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心,落心,你沒事兒吧?”
七葷八素,眼冒金星,渾身劇痛,好像骨頭也被摔折了,忍着劇痛,落心向着聲音的方向望去,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
“落心,落心,你說話呀,你別嚇我。”聽着球場上好像亂成了一團,感覺有人把她抱了起來,迷迷糊糊中落心聽出了那是野狼風的聲音。
“南帝中了毒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落心一驚,一口氣衝上了腦門,她猛地睜開了眼睛,“哥哥怎麼了?”她焦急地問道。
“落心!”野狼風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到了她的臉上。“哥哥,哥哥他怎麼了?”落心焦急地問着,使勁兒地推抱着她的男人想要下地去看看。
“別擔心,御醫已經在處理了。”看她醒了,野狼風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我要去看哥哥!”
“落心,你好象也受傷了,先別動,先讓御醫來幫你看看後再動,嗯!”
“走開呀,我要去看哥哥!”野狼風依然緊緊地抱着她,落心動彈不得,她急了。
冷眼看了他一會兒,野狼風粗喘了一聲,橫抱着落心向馬場邊緣的擔架處走去。
擔架上的男人,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嘴脣發青,細長的鳳眼緊閉着,一枝長箭穿肩而過。看到這樣兒的哥哥,落心的心口猛地一縮,痛得渾身不停地顫抖,臉色煞白地對御醫說:“太醫,趕快把哥哥身上的箭取出來呀。”
“啓稟王后,這是一支餵過毒的箭,如果沒有解藥,一旦取出箭,很容易毒發身亡。”
太醫的話才停,翼哥哥的貼身丫環尤意突然跑了過來,看了翼哥哥一眼後擡頭看着落心,她淒涼地叫了一聲:“姐姐!”忽閃着無助的大眼睛看着她,無言的淚水洶涌而下。恐懼,心疼,埋怨,各種各樣的情緒從尤意的眼中劃過,彷彿一朵無助的小小百合在寂靜的山谷裡聽着晴天霹靂,看着大火蔓延,聞着地獄裡的硝煙……
是呀,她怎麼會不害怕呢?她的一切都是翼哥哥給的!是哥哥把她養大,讓她讀書,讓她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沒有了翼哥哥,落心相信她一定不會獨活!如果翼哥哥就這樣死了,落心也不要活了!
“尤意,去,拿兩隻碗來,翼哥哥不會有事兒的!”鎮定住情緒,落心說道。兩隻潔白的玉碗,擺在擔架旁,落心伸手從衣袖中掏出隨身攜帶的短刀,準備放血。
“落心,落心,不可以,不可以呀!”一直沉默的野狼風突然抓住她的手,急道:“落心,等御醫查出那箭上喂得是什麼毒,就有辦法了,聽話,再等等,再等等!”
“不能再等了”
“落心,一點兒血是不夠的。”
“那就放很多血,放到夠了爲止!”
“落心,我決不會允許你這麼做。”野狼風執意地攥着她的手,態度堅定。落心慢慢地擡睫看向他,卻見站在野狼風身邊的公主如顏一臉冷漠地看着躺在那裡的翼哥哥。滾滾的怒潮在這一刻衝上了落心的心窩:這個女人不僅不愛翼哥哥而且她在恨他,恨這個如天使一般善良的男人。
臭母狼,只要我落心不死,這筆帳我一定跟你算清楚。
直直地看進男人的眼底,落心堅定地說道:“風,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死在你的面前,請你放開手!”男人猶如鋼鐵的身子猛地一震,從她的眼中,他看到了春風吹又生的小草,驚濤拍不斷的岩石。野狼風被落心的眼神嚇住了,不知所措地鬆開了手,落心迅速轉過身,開始放血。
一碗又一碗,她不停地放着,尤意端着血碗驚慌失措地看着落心,看出她眼中的迷惑,落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尤意,快把這血餵給哥哥,一會兒就沒事兒了。”尤意依然迷惑不解,卻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到了哥哥的脣邊,但血一灌進嘴裡,立即就從嘴角流出來了,試了幾次都不行,翼哥哥已經吞不進東西了,尤意急得哭了起來,落心接過血碗道:“我來吧!”
“落心,你瘋了,瘋了!”
看到情急中的落心要用嘴去喂舞天翼喝血,一直沉默不語的野狼風怒了,一把就把落心抓到了懷裡,禁錮住,命令身邊的太醫道:“還不快去想辦法。”
不一刻,太醫拿來一根似木非木,似竹非竹的中空吸管,掰開了翼的嘴,把吸管伸到嗓子眼兒,慢慢地把解毒血導入……
也記不住放了幾碗血,也不知過了多久,翼哥哥雖然昏迷不醒,臉上的黑氣卻在慢慢地退去,脣邊的青紫色也消失了,看來毒已經解了,可脈搏依然贏弱,呼吸紊亂。落心跌坐到草地上,緊緊地握着翼的手,不停地喃喃自語:“哥哥,你要是敢死,落心決不獨活!你死給我看看……”
太醫們手腳麻利的爲翼拔箭,上止血藥,用紗布包紮,給他喂藥汁,然後把他擡到臥室裡,落心失了魂般地看着,跟着,坐着,始終緊緊握着他的手,不停地給他把脈,從上午,坐到下午,到午夜,再到天明,哥哥都沒有醒。
“落心,來,吃口飯!”心情複雜無比的野狼風坐在落心的身邊緊緊地盯着她的臉,耐心地勸她。
看着哥哥毫無生氣的容顏,一種隨時都會天人永隔的悲痛割裂着落心的心,她輕輕地推開男人的手,冷冷地說道:“如果我翼哥哥醒不過來,落心要讓所有跟這事兒有關的人給哥哥償命,不管她是誰,你的妹妹也好,你的母親也罷,一個也別想活!”
“落心!”
野狼風的喉嚨哽咽住,報仇!是呀,這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太大意了,被幸福衝昏了頭腦,沒有注意到她身邊的危險。可是,這個女人,野狼風深深地看進落心的眼底,那裡面竟又成了戈壁荒丘,一種他最害怕的眼神兒。那眼神中,沒有擔心,沒有恐懼,沒有渴望,什麼都沒有,好像她的生命也在隨着那個男人的一起消失!
她如此傷心,如此難過,全是爲了躺在這裡的那個男人。
一幕幕的往事在這一刻襲上了野狼風的心頭:他看見多少年前,他在渡船上抓到的那個正在逃跑的小丫頭;大婚時不願喝交杯酒而存心摔了玉杯的新娘子;在他坦露了一片真心後,乘大鳥凌空飛走的如精靈般的女人……一宗宗,一幕幕活靈活現地回放在野狼風的腦海,而這一切都是爲了躺在這裡的那個男人。心被狠狠地割開一道又一道的血口,血從心底漫延,漫延,身體上的體溫慢慢地,慢慢地失散……
緩緩地伸出手,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野狼風忍着心痛輕輕地吻她,她的嘴脣好涼呀!“落心,你……不想活了?想……跟他一起死是吧!”他滿懷悲憤地問了一句。
這個沒有心的女人想要用這種方式來折磨他,如果是,那她做到了!心底撕裂般的痛楚,無法排遣的委屈,還有剪不斷的情思糾結在一起,把他打得體無完膚,他該怎麼辦呢?放她走,成全她的幸福嗎?剛一想到這兒,無窮無盡的恐懼襲上了心頭,野狼風的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落心,如果你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呀!”野狼風緊緊地抱着她,訴說着心中的恐懼,女人依然沉默不語,可怕的寂靜加深了恐懼的色彩,男人突然覺得他的女人在離他遠去,而且是越來越遠……
迷迷糊糊的,翼慢慢地張開眼睛,“呃”眼睛脹澀得難受,頭很痛,沒力氣。唉,也不知心兒有沒有事兒,剛一恢復了記憶,他忍不住擔心起來。趕緊集中起精神歪頭尋找。
轉過臉,看到心兒坐在牀邊,握着他的手,頭抵在牀沿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在心中幽幽一嘆,傻心兒,一定是在爲他擔心呢!他張了張嘴,想要叫醒她,讓她到牀上來睡,卻發現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於是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又把頭扭了回來想看看屋裡有沒有其他的人可以幫幫忙!
晨曦的微光困惑了他脹澀的眼睛,他被迫眨了眨眼,然後他看到了一幅他很想忘,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的畫面。只見高大挺拔的野狼風,默默地站在落心的身後,垂手而立,死死地盯着昏睡中的落心,眼中含着淚,臉上的肌肉不停地顫抖。
舞天翼見過各種邪惡版本的野狼風,唯獨沒見過這樣的他,他臉上的無助和悲傷竟是如此刻骨銘心!
輕輕地閉上眼睛,翼看不下去了,他意識到這個男人一定真得很愛他的心兒,也許並不比自己少吧!這個認知讓他既高興又痛苦,胸中語萬千,夢縈魂牽,爲得都是她!難道跟他的心兒,今生真得無緣了嗎?他只有默默祝福平安的份兒了嗎!他痛苦無比地想着,思考着。
憤怒而悲痛的男人,站在落心的身後,暗罵自己無能:野狼風,你太傻了,從頭到尾你都太傻了!她的心中沒有你,從頭到尾都沒有你!否則,她怎麼會如此不顧你的感受,三天不吃不喝地苦守在這個男人的身邊,等着跟他同生共死呢?野狼風,你清醒點兒吧!不管你給她什麼,把你的命,你的魂都給了她,她都不會在意的!
三年,三年呀!野狼風,你曾是怎樣思念她,難道你還想過那樣的日子嗎?就算你願意跟她同生共死,你卻不是她想要共死同生的人。如果她真得跟這個男人一起死了,你還活得了嗎!就算你追到地府裡去,她不要你,無論如何,她就是不要你,野狼風,你這個笨蛋,你這個混蛋,都到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不清醒呀!就算是死,你也是枉死,是個孤魂野鬼!
糾結在一起,疼痛無比的心緒讓野狼風不停地勸着自己,下意識地幫助自己抵抗着心中的恐懼:野狼風,你是誰呀?他自問,你是無所不能,文武雙全,威霸天下的北格王,未來冥野大陸真正的王,居然會淪落到爲了一個女人要生要死的地步卻依然得不到人家的心。你這個笨蛋,廢物,蠢才!明天,一切從明天開始,野狼風,不管她是死是活,你再不許爲她而傷心勞力,你要做回你自己,做一個真正的王者。看着昏睡中的落心,野狼風的手越攥越緊,憤怒和恐懼像魔鬼一樣緊抓着他的心,讓他有種想要去抓住些什麼的衝動。
“哥哥,哥哥你醒了嗎?”剛從短憩中醒過來的落心,突然感覺到哥哥的手動了一下,她趕快大聲問道。
聽到落心的呼喚,翼悠悠地睜開眼看着她。
“哥哥!哥哥,你可醒了,可醒了,睡了三天,若再不醒,心兒也要隨你去了!”落心握着翼的手,欣喜萬分地叫着。
翼忽閃着細長的大眼睛,一臉迷茫地問道:“你是誰呀?爲什麼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又不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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