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獄的表情有些詭譎難測,令丁言的心裡有些發毛,不敢隨便答話,便只好裝乖地一言不發。
戰獄正想下牀,看到丁言正看着自己,心裡有些排斥,一直不想與丁言發生什麼關係,怎麼到最後……喝酒真是誤事!
戰獄歪着腦袋,用拳頭敲了敲太陽穴,臉色難看地道:“我要洗澡,你先出去。”
“戰少,不如一起……”丁言的眼睛閃着令戰獄厭惡的光。
“出去!”戰獄的雙眼驀然變得陰鷙起來,渾身帶着道上人的戾氣,丁言與他對視的時候連身體都在發抖。
“是、是。”丁言顫抖着手,捧着那碗醒酒湯離開了戰獄的房間。
沒有戰獄的吩咐,丁言也不敢在別墅裡亂走,他知道這座別墅裡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如果他亂走被人發現誤會了什麼的話,說不定連戰獄也保不住他,所以丁言很老實地捧着那碗湯站在戰獄的房門前,瑟縮着脖子。
戰獄坐在牀上等到腦袋不那麼暈眩的時候才緩慢地站起身,外面仍舊在下着雪,卻有一束陽光透過窗戶斜斜地射了進來,冬日的陽光一點兒也不暖和,籠罩在戰獄高大的身軀上,帶着些落寞。
戰獄隱約記得喻馳昨晚的許諾,可心中卻暗自鬱悶,明明答應過不會離開我,昨晚爲何叫丁言過來?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難道你竟這般不信任我?
拳頭漸漸握緊,就連可怖的青筋也隱隱浮現,戰獄踏進了浴室,徹底洗刷掉昨晚的一切,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忍受自己竟然和丁言發生了關係,可笑的夢啊!
戰獄將額頭抵在冰涼的牆壁上,薄薄的雙脣緊緊地抿着,一顆心混亂不堪。
逃避過現實後,終究還是需要面對現實,戰獄只是一時難以相信一直陪伴着自己的林叔竟然離開了,可酒醒後,他知道這是真的。
往後的每一個生日,不會再有林叔的一句“生日快樂”。
往後的每個新年,也不再能與林叔暢快地喝酒、聊天。
而今年的大年夜,被所有人回憶起來的,絕不會是快樂的一夜,而是悲傷的、失去親人的最煎熬的一個夜晚。
戰獄洗完澡後穿上了一身全黑的衣服,熨燙整齊的衣物襯得他棱角分明的臉越顯嚴肅,桌前的相框裡,他攬着林叔的肩膀笑得一臉陽光的相片猶在,戰獄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終是走了過去,將相框扣在了桌子上。
那曾經的音容笑貌再也看不到了,戰獄才離開了房間。
沒想到,失去的感覺能夠如此痛徹心扉。
此時已經接近中午了,戰獄的心情依舊很沉重,打開門見丁言還站在他的門前,戰獄沒好氣地道:“送他回房間。”
一個隱藏在暗處暗中注意丁言一舉一動的僱傭兵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對丁言客氣地道:“請。”
“戰少,我想陪着你……”丁言裝作怯生生的樣子看着戰獄,戰獄只看了一眼便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他冷冷地轉身道:“我很忙,不需要人陪。”
“可……”丁言的話還沒到嘴邊,戰獄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拐角處,丁言失望地跺了跺腳,在這幢豪華的別墅裡,真受窩囊氣!雖然戰獄現在的心情丁言可以理解,但他明明是好心,也不用這麼給臉色他看吧?
“請。”僱傭兵再次道。
丁言“哼”了一聲,乖乖地跟着僱傭兵回了客房。
戰獄出了客廳,見鬱梓若有所思地坐在沙發上,有些羞愧地朝他走了過去。
“御天,你起來了?快過來坐。”鬱梓看到戰獄,忙招手道。
戰獄點頭,在鬱梓的身邊坐下,向鬱梓道歉道:“對不起,我又讓您擔心了。”
鬱梓撫摸着戰獄有些堅硬的頭髮,“爸爸懂你,以後不要喝得那麼醉了,如果不是有喻馳在,多危險啊!”
鬱梓提起喻馳,戰獄的臉色變了變,點了點頭,“我想去醫院看一看林叔。”
“去吧,在...火化之前,我和戰凜會再去看看他。”鬱梓輕輕地道。
戰獄點頭,向嘯將看管丁言的任務交給了躲在暗處的僱傭兵,知道戰獄要出去後,便跟洗好澡的喻馳先到停車場將車子開了出來。
戰獄神情凝重地上了車後,向嘯啓動了車子,喻馳坐在副駕駛座上,偶爾偷偷地通過後視鏡看着戰獄的臉龐,戰獄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不再像昨夜那般全身散發着哀傷,很多看似難以接受的事情,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夜,也必須要接受。
更何況,戰獄身上還肩負着許多重任,他的哀傷,不可能持續十天半個月,更不會令任何人發現端倪。
黑色的小轎車很快行駛到了醫院門前,喻馳下車後爲戰獄打開了車門,戰獄在車中坐了一會兒,終於邁出無比沉重的步子,下了車。
喻馳和向嘯緊跟在戰獄的身後,兩人乘坐電梯,到達了醫院的頂樓。
頂樓置了幾間寬敞的VIP房,戰凜和戰獄都不忍將林叔留在冰冷的醫院太平間,便花錢買下了其中一間VIP房,暫時存放着林叔的屍體,用藥物好好保存着,推開VIP的房門,並沒有聞到什麼異味。
林叔完好無損地躺在牀上,樣子和生前並無差別,看起來就好像在安穩地熟睡一般。
可戰獄卻深深知道,他已經去了。
喻馳和向嘯關上房門,在門前便止住了腳步,戰獄走到林叔的牀邊,赫然跪下,極度緩慢地磕了三個響頭。
而後起身,坐在牀邊,靜靜地凝視着林叔佈滿滄桑的臉,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知道您離開之後會去哪裡,只願您下輩子不要再遇見戰家人,平平安安地做一個雙手不曾染血的好人。”戰獄低喃的話入了喻馳的耳,竟字字敲在他的心房上,所謂痛徹心分,也不過如此。
戰獄並沒有待多久,半個小時後,戰獄就準備離開了,關上了那道門,彷彿鬆了一口氣,戰獄走在雪白的長廊上,喻馳和向嘯緊跟在他的身後。
向嘯發動車子剛開離醫院不久,上了一條並不算多人的路。
還沒開幾分鐘,喻馳便皺緊了眉頭,漆黑的雙眸死死地盯着自己這邊的後視鏡,輕聲道:“後頭有幾輛黑色的汽車一直跟着我們。”
“向嘯,甩開他們。”戰獄沉聲下令道。
來勢洶洶的人不好應對,對方一定是看中他戰獄今天只帶了兩個人出來,纔會在這個路段設埋伏,想圍堵他們。
“是。”向嘯應道,一雙銳利的眼睛審視着前方筆直的道路,腳踩下油門,一下子將身後的車子甩得老遠。
後面的車子顯然不死心,而且開車的人車技似乎也不錯,很快便又追了上來。
戰獄快速地掏出手槍,喻馳也暗覺不妙,將子彈裝好豎着槍將臉貼在車窗玻璃上仔細地留意後面的狀況。
戰獄目測那些車子均進入了他們能夠射擊的範圍,而後冷聲道:“射他們的輪胎,速度要快。”
“是。”喻馳冷靜地應道。
戰獄開了後面的窗,只開了僅僅能夠將槍伸出去的大小縫隙,砰砰砰地幾槍發射出去,後面緊跟着他們的兩輛車子一下子就因爲爆胎而失去控制,落在了後頭。
喻馳也連續開了幾槍,剩下的車子也被搞定了,向嘯加了速,很快,那些車子就消失在了他們的後視鏡中。
“第一輛車子的車牌號碼很熟悉。”戰獄皺着眉頭道。
喻馳暗叫不妙,那輛車...他似乎在‘星火’的門前見過,會是青爺的人嗎?還是那個之前他得罪過的黑胖子?
“這個時候出手,肯定是衝着我手裡的軍火鑰匙,抄小路回去,這條大路不要繼續走了。”戰獄擡頭道。
“是。”向嘯調轉車頭,繞進了一條小路。
在戰獄的生日過後,道上無人不知軍火鑰匙現在在戰獄的手上,可戰獄這個人,道上的人並不瞭解他的性格,很多人都覺得像軍火鑰匙這樣重要的東西,戰獄定不會給別人,更大的可能是會隨身帶着,所以便有不少人派出人來試探,這大概又是其中的一撥人,只不過不知道指使者是誰而已。
“在路上被車子追的事情不能告訴爸爸他們,聽清楚了嗎?”回到別墅之前,戰獄冷冷地下令道。
喻馳和向嘯相視一眼,現在,戰獄纔是他們的主人,戰獄說不能告訴,自然就不能告訴。
翌日,林叔被送去火化,戰獄全程陪同,人被燒死後只剩下一小把骨灰,戰獄帶了回來,親手用鏟子挖開泥土,將林叔葬在了別墅後的小花園裡,眼神悲傷地道:“這樣林叔就會永遠住在這裡了。”
“御天,他會想你的。”鬱梓拍了拍戰獄寬厚的背脊。
戰獄點點頭。
向嘯回來後又守了丁言一天,十分疲累,連領帶也歪歪扭扭的,喻馳見他疲累,開玩笑道:“要不要借你靠一靠,看你累的……”
沒想到話還沒說完,向嘯居然毫不客氣地就往喻馳肩上一靠,喻馳倒被向嘯的舉動嚇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