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六章

果然有陸小鳳的地方就絕不會太平……

當司空摘星掠上太和殿的殿脊, 眼見那裡竟已站了十來人時,不由又次感嘆着自己的先見之明,那些顯然不懷好意的人連眼神表情都沒有絲毫掩飾, 很是囂張。縱使如此, 他也只是在那琉璃瓦上坐了下來, 似乎那些人根本不存在, 他本來就只是來看這場決戰的, 其餘的,與他無關。

之後發生的一切,司空摘星是無奈又無言。太和殿上的葉孤城是假, 真正的葉孤城竟幫着人在皇帝老兒的寢殿謀反。假葉孤城被唐門弟子所殺,那多出的十幾個人與皇宮守衛纏鬥, 殺人與被殺, 屬於這世間至高無上之地的紫禁城就這樣被鮮血浸染。

當陸小鳳在皇帝寢殿攔下葉孤城的劍時, 司空摘星等人也先後趕到,看着那一幕只是越發無能爲力。白雲城主葉孤城, 江湖成名已久的孤傲劍客,一招天外飛仙驚才絕豔,其人也似謫仙飄忽,爲人所敬仰,誰曾想這樣的人物竟也會摻和進這謀朝篡位的勾當, 任誰都想不通這其中緣由。

西門吹雪也已趕到, 他將葉孤城此舉視爲不誠, 爲人不誠, 他冷冷開口:“不誠的人, 根本不足論劍。”

然而大局已敗,聲名已墮的葉孤城卻依舊是那般傲然無雙的姿態, 漠然道:“學劍的人只要誠於劍,並不必誠於人。”

如此,言已盡。

*

只是這一切到最後就像一場大戲,鑼鼓聲聲的熱鬧過了,就重歸平靜,甚至比平靜還更多了幾分肅殺死寂。依舊是太和殿上,依舊是兩個白衣劍客,九月十五,紫禁之巔,徹徹底底地了斷。

看着那一片劍影交織,變幻莫測,司空摘星卻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他突然,很想蓉蓉,這樣的思念,從司空摘星的生命裡有了蘇蓉蓉起,是第二次,而這兩次卻又是截然不同的遭遇。

當失手被擒,落在金九齡手上時,是司空摘星第一次那樣深刻地想念蓉蓉。那時他全部的牽掛只有蓉蓉,也是他第一次徹底恍悟蓉蓉在他心裡已經佔着那麼重要的位置。每一次回家時都能看到的溫暖笑容,能夠寬慰他一路風塵的家,他思念也愧疚。是他把蓉蓉帶回了家,可是那時的他已經看不到未來,他不知道蓉蓉一個人留在那個家裡會怎麼樣,畢竟,是他讓她留在那裡一日日地等待的。那場經歷可謂九死一生,所以回到了家,司空摘星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再不分開。

到如今,蓉蓉已經是他的妻子,此生獨一無二的存在。可在這紫禁之巔,明明可以俯瞰衆生,明明是京城全景盡在眼中的地方,明明蓉蓉也並非在遠到他無法觸及的地方,他卻又一次開始想念。

視線仍在那片劍影中,司空摘星的心思卻已飄遠。這一戰引得江湖紛亂,惹得京城動盪,甚至幾乎撼動皇帝寶座,司空摘星覺得,當這一戰得了結果,結束的一定不止這些,還有他那顆總是爲了這些江湖事蠢蠢欲動的心。江湖萬象,也抵不過有蓉蓉的地方可以帶給他的,哪怕只是短暫一瞬的溫暖。

雙劍交錯,勝負已分。立於紫禁之巔的白衣劍客,終於只剩下一個,那個人,是西門吹雪。另一襲白衣已染成血衣,葉孤城倒在琉璃瓦上時,正值朝陽初升。

“竟然會是他贏了。”司空摘星聽到身旁的陸小鳳說出這樣一句話,聲音極低,似是不敢置信,又似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陸小雞,我和蓉蓉請你喝酒,我們欠你一頓喜酒,不會賴賬。”司空摘星也是壓低了聲音這樣對陸小鳳說了一句。然後也不管陸小鳳有沒有聽進去去,就在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這傾世一戰的結果中動彈不得時,司空摘星已縱身躍下太和殿,向宮門掠去。無人阻攔,因爲根本還沒人反應過來。

*

司空摘星甚至是□□回的家,因爲他臉上易容都沒卸去,況且時候太早,他不想吵到別人。他和蓉蓉房中,仍亮着微弱燭火。司空摘星不知道蓉蓉是不是仍醒着擔憂他,或者是強迫自己按他說的已經睡下,只等一覺醒來見到他。他只是停在房門外,撕去了臉上的□□,又略微緩了緩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中燭光微弱,那僅剩的些許光芒也已經被透過窗紙照進屋裡的陽光湮沒。司空摘星吹熄了蠟燭,這才走向牀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在牀邊坐下,他注視着蓉蓉的睡顏,目光溫柔。蓉蓉半蓋着被子,披着外裳靠在牀頭睡去,呼吸輕輕淺淺,眉心卻是微皺,顯然睡得有些不太平。

看着蓉蓉微皺的眉頭,司空摘星覺得那褶皺彷佛擰痛了他的心,讓他心頭悶悶地難受,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指尖輕輕觸及蓉蓉眉心,將她的眉頭漸漸撫平,他這才滿意地點頭收手。視線微微下移,沒料想會對上那雙熟悉的眼眸,司空摘星這才發現蓉蓉已經醒來,正悄無聲息地看着他。

四目相對,司空摘星的收回手的動作都不由滯了一下,待他反應過來,卻重又伸手觸及蓉蓉面頰,然後湊上前去,在剛被他撫平的眉心落下輕吻,就在那極近的距離柔聲說着:“蓉蓉,我回來了。”

蓉蓉初醒時還有些恍惚,以爲是在做夢,可現在溫度那麼真實,她也終於確定眼前的司空摘星不是她在夢境中虛構的幻影。司空摘星的話落入耳中,她也只是輕輕應了聲,然後頓在那裡只是看着他,卻又在司空摘星打算再開口說什麼時,突然伸出手環上了他的頸項。

“蓉蓉?”有些意外蓉蓉的反應,司空摘星輕拍着蓉蓉後背出聲喚她。

“你回來就好。”

蓉蓉的聲音近似呢喃,輕輕地就在他耳邊響起,帶着一分後怕,九分依戀,柔柔地在他耳畔盤旋。司空摘星終於只是將蓉蓉擁緊,有些事他終於明瞭,有些事他終於放下,唯獨懷中這份溫暖,傾盡此生也絕不放手。

司空摘星帶笑的聲音慢慢響起:“是啊,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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