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燕低飛,悄悄地貼着江面掠過,抓到魚的得勝者一伸脖兒,魚就進了肚,歡快地撲騰着翅膀仰天長叫後,它們安靜地隱入到蘆葦叢中去了。
天江畔,夕陽下,一高一矮,一黑一白,倆個人慢慢地走着。偉岸的黑衣男挺拔俊美猶有如天神,只是身上的衣服撕破的厲害。他拉着一個美麗的白衣小公子的手,不,那一頭自由流瀉如瀑布的長髮告訴人們她是個女人。
他們慢慢地走着,黑衣男時不時停下腳步,指着江面上覓食的江燕在那個白衣‘小公子’的耳邊溫柔低語。江岸邊一朵朵盛開的荷花,散發着醉人心脾的清香,丹霞映目,照亮了誰迷醉的眼睛,荷香輕飄,撩起了誰癡戀的赤心……
站在北格水師大帳外焦急等待消息的將軍們,遠遠地就看到了這副動人心魄的美景,“快去叫監國大人”認識落心的秋太醫一回過神兒來,趕快吩咐身邊的下人。
得到消息的煙和落痕,疾步跑出大帳,迅即也被眼前的美景釘住了腳步。
夕陽下,落心安靜地站着,看着江面上飛起飛落的江燕,風鼓起她的衣衫,揚起她的長髮,飄逸而浪漫。硬朗男人的嘴角噙着笑,那笑容中的寵溺、癡迷、幸福和快樂在橙色的波光中竟有種純粹的美麗。他從身後輕擁着落心,把頭抵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地說着什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落心的臉,衆人都看呆了,他們的王居然會有如此溫柔的模樣,完全是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王兄,貴妃娘娘!”
煙一回過神兒來,興奮地開口叫他們。落心一側頭,看到煙溫柔的笑臉,眼睛竟有些溼潤,這個男人是她在北格所擁有得唯一的朋友,本以爲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了,唉,這才叫世事難料呢!
“參見大王,參見貴妃娘娘,”聽了煙的話,衆大臣屈身參拜,“都免禮。”野狼風態度極好地一擡手後吩咐道:“軍營中沒有女人,去,到附近的漁村給娘娘找幾個丫環來。”
“是”聽令官領命而去。
衆將軍氣宇軒昂地站着,不敢直視落心,卻都忍不住側眼兒偷着看她,這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女人,能讓他們的王不顧重病在身,獨闖危險重重的八卦陣?
“大王,不知您的身體怎麼樣了?”野狼風的命令剛一停,秋太醫擔心地走上前來,懇求道:“大王讓爲臣幫您看看吧!”男人開心地大笑,道:“愛妃已把本王的病給治好了!”言罷,他把落心拉到懷中寵溺地抱着,一臉的驕傲好像他做了什麼了不起的事兒一般。
“那太好了!看來娘娘醫術已學有所成了。”秋太醫欣慰地看着落心,是一臉慈祥的微笑。落心很有禮貌地給太醫鞠了個恭,道:“師傅,您還是再給大王看看吧,他背上的刮傷很嚴重,我只給大王敷了些簡單的草藥,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聽了落心的話,野狼風如孩子般大叫:“不要,我要愛妃幫我看!”
在場的每個人,嘴巴都張得大大的,驚訝地看着他們的王。天哪,這個貴如雄獅、硬如鋼鐵、冷如冰山、狠如修羅的男人居然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撒嬌!將軍們也顧不上禮數了,齊刷刷地扭頭看向落心,現在他們找到答案了,爲什麼三年的征戰,他們的王拒絕了所有的美女;爲什麼他一看到家書就失常……
落心被大家看得很彆扭,於是低聲訓了男人一句:“不想死就趕快讓秋太醫幫你看病。”言罷,落心掙脫他的懷抱,向煙和落痕跑去。
“可惡的女人,你……”
野狼風伸手想要抓住她,無奈落心早已跑遠,他笑着搖搖頭,一轉頭表情馬上又變成了臘月寒霜,冷冷地吩咐道:“一會兒秋太醫爲本王看過病後,各位將軍請到大帳中來商議捉拿慕池一事。”
江岸邊的月光淡淡的,空氣中的荷香也是淡淡的,聽着岸邊的蛙鳴,落心溫柔地撫摸着小金的頭。
幾天沒見到落心,這個一直都不太聽話的大鳥突然變得乖巧起來。輕輕地閉上眼睛,一抹感動從她的心中劃過,鳥兒都有感情,更何況人呢!淡淡的清香悄悄地勾起了淡淡的憂傷,翼哥哥就在天江的對面,而自己又成野狼風的王妃了!
不管她怎麼選擇好像都是錯的,這一次,落心決定無論如何都不再逃跑了,要認真地去面對這個事實。夏日的晚風,帶着些許清涼,讓人覺得舒爽,突然一隻不知名的鳥兒,悄悄地飛落在小金的頭上,一大一小的兩隻鳥不停地啁啾呢喃……
看着它們的親密樣兒,落心暫時忘了心中的苦惱,忍不住莞爾。
她的笑真美!忙完了公務的男人一出大帳就被眼前的溫馨美景迷住了,她的笑是因爲他嗎?他幸福地想着。悄悄來到落心的背後,野狼風緊緊地抱住了她,頭從她的肩側探了過去,他輕言:“落心,你真香!”
發現了他的存在,落心側身回頭看他,眼神交匯的一剎那,落心突然注意到男人的眼神,那雙紫色的眼眸裡真得毫無掩飾地寫着愛,就是那種簡簡單單的、純純粹粹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
那愛的光芒讓落心感到一陣昏眩,從沒有過的,落心爲了他而心痛!
如果自己給不了他同等的愛,那就爲他做一件他最想要也最在意的事吧!野狼風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落心垂睫,男人的手掌被包紮得嚴嚴實實,可那殷紅的血跡還是滲了出來,那顏色刺激着落心的視覺。
“落心,這兩天你受了不少苦,今天就早點兒休息吧!”
男人淺淺地笑着,微咧的嘴角牽動着他所有的情緒,第一次看到這個霸道男人的臉上竟有種安逸的勃勃生機,仿若山間流淌的溪水,又如春日勃發的初苗……
“幹嘛這樣看着我?”看到落心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野狼風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種他從不懂的情緒,爲了掩飾不安,一側身他躺倒在草地上輕問:“落心,能跟我一起看星星嗎?”
“好!”落心剛答了一句就被男人拉到了懷裡,聽着他不均勻的心跳聲,落心仰頭看着天上的繁星,溫柔地問道:“大王的理想是統一冥野大陸,對吧?”
“對,我就是爲此而生的!”男人的眼睛盯着滿天的繁星,毫不猶豫地回答她。
“讓落心來幫助大王奪取天下,如何?”
“你說什麼?”
男人側過頭來驚訝地看着落心,落心直視着他的眼睛,語氣堅定地說道:“落心願意幫助大王在最短的時間裡以最省力的方式統一冥野大陸。”
“哦?”野狼風的興致來了,把自己的胳膊放到落心的頭下讓她枕着,他繼續:“說來聽聽。”
“大王已經統一了整個兒北方,西方,還有一些西南公國,”落心停住,看了會兒他的俊臉才又繼續道:“大王這次遠征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心裡一熱,男人把落心的頭攏到肩窩緊緊地抱着,這丫頭越來越貼心了,他幸福地想着。
“現在大王最大的障礙應該就是南禮了,對吧?”落心繼續。
“落心!”叫了她一聲,野狼風心情複雜地看着她,輕問:“落心不想爲夫討伐南禮是吧?”她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
野狼風不解地一挑眉,落心看着他的眼睛,態度很嚴肅地說道:“落心願意幫助大王去說服南帝主動歸順北格,只要大王保證南禮人民的生活不會因此而受影響,我想南帝會同意的。”就算沒有提前跟翼哥哥商量過,落心知道只要是對國家好,翼哥哥是不會留戀這個位置的。
男人驚訝地看着落心,眉頭微顰,面有所思後依然不敢置信地重複了一遍落心的話:“愛妃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去說服南帝,那舞天翼願意放棄整個南禮的大好江山,歸順北格?”
“對!”她斬釘截鐵。
“他不會無條件歸順的,愛妃把他的條件說出來聽聽?”男人頭腦冷靜地問道。
“具體的條件還要具體談,不過落心相信只要不影響到南禮人民的生產和生活,還有就是要保證王室的一些基本利益……”
“落心!”野狼風打斷她,目光銳利地逼視着她,提醒道:“落心,說重點,以上的條件都不是條件。”
落心暗歎,他和她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他註定要成爲那個統一冥野大陸,高高在上的君王,真正的帝王,未來的皇帝。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幫他管理後宮,完全沒有自我,一切以他爲中心的女人。而她,就算讓她死,她也不可能成爲這樣的女人,他的深情她承受不起,但落心再也不忍心,也不捨得去傷害他了。只要他肯放自己和翼哥哥一條生路,他要天下,就送給他。
想到這兒,落心咬咬牙,目光真摯地看着他,說道:“大王,另一個條件就是還落心自由,請大王把落心休了吧……”男人猛地坐直了身,一擡手打斷了她的話。
野狼風木乃地坐着,腦海中回映着戰場上血雨腥風的廝殺,迴響着兒時的艱苦訓練和自己曾經不屈地叫喊。他看到了倒在他劍下的殘破軀體和屈服者臉上還未乾的淚跡……
在他的生命裡,沒有任何一件事兒或者一個人是發自他內心想要得到的,或是讓他留戀的,除了身邊這個女人!他是如此地想把她留在自己的生命裡,哪怕是用他的生命去換也在所不惜!可是她在說什麼?
野狼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說什麼?說要用天下來換她的自由!這麼說南禮的那個人願意用南禮的江山來換她!剛纔還處在雲端的男人,被落心的這句話毫不留情地打到了煉獄。
他掏出了心中所有的血去愛她,可她還是想逃,現在居然用江山社稷來誘惑他,來威脅他,再也不能面對她了,如果再多呆一刻,野狼風不知道他會幹出些什麼!
“噌”地站起身,野狼風壓制住心中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說道:“愛妃今天太累了,早點兒歇着,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言罷,他轉身離去。落心錯愕地看着他的背影,那本來英挺的身姿好像突然被人打垮了般頹廢,這不是她的本意呀!她真得不想傷害他,哪怕只是一點點兒!
猛地站起身,落心追上去,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傷心地勸道:“大王,落心沒有不喜歡你,這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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