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路委實長了些, 至少比起曾經他們走一陣便歇上十天半個月的日子來說太長了些,從離開京城後,幾乎日日都在趕路。
蓉蓉坐在馬車裡偶爾透過車簾向外張望, 入目的景緻從一路而來的陌生到逐漸熟悉, 直至這一日走進一片樹葉落盡的樹林, 她才終於敢確定, 可對司空摘星開口時還是這麼一句問句:“我們要去哪裡?”
“蓉蓉認出來了吧?”這一回, 再不像之前賣關子,司空摘星的聲音裡透着無限溫柔。
蓉蓉看着道路兩旁光禿禿的樹幹枝椏,卻笑出了聲。司空摘星還沒從蓉蓉突然的笑聲中回過神來, 卻被不知何時就坐在他身後的蓉蓉展臂抱住,溫軟身軀就在他身後, 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呼吸打在他頸間, 暖熱而溫柔:“相公,我很高興。”
司空摘星擡起一隻手握住蓉蓉交疊在他胸前的手:“要頂着蓉蓉撒嬌詢問瞞了一路可真不容易, 現在蓉蓉說高興,那就值了。”
蓉蓉忍不住又笑,不由嗔道:“油嘴滑舌。”
“那是我混跡江湖之後的第一個家,後來讓給了祁老伯和他的老伴,讓他們避難。”司空摘星目視前方依舊在催馬前行, 心思卻更專注於蓉蓉。
“我知道, 那會兒祁伯伯和祁伯母叫你做恩人公子。”
司空摘星低笑:“所以我不敢常去看他們, 總被這麼稱呼實在彆扭。”
“說起來, 這些年我們也從未去看過他們, 你如今怎麼起了心思回去了?”蓉蓉下巴輕隔在司空摘星肩窩,有些歉疚地問着。
“是你沒有回來, 可不是我們。”司空摘星笑道,“從前你身子還沒養好,我真把你一路帶過來,兩個老人家可得有的唸叨了,定是要說我不懂照顧人,所以我先前只是順路來過幾次,他們如今偏安一隅,過這清淨日子也未必不是好事。”司空摘星談論兩位老人的話戛然而止,嬉笑着說道,“至於如今嘛……”司空摘星不懷好意地頓了一頓,然後續道,“帶媳婦見公婆,自然得兩個人一起回去了,何況我家媳婦這樣好看。”
“呸,說什麼渾話。”蓉蓉微紅了臉開口,視線偏轉間,那一年那一日仍歷歷在目,有些事,當時只道是尋常,年年月月卻發覺那纔是刻在心底的暖融溫情,“竟然,就這麼回到了我們開始的地方,我真的沒敢這樣想過。”
“如今自由自在的,去哪裡都可以,蓉蓉大可以放心去想要去什麼地方,相公我絕對奉陪。”司空摘星笑得得意,得以不再摻和江湖上亂七八糟的麻煩,和那些恩怨是非撇清關係,只是像如今這般陪着自家娘子遊歷天下,他樂意的很。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這天地廣闊,可有的是去處。”有司空摘星如此應承,蓉蓉心中泛出絲絲甜蜜,現今諸事了結,他們只要過着他們的日子再不用沾染江湖亂事,她覺得這樣很好。
蓉蓉一時好奇,出聲問道:“相公,你是怎麼遇上祁伯伯和祁伯母的?”
“都是陳年舊事了。”司空摘星本也不打算多提,不過想想離到祁氏夫婦的住處還有些距離,便也詳細說了幾句,只當打發時間,“老伯祖上曾是宮廷御醫出身,所以醫術代代相傳,不過像這樣世代傳承的家族,留給下一代的從來就不會只是醫術,還有一些或許拿出來就會價值連城的東西。祁老伯家傳下的有一張秘方,說是可以延年益壽,其實也就是老伯已經作古的先人給皇帝老兒配的養生方子,只是還沒來得及獻給那時的皇帝便離了宮廷,那些藥材也是價格不菲無人嘗試,所以老伯家雖把這藥方代代相傳卻從來都是束之高閣。”
“只是這事情無意間被旁人知道了,於是便有人當那張方子上記載的是長生不老的仙藥?”蓉蓉聽到這裡自然也猜出了幾分,這世間的人從來貪心不足,要錢的,要女人的,還有要長生不老的,本就無足稀奇。
“方子倒也罷了,可那人搶了方子據爲己有不算,還想要了老伯和伯母的性命,只當如此世間就只有他一人有這方子,也只有他一人能夠長生不老。”
“怎麼會有這麼自以爲是的人?真是愚不可及。”蓉蓉微皺了眉,實在不恥這樣搶人祖物更要傷人性命的做法。
司空摘星輕笑一聲:“是啊,太蠢了,這樣的人不去折騰一下我實在心裡癢癢。”
聽得他這話,前一刻還有些義憤填膺的蓉蓉不由就露出笑來:“你做什麼了?”
司空摘星不在意道:“也沒怎麼,就是半夜摸進那人房裡,把他抱在懷裡的盒子拿走,順便還在他臉上畫了只大烏龜,他不是想要長壽嗎?千年王八萬年龜,我司空摘星便送他一隻。”
蓉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問道:“抱在懷裡的盒子是怎麼回事?”
“那人就是那種除了自己誰都不信,值錢的東西白天晚上都得抱在懷裡才安心,老伯的藥方當然也在那裡面。那年我遇上老伯和伯母,知道了來龍去脈把他們送走以後,回頭去觀察了那人一天一夜,乾脆別的地方都沒找,直接就盯上了他那個盒子,還有裡面那些值錢東西,我就在換了銀子以後和老伯平分了。”
“然後你就把房子也讓給了祁伯伯和祁伯母,自己乾脆闖蕩江湖去了?”
“這裡安靜,從來進進出出的人就不多,兩個老人家,也沒人會尋根究底的。”司空摘星含笑解釋着,“蓉蓉不覺得,他們能這樣太太平平的就很好嗎?”
“無論是誰,太太平平的,都是好的。”蓉蓉安於平淡的日子,那些波瀾起伏是是非非,她不願參與也不喜歡見到,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但終究只有司空摘星一人願意予她這份安然。
“就像我們這樣?”司空摘星微側過頭對上蓉蓉的視線,竟無意中與她想到了一起。
“我們這樣,最好不過了。”並不是蓉蓉大言不慚,只是旁人的幸福快樂終歸不是自己的,別人的喜悅欣然他們也拿不到。在蓉蓉,與司空摘星一起,平凡安逸更勝過一切的奢華享受,她有他,便是全部,沒有人比她更圓滿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