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鎮上本就人少冷清, 家家戶戶之間也有着些距離，四處皆是寂靜。馬車行過，車輪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碾過, 馬蹄聲清脆, 在四下裡迴盪。
祁氏夫婦不愛熱鬧, 所以即使早已聽到了動靜也沒出來張望, 直到馬車停在了他們家門外, 司空摘星上前敲了門，祁大夫才緩緩走了出來開了門。見着司空摘星和門外的馬車，先是一喜, 後又無奈搖着頭：“可是又給我和老太婆帶什麼東西來了？我們老兩口用不上，還是少糟蹋那些好物件了。”
“老頭子, 是誰來了, 怎麼不讓人進來坐？”祁老太在屋裡喊着, 似乎還以爲是鄰居來串門。
“整日裡唸叨，人來了倒不出來見客了。”祁大夫嘀咕着, 卻也是催着司空摘星進門，“大冷天的，就別站外頭了，快些進來暖和暖和。”現下站在家門口，那恩人公子的稱呼自然是沒法叫出來的, 只能含糊着招呼他進門。
“老伯只招呼我一人可不成。”司空摘星笑着回身走回馬車旁撩起了車簾, 伸出了手。
馬車裡竟還有別人不成？祁大夫有些意外, 下一瞬便看到司空摘星將一名女子扶下了馬車, 祁大夫定睛細看, 然後驚訝得微張開嘴，一時之間卻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祁伯伯, 好久不見了。”蓉蓉笑着開口，眼中微微有些泛紅，故意做出些俏皮摸樣，她又道，“祁伯伯莫不是不認識我了？”
“蓉蓉……真是蓉蓉！”祁大夫終於敢確認眼前所見，忙道，“快進屋，這大冷天的，你一個姑娘家站在外頭還不是要凍壞了！”說着已經疾步往裡走去，“老太婆，快出來，看誰來了！”
祁大夫轉身回了屋裡叫着他的老伴，門口司空摘星卻打趣道：“老伯竟還說你是姑娘家……”
話未落，蓉蓉已握了拳打向他肩頭，這人怎麼就越發沒臉沒皮了，這種話也好說！
司空摘星笑着躲過，將馬暫且系在門口，才與蓉蓉一道走了進去。
“還總說我咋呼個沒完，老頭子你看看你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這麼嚷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祁老太被祁大夫拉了出來，然後目光掃過外頭的司空摘星，不由一喜，再看到他身邊的蓉蓉，更是驚喜不已，“這不是蓉蓉嗎？竟隨着恩人公子一塊來了，快進屋。”祁老太連司空摘星和自家夫婿都顧不上，直接拉着蓉蓉進了屋。
祁大夫與司空摘星對視一眼，乾脆一起去了外頭馬車上把司空摘星和蓉蓉帶來的東西帶進了屋。
“這回總算沒見着那些名貴藥材。”祁大夫看着這回沒再出現那些裝着譬如人蔘之類的盒子，不由調侃了一句，“否則老太婆又是感動又是捨不得吃，家裡越屯越多，都快能拿去轉手賣了。”
司空摘星笑說：“老伯便是拿去賣了也無妨，多換些銀子添置點新家當也不錯，鎮上也沒多少人需要老伯妙手回春，好好過舒坦日子豈不是自在許多。”
“你小子慣會說風涼話。”祁老伯對司空摘星說起話來遠沒有祁老太那般客氣，司空摘星性子略帶些頑劣，祁氏夫婦無兒無女，將他看做兒子一般，自是不自覺就會做出嚴父慈母的模樣，司空摘星雖未明說，但偶爾過幾日這樣受着管教的日子他其實受用得很。
“這回倒是來不及買了，一路瞞着蓉蓉把她帶來的，就想讓你們三個都驚喜一下。”司空摘星笑得得意，“果然你們三個都很高興，看來我這想法的確不錯。”
祁大夫哼了他一聲，然後又側過頭來低聲問他：“說來，這冰天雪地的，你怎麼就把蓉蓉給帶來了，她身子可養好了？”
“這不趕來和你們一塊過年嗎？天是冷了些，我看着蓉蓉穿着厚衣裳呢，不礙事的，至於她身子是不是養好了，老伯你抽個空給她診個脈不是比我說的可靠得多？反正先頭蓉蓉的傷就是你給治的。”司空摘星從馬車裡取出最後兩個包裹，一手拎着一個跳下了車，“就這些了，我們快進去吧，老伯別隻擔心蓉蓉自己反而給凍壞了。”
“胡說什麼，老伯身上的衣服厚實着呢，你祁伯母給做的。”雖是老夫老妻了，可炫耀起夫妻情深來，祁大夫也是熟門熟路。
“巧了，我身上的也是蓉蓉給做的，暖和得很。”司空摘星不甘示弱地學着祁大夫炫耀一二。
話音落，這一老一少各自瞪了對方一眼，然後卻都是笑出聲來。
“這頑皮小子，都沒個正形。”祁大夫搖着頭，率先走了回去。
屋內祁老太把蓉蓉拉進去坐了，瑣碎地問着這些年裡頭的事，蓉蓉便也大致答了。拉拉雜雜說了不少事情，祁老太停下聲音打量了蓉蓉一會，點頭道：“蓉蓉氣色這樣好，看來恩人公子把你照料的很妥當。”
這也是實話，蓉蓉遂笑着應了。
祁大夫也司空摘星也在這時大包小包地進了屋，司空摘星在外頭已經聽見祁老太的話，連手上的東西都沒放下，便道：“我的娘子，我當然是要照料好的。”也不知爲何，這話裡沾沾自喜的味道任誰都沒法忽視。
“娘子？”祁氏夫婦一時之間都是微愣，祁老太最先反應過來，欣喜道，“這麼說，恩人公子與蓉蓉已經成親了？”
蓉蓉點頭承認時，司空摘星也道：“那是自然。”
“我就說恩人公子當年把蓉蓉帶回來就是緣分了，偏還什麼兄妹相稱多此一舉，也不知道蹉跎了多少光陰。”
祁大夫出聲打斷了祁老太的喋喋不休：“老太婆，恩人公子和蓉蓉好不容易一塊來了，你怎麼在這說個沒完沒了了，快去準備晚飯，恩人公子說要留在這和我們過年呢。”
“這敢情好，每年都只能對着你這張老臉，今年總算能換點新花樣了。”祁老太不忘損老伴一記，出門去了廚房。
蓉蓉想去幫忙，卻被祁大夫攔下：“蓉蓉今日剛到，旅途勞累，你還是歇着吧。”見蓉蓉看向忙活着把東西放下歸類的司空摘星，祁大夫又笑說，“恩人公子可是你的相公，一家之主，讓他多做點事也好，這便累了，如何做得了家中的頂樑柱，蓉蓉說對不對？”
蓉蓉原本只是想司空摘星幫她說話，別讓祁氏夫婦真把她當客人看顧着，可被祁大夫這麼一打趣，當下微紅了臉，終究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