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哭累了孩子輕輕蓋上被子,喬霏轉身將門帶上,臉色也不再掩飾地沉了下來。
“小姐!”洪梅和謝英都紅着眼睛看着她。
“那兩個禽獸太過分了,我恨不得把他們抽筋剝皮,千刀萬剮!”謝英咬牙切齒地說。
“蘇媽媽真是個好人,如今這個世道!……”洪梅嘆道。
“美國的治安已經壞到極致了,今後大家出門都要小心。”喬霏皺眉,心中有怒但是也明白就算找到那兩個宵小再殺了他們,也於事無補,整個社會大環境已然如此。
“小姐,那警察靠得住嗎?”洪梅回想方纔警察的態度,總覺得不是很靠譜。
“靠不住,現在刑事案件太多了,警察根本不會把這當一回事,警察局人手已經不足了,可依舊在裁員,他們自己的飯碗都朝不保夕了,哪裡還有心思認真工作?”喬霏神色沉凝,卻不像兩人那樣怒不可遏。
“那怎麼辦?就任由那兩個人渣逍遙法外嗎?”謝英跳了起來。
“我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師父,由他老人家出手制裁。”洪梅徵詢地望向喬霏。
“也好,蘇媽媽與安平堂素有淵源,如今出了這事也應該讓美堂先生知道,至於該怎麼做,我想美堂先生和司徒先生自有定奪。”喬霏深吸了一口氣,“現在最要緊的是辦好蘇媽媽的後事,再安頓好三個孩子。”
“謝英,你留下來照顧兩個孩子,記得給他們做晚飯,洪梅,你和我去蘇媽媽家一趟。”喬霏拎起外套立刻帶着洪梅出門。
“太慘了!”現場雖然被警察拉了警戒線,但是尚未清理乾淨,四處可見殷紅的血跡。室內亂成一片,估計是那兩個殺人搶劫的房客翻箱倒櫃找尋蘇媽媽錢物的痕跡。
“真是造孽!”洪梅憤憤道,附近站了好些鄰里也在不住張望着,竊竊私語着。
“喬霏姐姐?”蘇媽媽的長子小寬剛剛放學回家,便見到了站在門外的喬霏和洪梅,他和喬霏一樣讀的是哈佛大學,拿到全額獎學金的他爲了省下住宿費,每天都堅持回家吃飯睡覺。
“小寬,你過來一下。”喬霏拉着他走到一邊,小寬疑惑地看着大門敞開的房間。還有門口那一羣指指點點的人,總覺得十分不對勁。
“喬霏姐姐,怎麼了?”
“你深呼吸一口。再聽我說。”喬霏盯着他的眼睛凝重地說。
“喬霏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向沉靜鎮定的男孩兒聲音忍不住慌了。
“你媽媽過世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喬霏的眼中掠過一絲不忍。
“你說什麼?爲什麼要開這種玩笑?”溫和的小寬質問地瞪着喬霏,“你怎麼可以說這麼惡毒的話?”
“小寬,你冷靜一些。小姐不會拿這種事和你開玩笑的。”洪梅走了過來,語氣沉重地說。
“你們都在騙我!這怎麼可能?”小寬手中的書本散落一地,腿下一軟,竟然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嘴裡還不住地低喊,“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鎮定下來!”喬霏摁住他的肩膀,“你肩上的責任很重,要振作起來!”
“我媽媽是怎麼走的?”小寬用手捂住臉。咬牙切齒的聲音從掌下傳來,“她的身體一向都不錯,怎麼會?怎麼會……”
“警察初步調查是被住在你們家的兩個房客捅死的,他們將你們家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捲走了……”
“那些混蛋!”小寬跳了起來衝到屋子裡,只看見地上那一灘鮮血和四處亂扔的雜物。
“媽——媽——”小寬跪坐在地上一聲一聲地嘶喊哭泣着。“我要殺了他們!那兩個混蛋!人渣!”
“蘇媽媽的遺體在警察局,我們必須先去將她領回來。爲她處理後事,小寬,你是你們家唯一的大人,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和妹妹,你必須堅強起來。”讓小寬放肆地痛哭了一陣,待他的聲音漸漸弱了,喬霏纔打斷了他。
想到一雙弟妹,小寬抽泣了幾聲,才扶着牆緩緩地站了起來,“我知道了,謝謝喬霏姐姐,方纔是我不對……”
他依舊是那個沉靜有禮的少年,哪怕在這樣的災難面前也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禮貌,強抑住心底的悲痛向喬霏道歉。
“我明白你的心情,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喬霏攬了攬他的肩膀。
“媽媽這一生過得很苦,我一直想要好好學習,將來畢業賺錢了,她就可以不這麼辛苦,我會好好孝順她,讓她過上好日子,可是,現在……”小寬又忍不住低泣起來。
“我們華人有句話‘子欲養而親不待’,那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如今的你只有代替你的母親,成爲小安和小凡的依靠,才能讓蘇媽媽含笑九泉。”
料理完母親的後事,少年模樣的小寬臉上多了幾分滄桑和堅毅,母親的仇很快就報了,根本不用美國警方操心,安平堂本來就是一個龐大的地下勢力,這兩個房客也不是什麼高深莫測背景強硬的人,很快就被安平堂的人找到了,被亂拳打死於街頭,蘇媽媽被搶走的部分財物也被追回,這樣的惡性罪案天天都在發生,最後依然也是不了了之,無論死的是誰。
但是與報仇相比,更爲現實的是他們三個孩子今後該怎麼生活。
“喬霏姐姐,謝謝你!”小寬恭恭敬敬地給喬霏鞠了一躬,“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一直把蘇媽媽當做自己的長輩,你們也和我的家人一般,一家人無須道謝。”喬霏搖了搖頭,“今後的路該怎麼走,想清楚了嗎?”
“我打算不再讀書了,我會努力賺錢養活兩個弟妹的。”小寬認真地說。
“胡鬧!”喬霏板着臉斥道,明明沒比小寬大上幾歲,可是在小寬心裡,她素來都與長輩一般,“你應該知道蘇媽媽對你們的期望吧?你母親屍骨未寒,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她若是聽到了,在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的。”
小寬一臉痛苦掙扎,“喬霏姐姐不必再勸我了,小安和小凡是我的責任,如今母親去了,我自然應該負責照顧他們。”
“那你去哪裡找工作賺錢?”喬霏指了指沙發,示意他坐下來,“你應該知道如今的形勢,別說是你一個大學都沒畢業的學生,就算是個名校畢業生都很難找到工作,滿街都是失業流浪的人。你不要和我說你想去賣力氣做苦力,你自己看看你這小身板,那些街頭流浪漢中不少是農村破產的農民,還有工廠失業的工人,那些壯漢們尚且找不到工作,現在連商場開電梯的都得是大學畢業,你能去做什麼?連工作都找不到了,你怎麼負責賺錢養他們?”
喬霏的話尖銳犀利得讓小寬臉上的絕望之色越來越濃,在這樣的經濟形勢下,人人都在苦苦地掙扎求生,失業的人數太多了,他的確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他們三個孤兒的確很難看到未來。
“所以你還是應該繼續讀書,你有獎學金,只要你節省一些,還能接濟家裡,畢業後也能找到一份好工作,養活一家人,如果輟學了,那你們便什麼都沒有了。”喬霏沒有因爲他的痛苦掙扎而有所動搖,依舊冷靜地毫不留情。
小寬沒有說話,不止是生活,他還必須供兩個弟妹學習,雖然讀的是公立學校,但是每年高昂的房產稅也是十分沉重的壓力,如今房子收租就很不容易了,何況是再重新找租客?再說經歷了母親的事後,他根本不可能放心把房子租給陌生人。
“你和小安、小凡每天都過來吃飯,也能省一點錢,我們這裡也不差你們三雙筷子,生活再艱難也能熬過去的。”喬霏不容置疑地說,“另外,我會給你找一份兼職,只要你努力學習工作,其他的不敢說,至少能維持一家人的溫飽,確保你們三個繼續上學。”
“我們不能再給喬霏姐姐添麻煩了。”小寬低下頭去,這個孩子懂事得很早,內心也十分敏感,是個絕對不願意麻煩人的孩子。
“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你們就是我的家人,我本想要負責撫養他們兩個,讓你專心讀書的,考慮到你的自尊心,才作此安排,我知道你心思細膩敏感。但是在這個時代,你必須收起自己的自尊心,你看看那些曾經成功的商人、律師如今在街上賣水果、推銷鞋油,人生本來就是波浪起伏的,每個人都會遇到低潮痛苦。蘇媽媽的離去你們很痛苦,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也知道她對你們三個的寄望很高,她希望你們能夠好好讀書,出人頭地,光耀門庭,所以無論遇到什麼事你都必須勇敢面對,所以無論如何你都必須達成她的心願,知道麼?”喬霏以長輩的身份嚴厲地說。
“喬霏姐姐,我明白了。”小寬含着淚看着她,喬霏身上不容置疑的氣場讓他說不出更多的話來拒絕,“我們一家絕不會辜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