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蘭接到李先生的邀請,依舊是那間景觀房,可不同的是他並不佔用她工作時間,而是私下裡邀請,
凌若蘭對他的身份好奇,原本是拒絕他的邀約,她還是答應了,這一次他早早的趕至,見她推門,若蘭踏進,今日旖旎風光,景觀房裡陽光瀉入,房間裡精緻的巴洛克式的裝飾,在曦光下熠熠生輝。
李亦然看過她,只遞了個手勢:"坐!"他打量過她,衣着簡單,圓領的白色t恤,藍色牛仔小腳褲,搭配一雙白色球鞋,被洗擦的乾乾淨淨,就如她人一樣整潔清淨,在陽光下矗立着,一眼望去,她頸下的那條蘭草項鍊閃着璀璨的光輝,襯的她整個人亦顧盼生姿。
若蘭朝他走去,方形的木桌,是"時光"爲兩人式用餐所特製的,她拉開座椅,男人開口低語着:"我該自罰,這次換我等你。"
若蘭笑過,她好奇的是時光這麼多的琴師,他爲何要找上她?!當然不會是因爲她的姿色,這一點她有自知之明。
那會是爲什麼呢?凌若蘭猜想着!
李亦然看着她,禮貌的問:“在看什麼呢?看的那麼出神?”
在孟宸軒身邊呆久了,她也學會要小心行事,他曾說不要被眼前的假象所迷惑,有時對方比想象中更狡詐,若蘭抽回目光,看着盤中精緻的餐食,而他約她來,又有何事?
“沒什麼,我只是好奇李先生爲什麼要約我用餐?”
李亦然雙手合十,姿態優雅的晲着她,清亮的雙眸,宛若黑夜裡的鷹,若蘭不知爲何會到危險的氣息近乎瀕臨,良久的沉寂,男人終言:“離上次見你,快一個月了吧,說真的,我有些想念!”他的聲音像濃郁的咖啡,嫋嫋瀰漫,她詫異頷首,卻又見他淡淡笑過:“是想你的琴聲。”更想知道孟宸軒喜歡的女人會是怎樣,又會有多喜歡!
凌若蘭才長舒一口氣:“其實‘時光’比我優秀的琴師還有很多,若是李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您介紹幾個。”她從揹包裡取過便籤紙和筆:“那位琴師叫林悠然...”她匆匆寫下,李亦然只盯睨着她手中那支帶有‘宸’字的鋼筆,不消一刻,凌若蘭遞推在他眼前:“這是她的工作號,李先生下次可以直接找她。”
李亦然輕挑眉,只看着紙間輕躍的字跡,他並未接下,只言:“我記得我說過,欣賞一個人的音樂,是想看她背後怎樣的故事在演繹,其實我只是單純的鑑賞,對你外加一點的好奇心。”
若蘭怔過,又聽着他的下文。
“這次見你,你對我除了禮貌之外,卻多了份疏離。”他靜靜的說。
“李先生,您多心了。”
“不,還是因爲一個月前那夜的電話?!”李亦然輕聲試探着,又若無其事的晃着眼前的高腳杯,酒液在杯壁上劃過一道妖媚的弧:“是你男人給你的來電?”他脣角淡揚,又言:“我只是揣測,那晚我離開時,你臉色嚇的鐵青。”
“——”
“其實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你說抱歉。”
“爲什麼道歉?”
“那夜因爲我的疏忽,佔據了你兩個小時的時間,似乎影響到你!”
若蘭頷首,看過他,他怎能將此事分析的如此透徹?
她笑了笑,迎上他探究的神色,只輕語:“您真的多想了。”
“噢?是嗎?我並不認爲我多想了。”
她聽着,他又言:“好了,我不想探究這些,若真給你帶來不便,真的抱歉,我說過你的彈奏我很喜歡,私下對你也很欣賞,就這些,別無他意,可是你對我的回饋,卻有些讓我失望,淩小姐!”他嘴角的笑意漸逝,緩緩的抽回目光,昂首飲盡杯中的紅酒,甘之如飴。
凌若蘭已不知如何回覆,思及,她又反問:“那李先生覺得我該有什麼回饋?”她想知道他的用意。
李亦然輕笑着,放下手底的酒杯:“說點別的吧,這個話題讓氣氛都變得怪異起,看你還那麼緊張,避免你的提防,那我不提音樂以外的話題,你知道我第一次聽你彈的曲子是什麼?”
她搖頭:“每天彈的曲子太多,恕我無法記起。”
聽之,他輕微怔過,卻又言:“沒關係,我記得就好,你那天彈的是d大調的卡農!”
若蘭不可置信,她在‘時光’事實上彈過很多曲子,卡農也有很多版本,他竟然連d大調都已聽出?說鑑賞,他是內行:“看來李先生在音樂上也小有造詣!”
他靜默的爲自己再斟一杯,又紳士的遞了個手勢:“加點嗎?”
她連忙拒絕:“我不飲酒,”
“那多可惜,品酒也猶如品點人生。”若蘭輕點頭,李亦然迎上驚愕的眸,笑言:“其實我對什麼都只是略知皮毛,淺嘗即止,卻不肯花功夫深探究,淺顯的很。”
“您謙虛了。”
凌若蘭這句絕不是客套話,他絕不是淺顯探究,相反凌若蘭卻認爲他有很深的造詣,但又似乎刻意在隱藏。
他說:“我說的比彈的要好,事實上我到如今一首曲子也不會,只會聽,就如品酒一樣,時間長了,耳朵也會挑剔些,自會吹毛求疵,不過,你倒是個意外。你聽過‘卡農’的故事嗎?”
“讀過很多遍。”凌若蘭輕語:“因爲有些悲情,每一次讀過的時候,都會感覺有些隱約的痛。”
“你的心會那麼容易感動?”
若蘭隱約的笑過:“或許這世上但凡與情感掛鉤的職業者,他們內心似乎都掩藏着不被人理解的敏感與柔軟,詩人,音樂人,或者作者,他們每天大部分的時間用靈魂去演繹着不同的人生,感受世間冷暖,所以自會比平常人看的角度更深刻,也更容易被觸動,看到一句優美而動人的詩句,聽到一段百轉柔情的旋律,以物喜而喜,以物悲而悲,在他們眼裡,彷彿每一樣東西都被賦予着靈魂,有着各自美妙的姿態,可太容易感動,所以又太容易被傷害。”
李亦然靜聽着,又遞了個手勢:“繼續——”
“卡農是個悲劇,帕赫貝爾不懂自己的心意,固執的選擇遠赴戰場,那個戰亂的年代,生死未卜,每一天都是末日,三年裡,他開始想念教溫斯頓彈琴的日子,想念那些他從未曾察覺的愛意,想念她在他身邊的氣息,想念她的影子,他在戰場上,徹夜的思念,想爲溫斯頓寫一首求婚的曲子,曲子完成三分之一,三分之二,他終於回到夢縈中的小村莊,尋找她的溫斯頓,卻發現,"若蘭怔過:"卻發現溫斯頓要堅守着自己的諾言,等他戰歸回來,卻陰差陽錯的以爲貝爾戰死沙場,她哭了三天三夜,終於自殺跟隨着他而去,帕赫貝爾聽聞,絕望,痛哭,那份愛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永遠也沒法聽到他愛她,貝爾找到她的家人,只想知道她葬在哪裡,可她的家人始終都不肯告訴他,隨後一個禮拜,他完成最後的三分之一,坐在鋼琴邊,淚流滿面的彈下這首遲來的求婚曲???卡農!"
李亦然深凝着,望着她眼底淡淡的黯然之色,若蘭垂首,這個故事告訴她,藏在心底的愛意,倘若不曾勇敢的說出,塵封在心,
最絕望的莫過於世事無常,陰差陽錯,擦肩而過那刻才覺有些東西失去了就再也尋不回。
她怔着,那她和宸軒呢?
凌若蘭才恍然大悟。
李亦然放下手中的酒杯,靜靜的湊近,低語:“凌若蘭。"
"嗯?!"她不解回望。
"做我的私人琴師吧!”
“——”凌若蘭瞠目:“您和我開玩笑的?!”
他沉靜下,
"你覺得,我像開玩笑嗎?!"良久的沉默,他的手撫在自己胸口:"這裡,已經死了很多很多年,第一次聽你彈的時候,它動了,卡農,愛的浪漫,每一次,每一句旋律,就好像戈壁上尋得的綠洲,它在渴望,卻又像是望梅止渴,水中撈月。所以你做我的琴師,我只想???聽!"
凌若蘭抽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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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完約後,凌若蘭直接回到公寓,孟宸軒還未下班,家裡很靜,每一次路經書房時,她的腳步都會不自覺的停駐,她側目,觀望着。
她步步靠近,每一次在琴房時,觀睨着這樣熟悉的擺設,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若蘭撫摸着每一寸裝點,他的書櫃,他的古董檯燈,他的實木書桌,每一次觸碰,心中百感交集,無意間抽過書桌的抽屜,她瞠目,怔忡着,眼裡竟閃過熱潮,一雙嬰孩的小皮鞋映入眼簾,她看着,楞楞的睨過,只覺一記悶棒,
喉間突來的苦澀,令她立馬捂脣,那一刻才覺手底的顫慄,蔓延至全身,她伸手去觸,卻不敢去碰,指尖在空中顫抖,嬰孩的小鞋,小鞋,他的書桌裡爲什麼會有嬰孩的東西?!
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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