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有野狼圖騰的旌旗迎風招展,虎虎生威,壯觀奪目。旌旗下的黑色駿馬上,意氣風發的北格王野狼風一襲玄色的衣衫,一手摟着他身前的女人,另一隻手不時優雅地擡起,向大街上歡呼的人羣揮手致意。
落心身穿柔軟的紅色綢衫,坐在馬上被身後的人緊緊抱着。夏日的暖風揚起了他們的長髮,吹動着他們的衣衫,紅與黑的糾纏在沉穩冷酷中給人一種鮮豔奪目的視覺刺激。
如海的人羣,如潮的歡呼聲,落心被這種熱烈的氣氛影響着,一時間也是心胸起伏,心潮澎湃!從緊貼着她的男人的強烈心跳聲中,落心感受到他的興奮、激動和毫不掩飾的歡愉心情。這個男人也的確有理由激動,登基五年,在外征戰的時間就用去了四年,北格的土地從沒像現在這般廣闊,軍事實力從沒像現在這般強大,財力也從沒像現在這般雄厚。
馬兒慢慢地走着,山呼萬歲的聲音此起彼伏,男人身後的駿馬上是陪他浴血奮戰的忠勇將士們和幫他治理江山的監國大人野狼煙。不多時,落心又看到了那扇硃紅色,綴以金釘的朱雀門,男人翻身下馬,微笑着把落心抱了下來,緊緊攥住她的手,指尖接碰處,落心還能感受到他依然溫度過高的體溫,不自覺地,手掌交織地更緊了。
一步一步,穿過那扇硃紅色的大門,一座座金碧輝煌的雄偉宮殿再一次映入眼簾,一羣羣翹首企盼,迎接聖駕的男男女女們一見野狼風,“呼啦”一聲迫不及待地跪倒了一片,三呼萬歲。
男人拉着落心的手向雲階上方邁進,這個時候落心才感覺出這個男人是王,高高在上的王,而這裡是他的家,一個正好烘托着他的威嚴的家,他的威嚴掌管着衆生的性命,包括她落心的!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權利帶給她的壓力,落心有些心顫!
這一次來到這裡跟上一次不同,不管是心痛的選擇,還是無奈的選擇,這是她的選擇。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只有去面對現實,可是心爲什麼像是被人割去了一塊肉般刺痛。
“落心,我會好好愛你的!”
感覺到她的遲疑,男人貼近她的耳邊低語,低沉的嗓音充滿着磁性的溫柔。落心側頭,對視上他深紫色的深邃眼眸,勉強自己笑了笑。
離開北格軍營的前一夜,落心悄悄地跑到天江邊,最後一次允許自己長淚縱橫,向她的初戀,向她的夢想,向她的摯愛告別,過了這一天,她再不需要眼淚相陪。
她哭,不停地哭,哭了個天昏地暗,哭到肝膽俱裂……後來男人找到她,把處於半昏迷狀態下的她抱回到軍營後就在軍中發了道聖旨:征戰三年,蓉心貴妃落心與王患難與共,同甘共苦,從此御前不必多禮,免每日請安之儀。
由於野狼風的刻意維護和隱瞞,北格的文武百官和後宮的嬪妃們都認爲落心這三年伴駕親征去了,後來落心才發現,這事兒竟越傳越邪乎,被一大堆文人墨客吹成了當世的一段佳話,就差寫本小說了。
落心宮淺語殿,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一羣一羣的太監宮女們魚貫而入,把大王送的禮物,堆成了山。落心靜靜地轉了一圈兒,發現自己逃跑時還沒開封的一桌子禮物,居然還擺在那裡等着她。宮中的一切都維持着原狀,所有用過的器皿都是一塵不染,自己不在的這些年,宮中的宮女和太監們居然一個都沒裁減,一屋子人就是整天伺候這所空房子。到了書房,落心看到那四顆鵝蛋大小的夜明珠擺在書桌的四角上,散發着柔和的光芒,一種既感動又無奈的矛盾心情糾結在心頭,落心暗歎,自己跟這惡少還真是孽緣難逃呢!
“娘娘”
“娘娘……您可回來了,我們都想死你了!”
一扭頭,落心看到她的貼身宮女海棠,太監小六子,還有吉廚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一起生活了近一年的時間,大家都混出感情來了,落心馬上迎上前去,激動地拉住他們的手,高興地說道:“我也很想你們!”
“放肆!”
就在大家正興高采烈地互訴衷腸的時候,一聲低吼嚇住了落心之外的所有人,只見冷漠的男人,一撩袍就進了書房的門,大家趕緊鬆開了落心的手,低眉信手地站到了一邊兒,然後悄悄地退了出去。落心擡睫,很不爽地瞪了男人一眼,這個掃把星,非要把別人都嚇成這樣兒,他才甘心嗎?
“愛妃,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屋裡的人一走光,男人馬上神秘兮兮地拉住落心的手往外走,“大王以後不要亂吼我宮裡的人。”落心提醒他。“落心,你可是北格的貴妃娘娘,未來的王后,怎麼可以讓下人如此隨便。”男人也提醒她。
“總之……”
落心的話還沒說完,只見惡少的太監小明子帶着一大隊隨從,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正往落心宮搬東西,“大王,他們這是幹嘛?”
“噢,都是我的日常用品。”男人解釋道。
“大王的日常用品?”
“對呀,你這兒離龍焰宮太遠了,每天帶來帶去很麻煩,索性就都搬過來比較方便。”
“大王的意思是說要把家搬到落心宮來?”
“是呀!”男人回答的理所當然。
“不行。”想都沒想,落心馬上拒絕,這惡少以前可是夜御數女,一想起這個,落心就覺得噁心,在自己想好怎麼跟他相處之前,落心可不想被他整天纏着。
“你這女人,我是你的夫君,跟你住在一起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男人生氣地把她拉到懷裡,想要吻她,落心理直氣壯地把他推開,擡腿往外就走,甩給他一句:“野狼風,你這色坯,我警告你,要想夜御數女,滾回你的龍焰宮去,我這兒不行!”
一聽她言,男人仰天大笑,幾步就跟上了落心,一把抓住她,壞壞地說道:“落心,你在吃醋對不對!”
“吃你個頭呀!”落心使勁兒推他,一指那些搬運工,嚴肅地衝着男人說道:“讓他們馬上停下來。”
“落心!”男人嘆了口氣,擁住她,緩緩舉起右手順着她的頭髮,輕聲地道歉道:“落心,對不起,原諒我好不好!以後再也不敢了,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對不起?”落心突然產生些惡作劇心理,眼珠一轉,秀眉一挑,她道:“如果女人做了大王曾經做的事兒,只簡簡單單地說聲對不起,是否可以得到丈夫的原諒?”
“你什麼意思?”男人一怔,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了心頭。
“就這意思,大王先回去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搬到落心這兒來。”輕輕推開他,落心瀟灑地轉身回寢室準備先去泡個溫泉,對這個惡少決不能再心軟也不能再妥協,落心暗想。
“娘娘,今晚綰孔雀簪怎麼樣?”三年不見,小宮女海棠也長成清新可人的小美女了,一入宮門深似海,這整個兒宮殿中的女人,除了他老媽,其他的女人都在等着那個男人的雨露,自己要如何呢?
要不要像個戰士般捍衛自己的地盤兒,自己連要不要他還沒確定呢?做一輩子掛名夫妻?怎麼可能!她苦惱地搖搖頭,暗想,沒有愛情的婚姻真是個悲劇。擡睫看到銅鏡中明媚的容顏,落心驚見自己臉上那抹最後的少女嬌態已經徹底隱退了,難怪有人曾說沒有經過感情傷痛的人永遠長不大。
“海棠,你看着辦吧。”落心笑答。
“娘娘,今晚是爲大王凱旋而歸特意設立的慶功宴,整個兒後宮還有滿朝文武都要參加,娘娘,咱們一定要好好打扮才行!”海棠補充着信息。
“是嗎!”落心無精打采地說了一句。
“娘娘,這把古琴放到哪兒呀?”剛剛梳好頭,就見小明子和小六子擡了一架古琴進來了。
“小明子,這是大王的琴?”落心想象不出,性格那麼暴躁的男人彈出的琴會是什麼風格。
“這是三年前,大王幫娘娘尋到的雪杉雷琴,可惜還沒來得及送給娘娘,您們就出徵了。”小明子解釋道。
“雪杉雷琴!”這世間僅此一把的雪杉雷琴,落心興奮地站起身,讓他們把琴擡到亭臺上後,落心迫不及待地坐下來試音,一個隨意的輕挑慢捻,古琴中蒼老如柏,清亮如泉,渾厚如鍾,圓潤如珠,古樸如鬆的音質竟是那麼清晰,純粹,邃遠和乾淨。
“好琴,好琴呀!”落心高興地摸着這把雪杉雷琴,衷心地讚道。
“都出去!”正想彈一曲過過癮,喘着粗氣的男人突然站到了落心的身後,喝退了其他人。落心擡睫看他,假裝沒有看出他的情緒,輕輕一挑琴絃,讚道:“大王的眼光還真不差呀,這雪杉雷琴還真是把好琴,爲了表達落心的一片感激之情,我給大王彈段曲兒如何。”
言罷,落心指尖靈挑,手腕微動,柔和舒緩的琴音即刻宣泄出來,琴音剛起,手突然被攥住,身子猛地被凌空抱起,落心還沒來得及反抗,隨即就被那惡少扛到了肩上。
“幹什麼你?快放下我!”她大叫,男人理也不理向寢室的方向走去。
“落心,你把剛纔的話給我說清楚。”一進寢室,野狼風“嘭”地一聲關上了厚厚的宮門,把落心放到窗前的軟榻上憤憤地問道。
“說什麼?”感受到男人的怒氣,落心開始裝傻。
“該死的,你又裝!”男人捏住她的下巴,威脅道:“落心,我娶了你這麼多年,可是連你的一根汗毛都沒捨得碰呀,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
“那又如何!”落心無所謂地挑了挑眉,問道:“大王娶了落心之後,難道就沒碰過其他女人?”
“你……!”男人氣結,大叫:“我是男人,是王,有三宮六院那是正常的事兒!你是個女人,難道不懂守節和從一而終的美德嗎?”
“我就是不懂!”落心理直氣壯:“我已經告訴過大王了,你們冥野大陸的那套所謂的女德,我從來就沒學會過,我只知道男女平等,你可以三宮六院,你可以夜御數女,憑什麼我要爲你守節。”
“你該死,該死,該死!”男人氣得抓狂,渾身亂顫,在屋子裡來回踱着步子。
“一個小小的失節就讓大王覺得如此難以原諒,”瞥了他一眼,落心繼續:“大王憑什麼認爲你說一句對不起,落心就該對你感激涕零的找不到東南西北了。大家都是人,人和人的感情都差不多,所以聖人才會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男人氣得七竅生煙,卻沒有還嘴,落心暗驚,沒想到他能聽完自己的話,看來人性還沒完全泯滅,今天的教導到此爲止。
一起身,落心說道:“落心要換衣服去參加慶功宴,請大王先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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