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天翼站在高處,素雅衣衫上的圖畫如煙雲依依,看着烏蓬船逆水而上,心中的不捨讓他有種想要追上去的衝動。跑了幾步,又跑了幾步,他一直追着大船向站在船頭的落心頻頻招手……
就這樣,他們又要分離了!除了派可靠的人保護她,他沒有其它的選擇。追着大船,他不停地跑着,在心中暗暗發誓,再見面時,他要給她一個永遠,任何人都不能破壞的永遠。
雨前的天江,水霧浮渺,江魚露頭,江燕低飛。落心看着翼的身影越來越遠,心中的離愁讓她美麗的容顏看上去孤單而落寞,風鼓起她的衣衫,她悽美地笑着,每一次的相遇好像都如煙花夢般短促燦爛。
“心兒,馬上就要下雨了,先進船艙吧。”落痕收回遠眺的眼神,拉着落心向裡走,他不知爲什麼,落心執意堅持着要去西瑞,說有重要的事兒想要告訴他。
北格水師營的指揮大帳中,亂成了一片,他們的王已經昏迷了好幾天,監國大人野狼煙和御醫院的秋太醫聽到消息及時趕了來。
野狼風的寢室內,昏暗,寂靜,涼爽,秋太醫坐下身靜靜地給昏睡的男人把脈。煙負手而立,看着昏迷中還眉頭緊鎖的男人,產生了點兒小小的內疚感。
“大王脈沉無力,乃邪鬱於裡,邪火攻心所致。”看了一眼軍醫們開得處方,太醫點點頭道:“這些處方開得很好,”他奇怪地看了看昏睡中的男人,一臉迷惑地說道:“大王的病不應該這麼重纔對。”
優雅的男人點了點頭道:“太醫有沒有辦法讓大王先醒過來?”太醫點點頭,取出小銀針幫昏迷的男人通血順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一切的努力都沒有效果,所有人的表情開始變得沉重起來。軍醫端了藥進來有些着急地問道:“監國大人,藥煎好了,要不要再試試?”
煙點點頭,軍醫舀了一勺藥,等藥涼了些,他開始喂大王,可藥剛一灌進嘴裡,立即就從嘴角流了出來。
一貫平靜如水的煙變得焦急起來,轉向太醫問道:“太醫還有沒有其它的辦法?”
太醫沒說什麼,拿起男人的另一隻手要再次把脈確定一下,才注意到他的手裡緊緊攥着一雙鞋。煙面色凝重地看着那雙鞋,思考了一會兒,吩咐道:“太醫,不管用什麼方法,先讓大王醒過來最重要。”
“是,我們馬上想辦法。”太醫起身告退到外間跟與軍醫們想辦法去了。
北格水師營的指揮大帳中,監國大人召集了王的貼身護衛尤虎、圖忽還有大將軍玄劍和程瀟易瞭解了一些更具體的情況。
“將軍的意思是,大王已經見到蓉心貴妃了?”聽了大將軍玄劍的彙報,煙輕聲問道。
“屬下也是猜測,屬下在樹林裡發現大王的時候,大王已經昏迷不醒了,不過,大王的手中一直攥着一雙女人的鞋。”
煙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道:“你們四個現在全力查找貴妃娘娘的下落,不過在大王清醒之前不要打擾她,只在暗中保護着,隨時把情況彙報給我就行了。”
“是。”四個人領命而去。
隱密的樹林裡,倆個年輕的身影在晃動。篝火慢慢地燃燒着,一襲白衫的男子悠然而立,紅燦燦的火光映在他的身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你確定青雲山寨少寨主,落痕的毒已經解了?”白衫男子輕問。
“屬下確定。”紅衣盛火的男人擡起頭,詭異的聲音幽幽傳出。
白衣男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細緻纖長的手指抵住了紅衣男人的下巴,“你可知是何人所爲?”
紅衣男子無力地輕喘出聲,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紅脣道:“屬下聽說是個叫黎山的男人爲他配的藥。”
“是嗎?這個便宜我們豈不是不沾白不沾!”白衣男子一探身咬住了紅衣男子的下脣,樹林裡頓時粗喘聲,□□聲響成了一片……
船逆流而上,行得很慢。
清風薄霧的江面,一簾煙雨帶着癡人的夢。絕巖之上立着一名白衣白斗篷的男子,柔柔風動,長髮揚起,白紗面巾下的容顏讓人看不清楚,不過從那妖豔的身姿上可以看出這是個絕代佳人。
“如果哥哥有了很多錢,你打算怎樣用?”坐在船板上,落心拉着落痕閒聊,“多少纔算很多?”被她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落痕輕笑。也不知她到底有多少錢,落心開始亂猜,“嗯,多到你可以復國當王稱霸天下。”
“心兒還在爲野狼風屯兵江北一事耿耿於懷嗎?”她搖搖頭,落痕擡睫看向江面,輕嘆道:“其實他這麼做只是遲早的事,要想統一冥野大陸,北格跟南禮的戰爭在所難免,心兒不必自責。”
直視着他的眼睛,落心認真地問道:“哥哥有沒有想過恢復我們落家的天下?”落痕摸不清頭腦,遂問道:“心兒何出此言?”
想着自己整天跟逃難似的東躲西藏,這種生活真是累,落心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沒什麼,我只是不喜歡這種處處被人牽制的感覺。”
絕巖之上的白衣男子,目光淡淡地看着坐在烏蓬船上落痕身邊的白衣小公子,嘴角噙着淺淺的,得意的微笑。
不一會兒的功夫,幾個身手敏捷的黑衣人立到了他的面前,低聲問道:“請堂主指示。”
白衣男子伸出柔白的纖指優雅地摸了下白皙的腦門,幽幽吩咐道:“落痕的武功極高,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先想辦法把他毒暈後再抓那白衣小公子。”
“是。”一聲回答後,幾個起落,幾個黑衣人不見了蹤跡。
北格水師營,野狼風的寢室內,幾個人圍着昏迷不醒的他。
“秋太醫,你確定這以毒攻毒的方法可行?”監國大人野狼煙不確定地問道。
“只有這個法子了。”太醫鎮定地回答完,補充道:“大王的病乃久鬱成疾外加邪火攻心,大王又本能地抵抗治療,以毒克毒,可以先讓大王醒轉,這樣纔好用藥調理,然後再解毒也不遲。”
煙想了一下,看了看依然處於昏迷中的男人,果斷地做了決定:“好吧。”得到了允許,軍醫拿來一根似木非木,似竹非竹的中空吸管,掰開男人的嘴,把吸管伸到他的嗓子眼兒,慢慢把□□導入……
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人們耐心地等着,終於,“嗯……”地一聲長哼,野狼風翻了個身。
“王兄!”
“大王!”
寢室內的呼喚聲此起彼伏,男人幽幽睜開眼,不亮的光線把他的眼睛刺得痠痛,他趕緊眨了眨,側過頭一看這麼多人圍在他的牀前擔心地看着他,剛剛甦醒的男人依然是慣有的冷漠,粗着聲音命令道:“都出去。”
衆人無奈,見大王已醒,都放心地轉身走了,只有煙立在原地沒用動。男人看了他一眼,責備道:“你不在平安都好好監國跑到這兒來幹嗎?”
煙輕笑,不以爲意地問道:“愚弟也想知道,王兄爲什麼一心求死?”
野狼風的目光怔住了,大鳥凌空而起的那一幕突然在他的眼前回放,一絲痛楚從他的眼底閃過,本能地側過頭,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軟弱。煙沒有放過他,輕輕地坐到牀邊,繼續問道:“那雙冰蠶絲絹履,王兄一攥就是幾天,莫非王兄見到蓉心貴妃了?”
“不要跟我提那該死的女人!”
剛剛醒轉的男人沒有底氣地大吼,看着眉頭緊鎖的老哥,煙無奈地搖搖頭,看來他老哥這次是來真得了。血濃於水,雖然他一直都想要幫落心,這一次他忍不住想要自私一回,想到這兒,他安慰道:“既然王兄這麼喜歡貴妃娘娘,愚弟馬上派人把她給你找回來如何!”
“不用!”
男人憤怒地一拍牀板坐了起來,被灌進去的□□開始往外涌,他“咳咳咳”地咳嗽不止,“王兄,你冷靜點兒。”煙扶他躺下,男人依然餘怒未消,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牀頂,忿忿地發誓道:“從今以後她是她,我是我,本王跟她再無任何關係。”
“王兄何出此言?”看着他一貫冷漠的王兄居然像個孩子般發脾氣,煙突然覺得很好笑。男人側頭看了煙一眼,濃眉一挑道:“怎麼,你不信?”
不置可否,煙聳聳肩。
“好,你馬上給我起草昭書,等本王病癒馬上回平安都,昭告天下蓉心貴妃重病不愈,已經客死沙漠,從此這世上再沒蓉心貴妃,落心這個人。”男人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蹦着他的命令。
“真放手了?”看着氣得喘着粗氣的男人,煙語氣平靜地問了一句。“當然是真的,君無戲言!等本王的病一好,我馬上昭告天下。”男人的口氣決絕而生硬,又看了煙一眼,補充道:“她不是想要自由嗎?本王成全她,從今以後她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
看着男人氣極敗壞的樣子,煙微微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世上還真有他老哥在意的人!優雅的男人站起身,附和着他道:“好,愚弟這就給你準備昭書,等王兄的病一好,我們就昭告天下,給落心自由。”言罷,煙轉身,輕推房門要出去。
門剛開了一條縫兒,突然“砰”地一聲爆響,煙錯愕地回頭一看,只見野狼風緊握着拳,冰蠶絲絹履依然攥在手中,紫色的眼眸深邃而呆滯,看不出一絲情緒,精美的檀木牀架卻應聲散了。
煙沒理他,輕輕地關上門無奈地搖搖頭:真的就此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