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飛機降落在北京某軍用機場的時候,北京的天空真飄着雪。陸少琛跟青荇在醫護人員把擔架擡下飛機後,才從飛機裡走出來。
北京的寒冷讓剛從昆明回來的青荇有些不能適應,連她懷裡的小衿都因爲這突然的寒冷而打了一個噴嚏。
“真冷。”走出機艙,青荇感到打在臉上的雪花刺骨地寒冷,大年三十,竟然下這麼大的雪。青荇趕緊把圍着小衿的羽絨服裹緊,怕兒子凍感冒。
陸少琛更不是照顧妻子跟兒子,緊走幾步追上擔架,幫少琥撐起傘。
從昆明到北京雖說不遠,可對於剛剛手術幾天的陸少琥來說,這幾個小時的路程卻充滿不可預知的危險。陸少琛從堂弟被擡上飛機就提起的心直到看到堂弟被救護車送進醫院,被唐瑾迎進病房那一刻,那算真正放下來。
“哥,看你的樣子……簡直比我……還緊張。”被唐瑾安排進病房的陸少琥半倚着牀頭,調侃地對堂哥說道。
“咱倆換個位置,你不會比我強。”陸少琛幽深的精眸透過金絲眼鏡,閃着深邃的光。他的意思陸少琥完全聽懂,他不禁咧開大嘴,笑得更燦爛:“誰讓……我們……是兄弟?”
陸少琛伸出手,緊緊握住少琥擊過來的粗礪的大掌,與他相視而笑。
兄弟,這兩個字很簡單,可是卻包含着許多無法用語言描繪的感情。他們兩人從不擅長用語言來表達這份兄弟之情,可是每每在遇到危難時,他們那種發自內心的關懷與擔憂比任何蒼白的語言都真摯。
“這一路上平安無事,是我們的幸運。”青荇非常懂陸少琛此刻的心情,他一直自責說自己他在離開雲南的時候就給自己下命必須安全地把少琥帶回北京。
陸少琥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勾住小衿胖乎乎的小手:“這都是……託小衿的福。”
小衿聽到叔叔的話,咯咯地笑起來,也用他的小手緊緊地反握住陸少琥。
“少琥,我跟青荇要回去陪爺爺吃年夜飯,你記得給爺爺報個平安,免得他老人家擔心。”陸少琛推了推眼鏡,沉穩地囑咐着堂弟。雖然他們沒告訴爺爺少琥受傷的事,可是自從少琥離開北京,爺爺就常常面露憂色。他把自己對少琥的擔心都埋在心底,只是不想讓家人看出來。
“嗯。不會忘。哥,”看陸少琛要離開,少琥立刻叫住他,“暫時……別告訴爺爺……我……受傷的事。”
陸少琛用力點了點頭。他明白堂弟的意思,如果爺爺看到他現在這種虛弱得不成人形的樣子,會心疼死。所以善意的隱瞞有時候是必須的。
“好好休息,唐瑾哥會幫我看好你。他今晚值夜班。”青荇握了握陸少琥的手,淡淡地笑道。因爲有唐瑾哥,少琛才能安心回家陪爺爺。
陸少琛抱過小衿,攬着青荇的腰離開。
……
“爺爺,少琥還沒回來?”電話那頭的吳淼聲音有些落寞。
“淼丫頭着急了?等少琥回來,我替你打他屁股。”陸安國半帶玩笑地逗着吳淼。
“爺爺,您拿吳淼尋開心!”吳淼抗議地說完,就立刻不好意思地停住,然後在陸安國豪爽的笑聲中,嬌羞地掛斷電話。
陸安國放下話筒後,悵然地坐回沙發上。他看了一眼冷清的客廳,不由得懷念起以前一家人聚會的熱鬧勁。伯偉走了,少琛跟青荇又不在北京,這個家顯得格外冷清。
就在陸安國因爲冷清而凝起濃眉時,朱莜扭着腰進來,她一邊觀望着屋內,一邊嘲諷地說道:“喲!這家裡的人呢?大年三十的,怎麼一個人影都沒有?”
“我不是人?”陸安國不悅地繃起臉。他希望回來的沒回來,不希望露面的倒勤快地跑來了,只是朱莜一開口,就讓他非常不痛快。
“爸,我不是說您。”朱莜立刻懊惱地抿了一邊嘴角。她怎麼就又不小心惹公公不悅了?她不斷責怪自己太沒心機,不知道說話前要多考慮幾遍。
“那是說我了?”陸伯雄走進客廳,一邊脫着羽絨服,一邊冷酷地緊繃着臉質問。
雖然今天是大年三十,可他的工作也沒有輕閒下來,這不一忙完,他就趕緊開車往家奔。今年是伯偉走後第一個春節,他怕爸又觸景傷情,因爲伯偉的離開而難過。
“不敢,誰不知道你是大忙人啊?”朱莜甩了一下手中的歐洲某名牌真絲手帕,扭着粗腰坐到陸安國對面,撿起茶几上紅通通的車釐子,放進嘴裡吃起來。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陸伯雄沒理會朱莜的嘲弄,把外套脫下來後,就邁着沉穩的腳步上樓。
傅怡正要抱着小暢下樓,就看到丈夫回來,她立刻迎上前,儒雅地笑問:“我剛聽到朱莜的聲音,是不是他二嬸來了?”
陸伯雄緊繃着臉點點頭:“看到她就想起伯偉。來不如不來。”
如果朱莜能像傅怡這樣賢惠,伯偉也不至於早死。
二弟娶錯妻子,毀了他自己一生。
“她總是小叔的妻子,春節不能不讓她來。你無視就好了。”傅怡笑着將小暢抱到陸伯雄面前,“你看小暢這幾天笑容變多了,他看到你會笑呢。”
“是。這孩子很可人疼。”陸伯雄接過小暢,親了親他開始變得豐潤的臉蛋。雖然他已經不像剛出生時那麼清瘦,可是依然不怎麼胖,跟小衿比,還是小得可憐。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孩子才能變得開朗。
“吉祥害人不淺。”傅怡輕輕嘆了口氣。如果不是有吉祥那麼個媽,小暢不可能這麼自閉。
“有其母必有其女。”陸伯雄說着心中的感慨。
吉祥的性格跟她媽朱莜差不多,全是自私、傲慢、驕縱的女人,她們只會爲自己考慮,從不去想她們的做法會不會傷害別人。
“不過吉祥也做對過一件事。”傅怡突然彎起絕美的雙眸,笑得很開心。
“什麼事?”陸伯雄不相信地問道。吉祥能做好事,除非天上下紅雨。
“就是去破壞青荇跟羅旭的婚姻。要不然,咱們少琛怎麼能娶到青荇這麼好的媳婦?”傅怡撲哧一聲就笑起來,有些壞心地捂着嘴竊笑。
“的確該算是她的‘功勞’。”陸伯雄不禁失笑。這“功勞”夠大,他們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包括爸,都要感謝吉祥。沒有吉祥這個第三者,也就沒有少琛跟青荇的幸福生活。
“所以你就別再爲朱莜跟吉祥而生氣了。無視最好。”傅怡挽起丈夫的胳膊,笑着提議,“我們下樓吧,不要讓某些人拿咱們不下樓說事兒。”
樓下,陸安國不願意看朱莜那噁心的嘴臉,起身走向落地窗。他看了一眼仍在飄雪的天空,劍眉緊緊皺在一起。
孩子們可都平安?
少琛跟青荇竟然都沒給家打個電話。
他多麼希望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可是又恐懼聽到消息。他怕得到的是少琥……
不能去深想,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陸安國拼命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他不能做一個無知的爺爺,阻礙孫子成長的路。少琥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鍛鍊,必會成熟。經得起考驗的人,是真正的男子漢。
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消息。
雪突然越下越密,那花園裡的游泳池跟矮冬青都被覆上一層白皚皚的雪,讓人深切感受到冬的寒意。
陸安國擡起頭,看着陰霾的天空,用力抿緊薄脣。
風雪過後的天空,必將晴朗。現在是天晴前的最後一刻陰暗與冰冷。
“爺爺,我們回來了。”陸少琛抱着小衿走進別墅,立刻大聲跟陸安國打招呼。
陸安國急急轉身,目光看向陸少琛身後,在沒看到該一起回來的人時,他失望地怔忡在那裡。
難道……
不!不可能!
少琥如果出事,少琛跟青荇不會笑着進屋。
“回來就好。”陸安國的笑聲裡聽得出有明顯的失望,可他並沒有追問少琥的消息。如果少琛想講,不需要他去問,少琛不想講,他問也是白問。“一會兒跟爺爺說說這次海南之行的新鮮事兒。爺爺這兩年沒怎麼出去過,不知道三亞那裡現在有什麼新鮮玩意。”
小衿看到陸安國,就探着小身子撲進他懷裡。陸安國抱過小衿,用力拿他已經長出胡茬的下巴去親小衿胖乎乎的小臉。
小衿被扎得直躲,陸安國親夠了,才放開小衿被他的胡茬蹂躪的小臉。
“幾天沒見,這小子竟然重了不少。”陸安國突然覺得抱小衿有些吃力,不知道是因爲小衿太重,還是因爲自己老了。
“他啊,天天吃得飽睡得香,不胖纔怪。”青荇俏皮地笑道。
朱莜看到少琛跟青荇這麼討公公歡心,不悅地撇了撇嘴。她突然發現自己的一對兒女竟然都沒來,怪不得只讓少琛跟青荇專美於前了。
她扭着腰走到別墅門口,一邊張望一邊唸叨:“這少琥今年是怎麼了?再忙也該回家吃個團圓飯。”
她的話才說完,陸安國的臉色陰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