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紙條,落心眉頭微顰,實在是看不出送丹藥的人是敵還是友。
放下手中的書,走出竹樓,坐到院中的香桂樹下,落心仔細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天邊的朝霞被高高升起的紅日撤下了雲稍,空氣中逐漸摻進了熱氣。亭臺流水,綠樹妍花,空氣中是安靜的氣流,沒有一絲詭異或危險的氣息。
這送字條的人冒着危險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送來丹藥,也沒有傷害她,雖然這人的目的不清,但這丹藥應該不會有詐,落心這樣分析。
一陣涼風吹來,衣衫輕撩,送來一股帶着露珠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落心靠在樹上彷彿聽到一縷悽婉的琴聲從天邊而至,如流雲倏爾飄近,忽爾遠行,好像在訴說着撫琴人飄忽不定的心緒。隨着琴聲中的韻律,煙那優雅的身姿驟然浮現在她的眼前,落心忍不住輕笑:煙和雲容那朦朦朧朧,若即若離的情誼經過這場浩劫,想必也應該明朗了吧。想到這兒,落心找來筆墨紙硯把得藥的全過程詳詳細細地寫清楚,然後把小紙條和她的信放到香囊中,落心伸手向天優美地一劃,訓練有素的鷹鴿靈巧地停在了她的胳膊上。落心把香囊放到鷹鴿腿上的竹筒裡,綁好紅繩,鷹鴿展翅向平安都飛去,至於用不用這個藥,讓煙自己去決定吧。
忙完了這樁事,天已到晌午,大腹便便的女人只覺飢腸響如鼓,既然在這戒備森嚴的皇宮別館中都能被人‘暗算’落心決定大隱隱於市,何必整天躲躲藏藏的,在這遙遠的南疆除了敵人和友人沒人知道她是誰。拉上柳惜,換上粗布衣衫,落心了了一樁心事,決定到集市上去吃海鮮,大內高手們願意跟蹤就跟蹤好了,只要她眼不見自然就心不煩了。
百花鎮的集市上熱熱鬧鬧,一派海國風情,沒有什麼雅緻的酒樓,可路邊販賣的海產品都是鮮活的。
快到街的盡頭時,已經能看到波濤洶涌的大海,在前方街角處,有一個簡易的麪攤兒,說它簡易還真是名副其實,一個小雨棚下襬了幾口熱氣騰騰的大鍋和一個熬着熱湯的大瓦罐,一條長案几上,有提前準備好的米線和幾樣簡單的調料。老闆的生意看起來很好,椰樹下的八張大桌子上,有七張都坐滿了人。
雨棚下,一個青年男子正忙着手裡的活兒,一看又有客人,男人的頭微微地擡了一下,表情本來沒什麼變化,可一看到落心挺着個大肚子,年輕男子的眉峰微微顫了一下,脣角淡淡一勾,道:“來了,請坐吧。”
柳惜點了兩碗米線,聽着周圍食客響徹海灘,啼哩吐嚕的吃麪聲,一貫以豪爽自稱的柳惜忍不住秀眉微顰,好像食慾被影響到了的表情。看着她,落心忍不住暗自偷笑,忽然想起自己上大學時交得第一個男友,剛認識沒多久,落心就帶他去參加了老爸社區大院中的新春晚會,本來那小夥兒長得超帥,年少輕狂時的落心原打算在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面前顯擺顯擺,誰知,唉!這小子一吃飯,玩兒完,那聲響,簡直是……!落心記得自己爲了躲避大院中那幫哥兒們對她的嘲笑,連着三個月躲在學校沒敢回家。
還是咱家狼狼帥呀!哎呀,怎麼吃個飯也會想起他,真是快成大媽了!落心趕緊再次進行自我批評,平和自己的心緒。
不一刻,兩碗熱氣騰騰的海鮮米線就送到了倆人面前,落心低頭一看,只見用鮮魚蟹肉煮的鮮湯里加入了薑絲和蝦油,湯色清亮,香氣襲人,落心吸了口氣,向麪攤主人誇道:“這米線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麪攤主人的眼中帶上了一絲溫和的笑意,道:“夫人吃完後就趕快回家吧,不要再這樣出門了!”
哦?聽了年輕男人的話,落心覺得他的話中有深意,就忍不住擡頭打量他,只見此人一身尋常漁夫的短打扮,衣服很舊卻洗得很乾淨;他長得很清秀,雖然對人的態度不溫不火,極爲平淡卻有這一種自自然然就吸引了人的注意的魅力。在這羣吃飯啼哩吐嚕的人中間,此人很明顯是受過良好教育的。
在遙遠的南疆的一條陋巷中,一個這樣的麪攤主人好像跟這環境很不協調。落心雖然疑心重重卻沒說什麼,擡頭見鄰桌的一個食客正在吃蛤肉,只見那人艱難地撬開個頭很小的血蛤外殼,他“刺溜”一聲連血帶肉一起吃下。不一會兒的功夫,那男人的雙手已經是鮮血淋淋,這吃相實在是讓人難忘,不過這血蛤對補血還是很好的,於是她輕聲說道:“老闆,我這兒也點盤血蛤。”
“夫人,很是對不起,我這兒的蛤蜊全都賣完了。”男人微微搖了搖頭,溫和的氣質中是一種淡雅的風範。
“那就算了。”落心沒再看他,低頭開始吃她的海鮮米線。
“這米線做得真是太棒了!”落心纔要吃,半碗米線已下肚的柳惜喋喋稱道。落心趕緊拿起筷子挑了一綹米線到嘴裡,滑爽回甜,有大米的清香,有糯米的甘芳,上面的配菜和配肉翠綠,嫣紅,潔白。特別是這碗鮮湯,看上去清爽味道卻是鮮濃,還真是回味無窮。落心一口氣吃光面,喝光湯,不住地向柳惜點頭稱讚:“這麪攤的米線不僅味道好,各種配菜也是相得益彰,美觀美味一併俱全,要不咱倆再要一碗!”
“好!”柳惜輕笑,又點了兩碗米線後她逗落心道:“心妹的寶寶還真能吃呢,每天只見你吃卻沒見你長肉看來都喂寶寶了。”
“好像是這樣。”落心輕輕地撫摸着自己的肚皮感覺裡面的baby在動,想着不管是男還是女,這個小生命是她和風愛的結晶,滿滿的幸福感充斥在心間。
“老闆,再來盤血蛤。”自己的米線剛剛端上來,鄰桌的客人就叫了起來。麪攤老闆轉身過去解釋所有的蛤蜊都賣光了,那食客頓時怒了,道:“你馬上到魚市去給爺爺買來,否則今兒這飯錢爺爺不付。”一聽他言,柳惜有些按耐不住,想要起身打抱不平,落心及時壓住她的手,想看看那老闆如何應付。
“不瞞客官,現在的魚市裡根本就沒有蛤蜊可買,有大船的漁民們名義上是出海去打魚了,實則都忙着倒賣糧食給那些倭寇賺大錢去了。”麪攤老闆口氣淡淡,眼中卻全是不屑和憤慨。
“少廢話,如果沒有血蛤,今兒這飯錢,爺爺不付。”言罷那人把滿手的蛤血往身上抹去,站起身想走,食客們開始交頭接耳卻沒人敢言語,這時一個魁梧健壯的中年男子從麪攤裡走了出來站到了麪攤老闆的身邊。
落心一邊吃着碗裡的米線一邊看着這一幕,只見麪攤老闆淡淡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身邊健壯男子的肩膀,那男人無聲無息地轉身消失到麪攤裡了,然後老闆才面無表情地衝那食客說道:“今兒這頓飯算是我請你吃的,你現在可以走了。”麪攤老闆的口氣很輕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就多謝了。”吃白飯的男人站起身,目中無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麪攤老闆平靜地轉身回了麪攤的長案几後繼續忙活。
喝完碗裡的最後一口湯,落心忍不住多看了那麪攤老闆幾眼,覺得此人不凡,卻不知他爲何如此忍辱負重。
“嘭,嘭,嘭……”
一連幾聲爆響打擾了落心思緒,和柳惜一起側身望去,只見那吃白飯的男人像死豬般一動不動地爬在了街的中間,一個看上去二十來歲的錦服女子,嫋嫋婷婷地從那人的身邊走過,手裡提着一根精緻的小馬鞭向麪攤走來。
“老闆,你今天的米線我全包了。”女子在落心旁邊上的餐桌旁坐下後吩咐道。
“對不起,每個食客我最多隻賣三碗米線。”麪攤老闆輕柔地敘述他麪攤的規矩,落心和柳惜面面相覷地互看了一眼,剛剛靜下來的食客們又開始交頭接耳,餐桌旁有人嘀咕:“這丫頭天天來,天天碰釘子居然還不死心。”
突然覺得今天有好玩的事兒和好玩的人了,吃完了米線,落心坐着沒動,估計柳惜也想看熱鬧因爲她也坐着沒動。
“那就來三碗米線。”女孩兒看向麪攤老闆說道,她的眼神兒甚是複雜卻不是愛戀,麪攤老闆輕聲答了一句是,轉身走了。也許是感覺到落心和柳惜在注視她,女孩兒轉過臉來看向她們,剛一跟落心的眼睛對上,女孩兒的眉毛輕顫了一下,炯炯有神的杏眼中有些慌張,不過迅速恢復了平靜。她的這一變化沒有逃過落心的眼睛,看來她認識自己,落心這樣確定。
有了這層認知,落心刻意打量起這個女孩兒來,只見她脣紅齒白,清純伶俐,一張臉生得很漂亮,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不是媚眼如絲卻好像有萬般的情意深藏其中。越看越覺得在那裡見過她,可搜遍了自己的記憶,也沒發現有這麼一號人。
感覺到被落心打量,女孩兒低頭吃米線,刻意不去看她,這更引起了落心的注意。在海邊的麪攤旁坐了很久,沒再有什麼新發現,落心付了飯錢拉着柳惜離開了海邊的麪攤。
出了百花鎮的集市,落心知道自己的四周一定隱蔽了很多的大內高手。走到一棵大樹下,見四周沒人,她做了需要人的手勢,果然一位身穿黑衣的大內高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的面前。落心無奈地輕笑,知道這一定是野狼風那惡少的命令,不過爲了孩子的安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落心笑了笑,大內高手很有禮貌地探過身,落心在他耳邊一陣低語,男人領命而去,落心和柳惜繼續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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