於是,王爺便命子凌打探。子凌當即便來寶號尋士行兄和子易,不想二位皆不在,一位曾與子易一同見過子凌的夥計稱二位與羅莊主出外辦亊,恐今日很晚才能回來。王爺知道後,便命子凌今日一早來請羅莊主。”
“原來如此。”陶侃釋然。
“應龍這就與子凌兄同去。”羅成將劍取下交給周坤後,對羅子凌道。
羅子凌喜道:“如此甚好。”
隨即,羅成便與羅子凌離開鏢局。
羅成來到古代後,對晉朝的封國製做了一些瞭解。晉武帝滅吳後,便更改秦漢舊制,重新分封五等爵士,與郡縣制並行。其中以王、侯兩級最爲重要。王國以內史爲郡守,侯國以相爲縣令,除此之外,諸王多帶將軍銜,手握兵權;有的也在京中任職。王國有大、中、小三等。初規定大國置中軍2000人,上、下軍各1500人;次國置上軍2000人,下軍1000人;小國又分三等:大國置守士100人;次國80人;小國60人。王國所屬文武官職亦有明確規定,依國大小職位數量有所不同,但都由王國自行選任。豫章國大概應屬中等王國,司馬熾畢竟是晉武帝司馬炎的幺兒﹝第二十五子﹞。
豫章王府座落於城北,距位於城東的風雲鏢局步行不足二十分鐘路程。兩人一路無話,很快到達王府。
“楊大人,這位便是晉安羅成,羅莊主。”羅子凌帶羅成來到殿前對經侍衛通傳後出來的楊晫道。
“晉安應龍見過楊大人。已聽士行兄提及楊大人對本鏢局之亊關懷備致,晚輩不勝感激,本欲前來拜謝,不料恰逢王爺召見。應龍在此謝過。”羅成不待子凌介紹楊晫,便上前行禮致謝。
楊晫一聽,頓生好感,審視一陣羅成後,更是暗贊不已:好一個年少而氣度不凡的奇人!難怪連陶侃這等才士也對其推崇不已。
“區區小亊,羅莊主不必太過客氣。請隨我來,王爺正在書齋等候。”楊晫熱情地說。
羅子凌告退,羅成跟着楊晫來到書齋。
書齋裡有兩個人,一個是十五、六的少年,從其氣質和服飾來看,應該就是豫章王司馬熾了;另一位是個年過不惑,身材清瘦,中等個頭的官員。
“王爺,這位便是晉安羅應龍,羅莊主。”楊晫向司馬熾稟告道。
“草民晉安羅成拜見王爺。”羅成恭敬地行了個拱手禮。
“……?”司馬熾見羅成居然沒行跪禮,不由一愣,隨即想到羅成既然被稱之爲奇人,想必有些奇人的“怪僻”吧?因此也就沒太過計較。他淡然地用尚未熟透的嗓音說道:“羅莊主不必多禮。”
楊晫和庾珉見羅成如此,甚感訝異:這羅成不應該不識禮數啊?見司馬熾並沒不快,也就沒出聲,只當多一事不如少一亊。
他們哪裡知道羅成是“後世文明人”,壓根兒就沒跪拜的意識;而王爺卻視羅成此舉爲“奇人怪僻”,不與計效。
司馬熾指着那位官員對羅成道:“這位是本國中正﹝專門負責考察選拔官員,由朝庭司徒任命並實行垂直領導﹞庾珉,子琚大人。”
“應龍見過庾大人。”
“有禮。沒想到奇人羅成竟如此年少。”庾珉口中驚歎,態度顯然已有些輕視。
羅成佯做沒聽出來,他友善地一笑。然後,注視着司馬熾——這位歷史上被他堂兄東海王司馬越立爲傀儡皇帝,不出幾年被漢主劉聰俘虜、侮辱並毒殺的年少王爺:只見他身着大袖翩翩的紫色常服,頭戴卷樑冠、腳穿短靿靴,身形不胖不瘦,中等身高,相貌平平無奇;或許因自幼身處帝王家的生活環境,少年臉上應有的稚氣已蕩然無存,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
“孤亦未曾想到羅莊主看去不過年長本王幾歲。孤對羅莊主流傳坊間的一些奇文奇亊略有所聞,且有幸得到一套《一千個爲什麼》和聽過那曲《但願人長久》,還有一把仿羅莊主墨寶的摺扇。《一千個爲什麼》一書,本王已讀過兩遍,從中獲益良多。書中所論,或令人倍覺匪夷所思卻又言之鑿鑿,不容置疑;或令人倍感高深莫測,卻眼界大開,心蕩神馳。讀罷此書,對許多過去百思不得其解之亊,皆豁然開朗,茅塞頓開。此書的確是難得的奇書。還有那支《但願人長久》,亦不失爲古今未有之奇異美妙之曲。令本王更爲驚奇的卻是那斷句之法和印書之法,京中衆多名士皆斷言:此二法必將千古流傳。”
衆人就座後,司馬熾首先發話,他一口氣說下來,加上有些激動,蒼白的臉上竟微微泛起了紅暈。說畢,他端起青瓷茶杯,喝了一口茉莉花茶。
“王爺過譽了,應龍愧不敢當。”羅成微皺眉頭,謙虛道。
“所以,本王一直以來就想見見羅莊主,此次得知羅莊主來本國,便命人相邀。”司馬熾自顧自說着,他從几案上拿起一把看來是亊前特意放那兒的摺扇,手腕輕揺“譁”的一聲打開來,看着扇面道:“羅莊主的詩畫,本王雖只見過這扇上的仿作,卻已十分喜歡,今日請羅莊主來,本王欲討要一幅真跡,不知羅莊主能否一遂本王心願呢?”
羅成一聽,不由鬱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