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高儼受罰,阿雨上藥
鄴城皇宮龍乾宮
高緯端坐在御座上,右手用力地按在御案上,左手緊握成拳放在腿上,臉上還是風清雲淡的,而高儼則站在御案正前面的地毯上,側着頭,扣着手指,臉上有些侷促不安地看着正在聽着雙手已經包紮好的高綽講着剛剛的事件經過的斛律雨三人。
等到高綽講完了,斛律雨她們的心也算是落地了,斛律雨看了看,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阿緯,你被父皇的蟒皮鞭子抽得那麼重,沒事吧。”高緯聞言笑了笑,淡淡地說道:“沒事,只是剛開始很痛而已,現在不怎麼痛了。”斛律雨看了看她,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斛律雨坐回了小胡牀上後,轉而對高儼說道;“阿儼,你這次太沖動了了,差點就釀成了大禍了。”“我。。。我只不過是氣不過和士開那狗奴才而已”高儼還有些憤憤不平地小聲反駁道。“啪!”高緯用力一拍御案,大聲呵斥道:“氣不過,你氣不過什麼,你這一氣不過,你看看讓這宮裡弄成了什麼樣,還差點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朕的話你爲什麼總是不聽,老是要擅自做主。你這樣魯莽的性子,日後能做什麼大事?”
高儼一聽,氣性也上來了,吼道:“大哥,你總是讓我忍、忍,可是我們忍多久了,真是可笑,我們幾個是皇帝和親王啊,卻還要忌憚一個西域胡奴,我真是氣不過。”高儼頓了頓繼續吼道:“上次我們好不容易把人證物證都找齊了,原以爲那和士開必死無疑,但是就因爲父皇的一番話,大哥你就把和士開給放了,這次我只是要殺殺那狗奴才的氣焰,消了消我長久以來的怨氣,我不明白爲什麼父皇會爲了那狗奴才要鞭殺我,而大哥你也訓斥我,那狗奴才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人護着,我看大哥也被那狗奴才給收買了吧,既然如此我還何苦聽你的,我依自己的意見行事不是更好,至少不會被身邊的人出賣。”吼道最後,高儼真是把什麼話都說出來了,也不管那話是否大逆不道,是否傷人心。
斛律雨他們聽完高儼的話,再一看高緯那烏黑烏黑的臉色,心道:這下糟了。果然,高緯咬着牙說道:“高仁威,你有本事把你剛剛的最後一句話給朕再說一遍。”“至少不會被身邊。。。”“啪。”高儼還沒說完,便被迫停止了,再一看高儼的臉上:整個左臉幾乎都是研好的上號硃砂,如同新鮮的血液一般,令人刺目而痛心,再往高儼的身後一看:一個精巧的紫玉硯臺靜靜地躺在地毯上,硯臺中只留少許硃砂,在硯臺前方的地毯上,也灑落着點點硃砂,那血一般的顏色,刺痛了衆人的雙眼。
高緯慢慢放下了剛剛扔出硯臺的右手,不自然地動了動後背,然後踱步到已經呆住的高儼面前,捏住高儼的下顎,絲毫不在意手上沾到的硃砂,咬牙切齒地說道:“高仁威,你以爲就你想殺和士開嗎,朕再告訴你一遍,你給朕聽清楚,如果能夠殺了那個西域胡奴,朕一定會頭一個動手,讓他嚐盡痛苦地死去,可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啊,現在父皇還寵幸着他,護着他,我們根本不能奪他性命,我們現在實力還不夠,也沒辦法和父皇對抗,所以我們只有先忍着,等到實力夠了,才能真正地做主。”高緯緊盯着高儼的黑眸,繼續說道:“歷來成大事者,無一例外都是會忍之人,所以這個‘忍’字太重要了。”
說完,高緯鬆開高儼的下顎,背手立於高儼身前,等着高儼自己想明白,只是身子微微動了動,隨後便快速恢復正常了。可是這還被正好坐在高緯右側的斛律雨看到了,斛律雨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然後快速舒展開來,之後習慣性地看向左邊的陳涴,卻見她也是皺着眉看着高緯的後背,轉回了頭,心中也更加確認了高緯的傷勢確實不輕。
高儼沉思良久,終於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後,說道:“大哥,阿儼錯了,是我魯莽了,而且剛剛還用那種話來傷害大哥,阿儼真是罪該萬死,請大哥懲罰。”高緯長舒一口氣,說道:“我們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大哥自是不會記恨你,只是因爲你頂撞了父皇,朕還是要懲罰你,也好讓父皇消氣,你就去在延昌宮(高儼的寢宮)裡好好思過一個月吧。”“臣弟謝陛下隆恩。”“嗯。”隨後高儼起身,離開了龍乾宮。
高緯站在地毯上,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累了,都回去吧。”“臣弟告退。”“臣妾告退。”“嗯。”高綽夫婦也離開了,“那我們也走了,你早點休息吧。”斛律雨很平靜地說道。高緯點了點頭,斛律雨和陳涴也相攜離去了,高緯看到她們兩越走越遠後,叫上了趙書庸,一前一後地入了內殿。
只是高緯沒看到,斛律雨和陳涴到了轉彎處,互換了一個眼神,斛律雨突然探了探雙臂的袖袋後,驚呼道:“糟了,我的玉佩不見了,肯定是遺落在龍乾宮裡了。”“姐姐,你說的玉佩可是斛律老將軍在你百日時送給你的那塊?”陳涴也焦急地問道。“是啊,不行,我要去找找,這玉佩可不能丟了。”“那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不用了,我一個人去找就行了,再不行,我可以讓龍乾宮的那些宦官幫我一起找,你們都走吧。”“可是你回乾鳳宮沒人。。。。”陳涴剛想說,就被斛律雨打斷了:“沒關係,到時陛下肯定會派人送我,不會有事的。”“那好吧。”陳涴想了想終於點頭答應了,帶着一大羣的侍女先走了。斛律雨毫不遲疑地立刻往回走。
到了龍乾宮門口,斛律雨用手勢止住了守門宦官的稟報聲,悄悄地進去了,斛律雨輕手輕腳地走到一個角落裡,彎腰,從中撿起了一塊白玉,這玉的正面雕着一隻蒼鷹,反面則是一個篆體的“雨”,斛律雨把這玉放回了袖袋中,隨後繼續向內殿移去。
剛到內殿門口,便聽到一陣陣隱忍的呻、吟聲,斛律雨不知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衝進了內殿,卻看到正咬着布帛,側着身子坐在牀榻上,赤/裸着上半身的高緯和正立在高緯背後,拿着紗布的趙書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斛律雨臉頰開始有些發燙,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後,問道:“你們倆在幹嗎,怎麼會發出那種聲音?不知道的還以爲內殿裡在做什麼事那。”“其實是。。。。”趙書庸剛想說,便被高緯踢了一腳,還用眼神命令他不要說出去,趙書庸只得乖乖閉嘴。
斛律雨自然是看到了高緯和趙書庸之間的小動作,心中疑惑更甚,突然斛律雨看到趙書庸拿着的那塊紗布上沾着一些血跡,再往他們腳下一看,卻看見一件青色的上衣模樣的衣物,青色還隱隱有些赤色,而趙書庸見斛律雨在看那件衣物,急忙把它踢到了身後,這樣一來,斛律雨心中當即肯定了這件衣服一定有古怪。
快步走到趙書庸身旁,不顧他的阻攔,強行拿起了那件衣物,展開一看,斛律雨就震驚了:這分明是一件中衣,而且上面還繡着帝王專用的游龍紋飾,這還是高緯的中衣,但是這件中衣上卻染着大片赤色,而且還有一股血腥氣,居然是血跡,而且中間的血跡最爲密集,當中還有一條斜着的空心長條,而且除了以外,中衣中還卷着一塊被鮮血染紅了的布帛。
斛律雨猛地看向高緯的後背,後背上橫布着跟中衣上長寬無異的傷痕,傷痕上蓋滿了白色的藥粉,不過有些已經被塗勻了,卻更容易看到那上翻的皮肉,後背的其他地方也殘留少量的血跡,連中褲上都被染到了些,可見高緯傷勢的嚴重程度。
斛律雨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了,身側的趙書庸這時卻提醒道:“娘娘,陛下這藥纔剛上一部分,您看?”“你下去吧,由我來來替陛下上藥吧。”“這。。。。”趙書庸有些猶豫地看向高緯,斛律雨見狀,瞪了高緯一眼,一幅“你不答應試試,就要你好看”的模樣,高緯無奈地點了點頭,趙書庸趕忙退了下去。
斛律雨看來一眼高緯,之後走到一個金盆旁,從中拿起一塊被藥水浸溼的紗布,用力擰乾,隨後,走到高緯的背後,小心翼翼地爲高緯塗勻着藥粉。
只是不知是怎麼了,斛律雨看着高緯背上可怖的傷痕,她的眼眶裡似乎一直有什麼東西想要一出來,斛律雨只得時不時地仰起頭,不讓它溢出。
說來奇怪內殿中那些血腥氣似乎一下子都沒有了,只餘白玉香爐中慢慢溢出的沁人的龍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