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霧靈山的紀元寺回來,野狼風什麼都沒說,獨自一個人去了御書房想心事。
不一刻,他打開戰策,閉目想了很久,好像下定決心般吩咐尤虎和圖忽去把玄劍和程瀟易將軍找來。五個男人商討了一陣後,達成了共識,將軍們領命而去,野狼風起身向後花園走去。
一直都以爲所謂的長詩佐酒,松下對弈,撫琴作畫,湖邊戲鴨這等雅事雖然賞心悅目,其實不過是生活中的調劑,有則美亦,無亦不傷大雅。直到看着他的皇后毫不沉迷於他爲她打造的奢華,卻忘情於短鋤栽花,望月聽雨,掃雪烹茶,男人才發現原來淡然至斯,清靜至斯的女人帶給他的幸福竟是這般濃厚,如果一定要用他的劍去爲她守候住她喜歡的生活,他願意!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心情沉重地走到落心的身邊,發現菊花園裡的宮女太監們正忙得不亦樂乎,他的女人坐在樹下的竹蓆上曲着膝,一手翻着書頁,一手夾了塊糉子吃着,地上有把鐮刀,上面還粘着新鮮的泥土。野狼風寵溺地看着她,暗想:這丫頭最近倒是能吃能睡能幹活,不像以前那般嬌氣,什麼碳水化合物不能吃太多了;什麼油膩得不能吃了;什麼脂肪太多的不能吃了,一大堆他聽不懂的名詞,整天爲了讓她吃飯而煩心。
想到這兒,野狼風輕笑,暫時忘了心中的煩惱,脫去了靴子走到竹蓆上坐到了落心的身邊,剛想要講話,男人被女人身邊的大竹筐嚇住了。只見裡面全是糉子皮,竹筐邊兒的玉盤裡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切成了小塊的糉子,有豬油豆沙餡的,火腿鮮肉餡的,蛋黃蟹肉餡的,還有冰糖紅棗餡的,品種還真齊全,那丫頭一邊看書一邊吃,半盤兒糉子已經沒了蹤影。
野狼風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急急地拿開落心手裡的書,抹去她嘴角的飯渣,擔心地看着她,“噢,風,你什麼時候來的?”正盯着書走神兒的落心突然發現了身邊的男人,她甜甜地叫了一聲。
“這些糉子都是你吃的?”看她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男人忍不住問她。
“是呀!”落心以爲他也想吃,趕緊夾了一塊冰糖紅棗餡的糉子喂他,“這個甜而爽口,很好吃。”把糉子塞到了男人的嘴裡,落心咂吧咂吧嘴兒,喝采不迭。
“落心,爲夫以前要讓你吃點東西可是很費勁兒的,尤其是甜食,你可是從來都不喜歡吃得呀。”
“啊,那是因爲我整天呆着不幹活,所以沒食慾,現在我每天都幹很多活兒,容易疲勞。”落心舉起身邊的鐮刀給他看。
“不對,剛纔在紀元寺吃齋飯,你一口氣吃了兩大碗,以前一天你也吃不了半碗,”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聽他這麼一提醒,落心突然意識到自己最近好像真得吃得很多,再這麼下去很快就成大胖子了吧!看她一臉的迷惑,男人關心地又問了一句:“才吃過飯這麼一會兒,你就餓了,又吃了這麼多糉子,是不是生病了?”
“噢?”落心看着快被自己吃光的一盤糉子也是驚詫不已,難道得精神抑鬱症了,最近幾天她整天都在想着如何才能幫雲容解鎖而不得要領,心中甚是煩悶。心理學家說:沒完沒了的吃是緩解stress的一種方法。
“讓我自己把把脈看看。”
也覺得自己有問題,落心認真地把脈,不一刻她就把出在正常的脈搏之外,還有一條弱弱的,很小很細的脈搏有規律地跳動着,莫非是滑脈?想到這兒,落心的臉騰得一下就紅了,真是的,自己上個月的月事沒來,早就應該想到了。
偷着瞟了身邊的男人一眼,落心一陣狂喜,心緊張地亂跳起來,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趕緊夾起一塊糉子繼續吃。看她低頭不語,滿臉嬌羞,一直不停地吃,男人遞過來一杯茶,“謝謝!”落心依然沒好意思看他,接過茶“咕咚”一口就喝了。
“還要,”落心把空杯子遞給男人,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把茶斟滿,突然野狼風的眼睛一亮,一把就捏住了女人的肩膀,口氣中全是驚喜:“落心,你沒病,是懷孕了對不對?”
“啊!咳咳咳……”
落心一驚,一塊糉子卡在了嗓子眼兒,她不停地咳嗽,臉憋得通紅,野狼風一邊兒幫她順背,一邊緊張地看着她,等着答案。不好意思說出口,落心點點頭,男人緊繃着的臉突然一鬆,他一擡頭仰天長笑,然後得意忘形地把落心舉了起來,在竹蓆上又笑又跳,看着他那激動樣兒,落心真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那個冷酷的萬人懼,幸福地摟住他的脖子落心在他的耳邊低語:“風,你一定會是個好爸爸的!”
彎月柔柔,清風陣陣,正在作着美夢的落心突然被餓醒。
“風,我要吃香蕉,你去幫我拿。”沒有睜開眼,落心嘟囔了一句,嗯?怎麼沒反映,女人習慣性地伸手推他,空空如也?猛地一睜眼,身邊的男人不見了。
下牀披上衣服,落心四下裡尋找,順着半開的窗戶,院中有劍音瑟鳴傳來,她趕緊倚窗凝望……
只見墨黑色的夜幕下,英挺的身影引劍,展身,倚天孤青,月的光華傾泄到劍尖,頓時一川飛瀑在半空中鳴起,幾個旋身、邁步、凝神,不再是戰場上千軍萬馬中的霸王之氣,卻是風雨堪驚,如渺渺孤鴻展翅,若巍巍蒼松挺拔,幾許惆悵,幾多柔情挽着他的身姿在劍氣中迴盪……
頃刻間,劍舞身飛起,只聽瑟瑟的劍鳴如琴者御風而歌,飛舞的劍風如笙簫低轉,又如鐵騎在戰場上的嘶鳴,月光下的劍影掃過,如沉寂千古後的一聲輕嘆……
落心眉頭微顰,實在看不懂這男人半夜起牀獨自舞劍的心情?這一整天他都跟個孩子般又蹦又跳,怎麼突然之間會把劍舞得這般寂寥呢?
終於野狼風收劍立身,已成青絲的一頭長髮,染着月的光華,從獵獵飛揚的狂傲中徐徐落下,如涌動的海潮波浪起伏,在落心的心岸拍起了無數浪花:真是太美了!她暗贊。就爲了這剎那的芳華,哪怕是紅顏就此老去,也不枉此生了!撫摸着自己的肚子,落心的心底盪漾着幸福的感覺: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比與自己相愛的人一起孕育生命更美好的事物呢!
舞劍完畢,野狼風回眸向寢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深情無限,落心一怔,心中不由自主地怦怦亂跳起來:他怎麼了,爲什麼突然他的眼神中全是不捨呢?理不清自己的心緒,落心回到餐桌前,爲自己倒了杯茶,靜靜地喝了起來,思索着男人奇怪的眼神兒。
“落心,不在牀上睡覺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野狼風洗好澡,突然竄到落心的面前,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一邊摸着她的肚子一邊傻呵呵地笑個不停,“落心,謝謝你!謝謝你!你想要什麼?想要什麼?快說,爲夫什麼都給你。”
“我要你告訴我,爲什麼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一個人偷着去舞劍?”
野狼風一怔,什麼都沒說,把臉貼到了落心的肚子上,摟着她的腰,久久都不肯離開。“風!”落心不高興地扭了一下腰道:“風,我是你的妻子,你有什麼心事兒還不能跟我說嗎?”
“落心!”野狼風欲言又止,貼在她肚子上的臉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風,告訴我好不好?”落心撫摸着他如瀑的長髮輕聲地問着。
“落心,我……”野狼風的聲音哽咽住,咬了咬牙,他擡起頭來解釋道:“我真不捨得離開你跟孩子!”
“離開我跟孩子?”落心不解,眉頭微蹙,問他:“你什麼意思?”
野狼風嘆了口氣,心中掙扎地緊,最後還是咬了咬牙,下定決心道:“落心,爲夫要御駕親征南疆,徹底消滅最後的隱患。”
“御駕親征?”聽了他的話,落心的腦子有些亂,剛剛有了寶寶,男人就要離開?忍不住建議道:“風,南疆不過是個彈丸之地,派個大將軍去就行了吧?”
野狼風搖了搖頭,態度嚴肅地說道:“這次的敵人跟以往不同。不僅僅是前幾年戰敗的一些叛軍跑到了南疆準備共同起事這麼簡單。大祭司夜觀天象,還見到了南疆的天空上有煞星出世,其鋒芒直對着平安都,唯一能除此妖孽的方法就是爲夫手中的這把野狼孤青劍,而且也只有真龍天子使用它纔有威力。另外,紀元寺的慧能大師也測出了此劫,認爲此事不能再耽擱,趁那煞星還沒成事,叛軍的餘孽還沒有準備好,我必須趕去消滅他們,否則天下必將有大禍,百姓必將有大難。”
“如此說來,那一連串的下毒,暗殺,鎖魂好像都跟這次大劫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落心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輕聲問道。
“現在看起來是這樣。”男人慎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落心願隨夫君一起出徵。”拉住男人的手,落心殷殷切切地懇求道。
野狼風的眉峰一跳,溫柔地把女人拉到了懷裡,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肚皮,柔聲道:“落心,爲夫也捨不得你跟孩子,但是此次遠征路途遙遠,困難重重,敵人又隱藏在暗處,爲夫不能讓你去涉險。”
“風!”看他意志堅定,落心有些着急,拉住他的手爲自己辯護:“夫君把落心留在這兒才危險呢!既然敵人知道我是你的弱點,自然還會在我的身上打主意,到時候你遠在千里之外,鞭長莫及,敵人再造點謠豈不動搖你的軍心。”落心覺得自己說得很有理,更是殷殷切切地看着他。
“壞丫頭!”野狼風抱着她的手緊了緊,溫柔地貼住她的臉,眼中全是不捨,口氣卻是斬釘截鐵:“不行!你的安全問題,爲夫已經安排好了,祭天壇上的護國神鼎可保我平安都不被妖孽侵犯,另外爲夫把玄劍將軍留下來保護你,不會有事的。”
又留玄劍!武功天下第一的將軍應該隨着他去南征北戰纔對,卻次次被留下來保護自己,唉,這個男人真是!再次緊緊握住男人的手,落心態度嚴肅地懇求道:“夫君惜我愛我,落心的心裡都知道,可我倒是覺得與其日日天涯思君盼君,不如相伴於江湖。不管是生還是死,我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看着男人還是不說話,落心着急地補充道:“還有,落心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在南禮王宮中長大的嬌氣公主,我可是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人,外加還有冥王的心戒護身,沒有人能傷害我跟孩子的。風,就讓我跟着你吧!”
聽了她的話,野狼風的掙扎寫在臉上,伸手摸着落心的平腹,理智和感情在他的大腦中較量,激戰,雖然很想帶着她,卻不忍心讓她去受苦,男人再次下決心道:“落心,你剛剛懷孕,僅僅是顛簸之苦就夠你受的,爲夫不能帶你。”
“不怕!”落心沒有氣餒,繼續試着說服他:“現在已經懷孕兩個月,過了三個月胎就穩了,所以這一個月我可以慢慢走,你帶着軍隊先走,我們在南疆的首府點城匯合就好了。”
“落心!”野狼風還想堅持,落心笑了笑,沒給他喘息的餘地,樂呵呵地問道:“夫君很多年前爲落心特製的鎧甲還在吧?我現在很想試穿一下,看合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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