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不讓奴婢侍候,奴婢將受責罰。求恩公讓奴婢侍候沐浴。”韓馨一面溘頭一面哀求。
“好吧,你起來吧。”羅成無奈吩咐道。
“奴婢謝過恩公。請恩公先讓奴婢爲恩公寬衣。”韓馨站起來後便對羅成道。
“你可以在此待我自行沐完浴後再離去,如此,想必便不會受責罰了。”羅成苦着臉一擺手對韓馨說。
“恩公……”
“好了,無須再說,我並非嫌棄你。讓人侍候着沐浴我歷來不習慣,與你無關。”羅成不待韓馨說下去便立刻阻止她,暗自腹誹:諸如‘恩公是否嫌棄小女子’之類的對白在後世早被人用爛了,還用?
“奴婢是想說,恩公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韓馨嫣然一笑道。
羅成一諤:感情人家並不是那意思。
“人之常情而已,何須感恩如此嚴重?”羅成一面寬衣一面迴應着,忽地又好奇的問:“聽姑娘這名字,韓姑娘似乎是出自良家,何以會到此爲侍婢?”
韓馨轉過身去,背向正寬衣的羅成迴應道:“奴婢未出世已喪父,母親將奴婢生下後,靠在伎樓表演歌舞將奴婢撫養至十二歲時也因病去世。一位遠親幫忙安葬了母親後,將奴婢送到這裡,說是學歌舞,卻做了侍婢,不過到也沒多大差別。只是一來便已是五年,而那遠親卻再也沒來過。奴婢的姓名是母親取的。”
“原來如此。”羅成泡在浴桶裡一面拿個木勺從頭上澆水,一面口裡應着,心裡卻在想:顯然是這位遠親將韓馨賣給石崇了。
“奴婢有一句話不知是否該說?”韓馨忽然低聲道。
羅成一怔,停下澆頭,立刻同樣壓低聲音對韓馨道:“韓姑娘有話儘可直言。”
“恩公不應該來此。奴婢擔心恩公這次會有危險。”韓馨道。
“此話怎講?”羅成忙追問。
“此次衛尉大人恐怕會將雲嫣仙子留下,倘若雲嫣仙子或恩公不答應,衛尉大人或許不會讓你們離開金谷園。”
“你如何得知?”
“奴婢是從翔風姐那得知此亊的。”
“翔風姐?”
“翔風姐是衛尉大人一妾室,乃一胡女。翔風姐人美又善辭賦,人也非常和善,常教奴婢等吟詩作賦。她年輕時深得衛尉大人喜愛。聽翔風姐說衛尉大人曾對她說:吾百年之後,當指白日,以汝爲殉。翔風姐則向衛尉大人表示:生愛死離,不如無愛,妾得爲殉,身其何朽!衛尉大人聽後便言永不負翔風姐。然,翔風姐年逾三十後,卻被衛尉大人棄之老房,不再理她。翔風姐自此終日以淚洗面,常詠唱她自作的詩:春華誰不美,卒傷秋落時。突煙還自低,鄙退豈所期!桂芳徒自蠹,失愛在娥眉。坐見芳時歇,憔悴空自嗤!”韓馨說時顯得很是激動,同情之意顯露無遺。
“那麼,翔風夫人如何得知此亊,又爲何會告訴你呢?”
“翔風姐前幾日去尋綠珠時,走至綠珠屋的窗下時,恰好聽見衛尉大人與綠珠姐在屋內談及恩公和雲嫣仙子之亊。她一開始便聽見綠珠勸衛慰大人不要強留雲嫣仙子。接着便聽衛尉大人說:雲嫣仙子色藝俱佳,本尉不忍其埋沒於市井伎樓,既然來了,豈能再放她離開?又聽綠珠姐說:衛尉大人何苦拆散一對佳偶呢?只聽衛尉大人忽地大笑起來,末了聽他說:你說羅成與雲嫣仙子是一對佳偶?笑話!依本尉看那羅成根本就不在乎雲嫣仙子。如若不然,爲何不納她爲妾?綠珠姐說:衛尉大人此話依常理來看的確是不錯,然依奴婢所察,羅成於兒女之亊上的表現與當世男子極爲不同,似乎甚爲尊重女子,行止上略顯含蓄。奴婢以爲,不可以常理認定其不喜雲嫣仙子。衛尉大人不耐道:此亊汝不必理會,他們來後本尉自有計較。翔風姐聽到這恐衛尉大人出來看見她,便轉身回自己房去了。”韓馨說到這,停了一下才又繼續往下說。
“前日,奴婢去看望翔風姐時,翔風姐因知道恩公是奴婢的救命恩人,而且,翔風姐十分讚賞恩公的才藝和德性,便將此亊說給奴婢聽了。末了還特意吩咐說此亊關乎人命,不可輕易說出去。奴婢明白翔風姐此話之意便是讓奴婢設法在恩公來時將此亊告知於你。其實,翔風姐不暗示,奴婢亦會說與恩公知。”
“那麼,今**來侍候沐浴便是專爲此亊而來囉?”羅成不禁皺眉問道。
“恩公無須擔心衛尉大人會對奴婢來侍候恩公沐浴之事生疑。因園中舞姬、侍婢人數衆多,各自均按五人爲伍,十人爲什,百十人爲隊,五百人爲屯,各設伍長、什長、隊率、屯長分而管之。奴婢分屬侍婢第一屯第一隊第一什。本隊今日恰好輪至在此宅當值,本隊隊率與奴婢十分交好,且上次牠亦隨往建鄴別苑,親眼目睹恩公才驚四座救下奴婢,對恩公十分敬仰。此番見恩公入住此宅,便成全奴婢,分派本什侍候東樓客人,奴婢乃本什什長,於是便自來侍俸恩公。”韓馨顯然聽出羅成的擔心,於是解釋道。
羅成一邊聽着,眼睛越瞪越大,末了不禁暗自笑罵:有才!真他孃的有才!居然對舞姬、美婢搞軍事編制!
“應龍謝過韓姑娘的提醒,此亊應龍自會應付,無須擔心。”羅成在聽韓馨說出此事後,便抓緊時間三下五除二沐浴完畢,此時一面站起來用浴巾抹乾頭髮一面說。
“恩公無須謝,奴婢的性命都是恩公救下的,奴婢爲恩公做這點小事不能報恩公救命之恩萬一。”
“不論怎麼說,韓姑娘這次是幫了應龍和雲嫣姑娘,多謝一聲是應該的。”羅成說着,話題一轉問韓馨:“韓姑娘可知金谷園中有多少男丁?”
“衛尉大人在金谷園中除了舞姬、侍婢和三千多種田做工的奴僕、工匠外,園中尚養有五百名武士。聽翔風姐閒談中說,衛尉大人三年前便專門請來三個武藝高強的人來訓練這些武士。”韓馨明白羅成的意思。
羅成將自己包袱中一套黑灰色便服拿出來穿上後,對韓馨說:“好了,韓姑娘可以命人來將污水弄走了。另外,有勞你將石總管請來,應龍有亊請教。”
“是,奴婢這就去。”韓馨應聲離去。
羅成待韓馨一離開便先到隔壁虎子所住的客房看虎子沐完浴沒有。羅成見門還關着,便衝門裡喊了聲:“虎子沐浴後到我房間來。”
“就完!”房內立刻傳出虎子的聲音。
羅成返回房間等候石富。
虎子先到。虎子與羅成一樣,沐浴時將美婢涼在一旁,因此沐浴速度極快。
“你去取兩付望遠鏡來。注意別讓人看見。”羅成直接吩咐虎子道。
“明白。”虎子應聲離去。
虎子沒走一會兒,石富便與搞清潔的僕役一塊兒來了。
“呵呵,羅莊主住着可還滿意?”石富笑容可掬的問。
“實不相瞞,應龍一進這房間便象進了夢中的皇宮寶殿一般,心裡一直髮慌。在貴圓的美婢侍候着沐浴完後,方纔定下神來。哈哈。”羅成笑着迴應道,一付十分愜意的神情。
“嘿嘿,只要羅莊主滿意就好,滿意就好。”石富現出心領神會的神態,接着殷勤的問羅成:“不知羅莊主喚在下來有何吩咐呢?”
“哦,是這樣,一進入貴園時,應龍便爲貴園的秀麗風光,疑似仙境的美景所陶醉,然不無遺憾的是隻窺豹一斑,意猶未盡。路上聽劉主簿介紹說,如果登上貴園那座望月樓便可將方園百里內的風光景緻盡收眼底,應龍聽後便心動不已。故應龍厚顏請石總管來便是問可否讓應龍上望月樓頂飽覽一番貴園美輪美奐的景緻呢?”羅成說完,一臉期待地望着石富。
“嗨!此等小事有何難?在下這便吩咐一人領羅莊主前去。望月樓便在此宅以北幾十步開外,十分近便。”石富大咧咧地表示。
羅成立刻現出興奮不已的神態,欣喜道:“呵呵,應龍謝過石總管。”
“羅莊主客氣。請羅莊主稍候,在下這便去吩咐一人前來。”石富說着,一拱手離去。
虎子與領路的僕役先後來到羅成房間後,三人便直奔望月樓。虎子將望遠鏡用一個布袋裝着掛在腰間。
望月樓面南建於一小山丘之上,從羅成所住的宅院來到山丘下一路是幾十步的陡坡道,從山丘下拾階而上,來到山丘頂,一共是三十六級花崗岩石階。
望月樓前是一大小有十幾丈方圓的滿月形荷花池,池中紅色、粉色、白色、紫色,還有一些彩文的、鑲邊的等各種荷花正爭奇鬥豔,競相綻放。
樓門前有一位當值僕役,也許是見羅成與虎子兩人裝束奇特,雖然有本園的僕役領着,當值的僕役仍向領路的僕役過問了一下才放三人進了大門。
虎子無須羅成提示,自出宅院後便開始留意周邊環境。進了望月樓自不必說,立刻不動聲色觀察起樓內情況來。
三人徑直上到七層,即所謂的望月臺後,羅成便吩咐僕役先回,僕役也沒興趣陪着羅成二人觀賞風景,欣然離去。
“拿望遠鏡出來,我倆用半個時辰將整個金谷園環境的地形地標及道路情況看清並記下來。”待僕役下樓後,羅成立刻對虎子道。
望月樓每層四周都有凸出近五尺的迴廊,二人各拿一支望遠鏡開始站在迴廊上觀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