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陸少琛偷偷把陸少琥叫到書房，並叫他把門鎖上。
“哥，你這麼神秘幹嘛？”陸少琥奇怪地坐到書桌上，一邊把玩着桌上的紙鎮，一邊戲謔地看着陸少琛。
陸少琛沉默了幾秒鐘，少琥看到他的嘴脣抿得有些嚴肅。
“怎麼了？哥，你這表情讓我發冷。”陸少琥從桌子上跳下來，謹慎地看着堂哥。
半晌，陸少琛纔開口，他聲音暗啞地說道：“幫我辦點事。”
“幫你辦事？”陸少琥鬆了一口氣，原來只是讓他辦點事而已，他還以爲出什麼堂哥解決不了的大事。現在重新坐到桌角，嬉皮地說道，“哥有事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說吧，有什麼事？保證完成任務。”
“我在你那傢俬人會館的股份有多少？”陸少琛淡漠地問道。他當初借給少琥錢的時候，從來沒問過自己佔多少股份，因爲他不是一個那麼看重金錢的人，可是他現在需要知道，因爲他必須安排好父母妻兒的未來。
“百分之三十，如果你想問市值的話，至少這個數。”陸少琥伸出手指，驕傲地笑着說道。
“五百萬？”陸少琛淡漠地問。
“你弟弟我能那麼沒本事？光咱那會館就已經升值十幾倍，再說我每年給你的分紅可不少，你心裡怎麼連個數都沒有？”陸少琥得意地笑道。他當年只是玩票性質開了傢俬人會館，沒想到生意非常紅火，他那些打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幫他介紹不少尊貴的客人，所以不需要打廣告就天天爆棚。
“我的確低估了你的能力。”陸少琛笑了笑，他沒想到自己現在掌握着幾千萬的股份，“你幫我找個律師，將這些股份分爲三份，一分給我爸媽，一分給青荇，一分給小衿。”
“幹嘛？”陸少琥再次緊張起來。他緊擰起濃眉，認真地看着堂哥的眼睛。爲什麼他有種不詳的預感？“你這麼做給我一種你在分遺產的感覺。哥，你才三十八歲，現在就立遺囑有點早。”
“有點早？”陸少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金絲鏡片後的眸黯然地垂下。
“哥，告訴我，你怎麼了？”陸少琥這一次背脊真的在冒冷汗，他緊握住陸少琛的肩膀，堅毅地問道。
這不正常！
堂哥的話，堂哥的表情……這一切都太不正常。
他的心底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就像一個小石子丟進湖水裡，泛起一圈圈漣漪，這漣漪一圈圈擴大，擴大……
“我知道我瞞不了你。”陸少琛嘆了口氣，然後用一種悲愴的語氣說道，“少琥，我的確在分遺產，因爲我必須儘早安排好身後事。”
“哥，你別嚇我。”陸少琥握着堂哥的手直抖。他已經非常確定堂哥會說出非常可怕的事。他真怕那事是自己無法承受之重。
“我得了腦瘤，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陸少琛的話剛說完，就見陸少琥從桌子上摔下去。陸少琛悲痛地閉上眼睛。連堂弟的反應都這麼大，如果青荇知道他患了重病，又會是多麼傷心？
陸少琥從地上跳起來，不肯相信地搖着陸少琛的雙肩：“堂哥，你在說笑話。對不對？你沒得腦瘤！你怎麼會得腦瘤？你剛纔說了個本世紀最大的笑話。要不然就是我耳朵重聽。”
“是真的。”陸少琛沉重地點頭。
“我不相信！”陸少琥在看到堂哥鄭重的眼神時，悲痛地流下眼淚。“我不相信！你在騙我！”
堂哥一直是他崇拜的偶像，他們的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可怕的事果然是他無法承受之重。
他再不想相信也無法不相信，堂哥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他抹了一把眼淚，粗啞地問道：“良性惡性？”
“各佔百分之五十。”陸少琛苦澀地笑了笑。因爲無法確定是惡性跟良性，所以他反而更加迷惘，對生命有種可怕的恐懼。他怕的不是死，而是他如果死了，家人怎麼辦？青荇怎麼辦？他偷了羅旭的幸福，腹黑地將青荇設計進自己的懷裡，卻可能沒福擁有。
“那得趕緊動手術，這種病不能耽擱。我哥們兒的叔叔是腫瘤醫院院長，明天我帶你去找他。”陸少琥雖然悲痛，可是他立刻理智地分析起目前對堂哥而言最需要做的事。如果是良性還好，如果是惡性腫瘤，那會非常可怕，堂哥不能耽擱，如果癌細胞擴散，那想救就晚了。
“不需要！大夫說即使是良性，手術的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十。”陸少琛悲痛地看着堂弟。手術，他早就想過。可是大夫卻告訴他，因爲腦瘤的位置特殊，所以十有八九會下不來手術檯。
他本想牽着青荇的手幸福到老，可是命運卻跟他開了這麼大個玩笑。
“那也還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哥，我們不能放棄！如果你不接受治療，那成功率就是零。”陸少琥聲音嘶啞地勸道。就算有百分之十，也要努力啊！否則，他們就可能真要失去堂哥。
“我怕我可能下不來手術檯。”陸少琛悲涼地嘆了口氣，“我捨不得！我跟青荇才幸福了這麼一小會兒，我不想離開她！”
“可我們不能失去你。”陸少琥用力抱住陸少琛，像個孩子似地哭起來。
百分之十的成功率，也就是說就有百分之九十的失敗率，誰也無法保證堂哥會是那百分之十。
怎麼會這樣？
上帝到底到哪兒去了？
那些大奸大惡之人一個個都活得好好的，爲什麼堂哥卻得了腦瘤？
“你也別太絕望。說不定是良性。”陸少琛反過來安慰起堂弟。
他知道這個消息說出來，聽到的親人恐怕都接受不了。
如果青荇聽到，會不會心痛死？
他最不想看到青荇難受。
他當初就該放手，讓她跟着羅旭過平靜而幸福的小日子。
“一定是良性！”陸少琥堅定地說道。他寧可相信堂哥的腦瘤是良性，只要它不擴大，安安靜靜地待在堂哥腦袋裡，他們就不會失去堂哥。
“希望。”陸少琛摘下眼鏡，擦乾淨鏡片上的淚霧後，又重新戴上。整理好情緒後，他對陸少琥說道：“少琥，還有一件事你一起幫我辦了。”
“什麼事？”
“我在市區的公寓，你幫我過戶到青荇名下，如果哪天我……她跟小衿好有個安身的地方。”陸少琛沉重地說道。
他不想太殘忍，可是……
“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你一定能活到一百歲。”陸少琥不肯如此悲觀，就算要騙自己，他也要告訴自己堂哥還能活一百年。今天這個消息太讓他震驚，他有點消化不良，到現在還不能接受事實。他最敬愛的堂哥竟然得了腦瘤，手術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
“如果我做出什麼對不起青荇的事，你要幫我照顧她們母子。答應我！”陸少琛帶着懇求的目光看着堂弟，用一種像在安排後事的語氣說話。
“你要做什麼？你那麼愛堂嫂，你會做什麼對不起她的事？”陸少琥不解地問道。他知道在堂哥心裡，青荇的分量最重。堂哥這輩子最愛的人就是青荇，他最想保護的人也是青荇。
“我只是說如果。我死了就是對她最大的傷害。她太愛我。”陸少琛帶着一種讓陸少琥看不懂的表情，沙啞地低喃。
因爲太愛，所以傷害纔會非常深。
如果哪天他真的離開她，他怕她會瘋掉。
該怎樣才能讓她少愛他一點？
如果他死的時候，她恨着他，是不是就不會太難受？
一個想法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裡。
不！
青荇已經受到過一次背叛的打擊，他怎麼忍心做那麼殘忍的事？
可是不對她殘忍，他的死將是對她最殘酷的事。
陸少琛坐在那裡，一片迷惘，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如果是良性腫瘤，威脅不到生命，那他還有與青荇幸福下去的機會，可是萬一是惡性呢？他真的忍心看青荇爲他哭得死去活來？
“哥，一切都還沒有結論，我們不要太悲觀。你讓我辦的我一定給你辦好，可你也要答應我好好活着。”陸少琥紅着雙眼，鼻音極重地說道。
不是還沒確定是否爲惡性嗎？所以一切都還有希望。
“好！不到最後一刻，我決不放棄。”陸少琛點點頭。
在沒有確診之前，他不放棄，他會趁這段時間好好愛青荇，他要把所有能給她的全都給她，他怕萬一他走了，想愛也愛不了了……
“決不放棄！”陸少琥用力握住堂哥的手，鼓勵地重複着對方說的話。
門外突然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兄弟兩人趕緊走出去察看。
門外沒有人，只是走廊的花架倒了，花瓶的碎片摔了一地，裡面的插花像被人踩過一樣，花瓣已經零落一地，不再嬌豔。
“有人聽到咱們談話。”陸少琛蹲在地上，拿起一片像被踩爛的花瓣，擔憂地說道。
“千萬別是大嫂。”陸少琥也很擔憂。堂哥最不想讓對方知道他病情的人就是堂嫂。他非常理解堂哥的心情，如果罹患絕症的人是他，他也會千方百計瞞着吳淼。好男人不能讓心愛的女人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