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同的氣量極好,完全沒有因爲李越的話而產生絲毫的不滿。
“既是李先生,那老奴便斗膽問一句。李先生既然千里迢迢的從天雲山趕過來,又緣何要一言不吭的離開?”劉同說的很和緩,你根本就無法從語氣上判斷出他接下來要說些什麼。
李越笑了,就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我說你們鎮南王府有意思麼?先是大老遠的把我請來,然後又一個勁的趕我走。現在又在我面前唱起了雙簧。哎呀,你們這鎮南王府的戲不少啊!”
劉同的面色微沉,他知道其中定然是發生了些什麼。
“李先生若是受了什麼委屈,不妨和老奴說說。”
“就憑你?”劉同一陣嗤笑,言語裡頗有些諷刺的意思。
劉同也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讓先生見笑了,老奴在王府中還是說得上幾句話的,說不得便能幫到先生呢?”
黃肅就站在劉同邊上,一聽到這裡,一顆心瞬時間涼了半截:完了,自己怕是踢到鐵板了!
說起來也都怪費護,平白無故的非要自己好好刁難刁難這新來的大夫。自己原當他是個每根基的小東西,現在看來自己是錯了啊!
雖然李越能夠感受到劉同言語中的善意,但他早就抱定了離開的心思,根本就不想再糾纏下去。
“這位先生。”李越對劉同的感觀不錯,故而便尊稱了一句先生。
劉同身子一顫:自從自己七歲那年進了王府,這還是第一個叫自己先生的!平日裡別人雖都是尊稱自己總管,公公的,但聽着總讓人有些難過。畢竟自己的這層地位乃是用男人的尊嚴換來的,他們每喊一聲公公總管,就像是在提醒自己是個沒有子孫根的閹人!
相比之下,李越這聲平淡無奇的先生便暖心的多。最起碼在他眼力了,自己還是個有尊嚴的正常人!
劉同微微朝李越一行禮:“先生客氣了,老奴何德何能敢擔一句先生?先生若有什麼驅使,直接吩咐一聲也就是了。但凡老奴力所能及的,定會給先生辦的妥妥帖帖的。”
李越擺了擺手:“我並不是要你幫忙的。你既然在王府說得上話,那就煩請先生回去知會你們鎮南王一聲,就說我李越本領低微,無法承擔醫治王妃的重任,這便回去了。”
劉同眉頭一皺,他往旁邊掃了一眼,心裡立時便明白了。
“黃肅?”劉同低低的叫了一聲。
“公公您找我?”黃肅極其狗腿的湊到了劉同的面前,低頭垂手的就跟個孫子似的。
“這是怎麼回事啊?”劉同的語氣裡已然夾雜着不善,他料定此事定然和黃肅有關。
黃肅心頭一顫,果然是來了!
“公公明鑑,這事和卑職真沒什麼干係啊!”黃肅連忙叫起了屈。
“和你沒幹系!”劉同冷哼一聲。
“地上這些東西都是李先生的吧?你又怎麼解釋啊!”
黃肅也傻了:是啊,人家的東西就散在地上,這可怎麼解釋啊?
“額……卑職,卑職和手下的兵丁們都是粗手粗腳的糟漢,都是我們一時不慎結果給弄掉了。”黃肅糾結了半天,最終想出了這個糊弄人的說法。
但劉同也不是個傻子,黃肅的這個說法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掉了一件兩件也就罷了,可你們看看地上有多少!真當我劉同是瞎子麼?”劉同終於是怒了,嚇得黃肅一下子便跪在了地上,腦袋死死的貼在地面上。
沒辦法,堂堂鎮南王府大總管的威勢豈是易與的?
李越見劉同將黃肅治的服服帖帖的,心裡不由得感嘆: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劉同這時轉向了李越:“李先生,老奴明白了。一定是這些奴才給您使絆子了,我這就教訓他們!”
李越見劉同要動家法,當即便擺手道:“先生,該怎麼教訓他們乃是你們鎮南王府的家事,我是個山野粗人,根本就不像摻和進去。現在我只想趕快回去,還請您諒解。”
說着,李越朝雲揚一擺手:“來啊徒弟,咱們得趕緊走了!”
但云揚這回卻沒有聽李越的話,反而是有些爲難的指了指跪在不遠處的黃肅。
“師傅,我的劍……還在那位大人的腰上掛着呢”
“嗯?”李越一個轉音,然後立刻便往黃肅那邊看去。
可不是嘛!雲揚的那支龍泉寶劍正穩穩當當的掛在黃肅的腰間。剛纔他站着的時候,寶劍藏在披風裡,故而不易發覺。而現在黃肅就在地上,那支寶劍就這麼直挺挺的戳在了披風外面。劍鞘上的那幾枚寶石還閃閃發光呢!
李越整個人都快氣炸了,只聽他怒喝一聲:“好你個蟊賊!居然偷到了老子頭上,真是不知死活!”
劉同臉皮發紅,他現在恨不得一把將黃肅給踹死!好好的樓門軍校尉不做,非要做一個盜拿人家財物的蟊賊?這事要是傳出去,只怕天下人都會以爲他們鎮南王府是個藏污納垢的盜匪之家吧!
劉同朝着黃肅的面門就是一腳,直接便將黃肅給踹翻了。
“不知死的奴才,居然還敢監守自盜!王爺素日裡便是這麼教導你們的麼?還不將人家的寶劍還回來!”
黃肅吃了劉同的訓斥,整個人都抖了起來。只見他哆哆嗦嗦的將腰間的寶劍摘下,然後高高的捧在了手心。
黃肅現在是追悔莫及!早前他看雲揚的寶劍好看,一下子便動起了據爲己有的心思。沒成想倒在現在露了相!
劉同一把將寶劍搶過,然後雙手遞給了李越:“李先生,你看看這寶劍是否有什麼損毀,若是有哪裡磕了碰了,我鎮南王府一定補償。”
李越將把劍抽出半截仔細看了看,然後猛地一合,緊接着便甩到了雲揚的懷裡,嚇得雲揚連忙抱緊了手裡的寶劍。
“這位先生,我看賠就不必啦。我們師徒也不想節外生枝,告辭了!”
說着李越拉着雲揚便要走。
“李先生,話可不是這麼說啊!”劉同一下子提高了嗓門,倒是把李越嚇了一跳。
劉同上前按住李越的雙臂道:“請先生治病的事情咱們先擱到一邊,眼下這個孽障壞了我們鎮南王府的名聲。先生作爲事主,於情於理都應該看看我們是怎樣處置的,這樣對先生和王府都好。”
劉同的話不無道理。鎮南王府是要臉面的地方,如今出了這麼個忤逆的下屬,若是不當着自己的面好好處置一番,日後傳出去也壞名聲。故而自己還真就得看看他們是怎麼處置的,一來是給自己出氣,二來也是爲了讓鎮南王府放心。
李越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吧,但我看完就走啊!”
劉同微微一笑:“是來是去全看先生心意。”
劉同又將李越他們領回了弘光堂。此時的弘光堂再沒有先前那般冷清,廳裡的四圍都站滿了僕役。
一個全身披掛,手拄戰刀的中年人就那麼大馬金刀的坐在上首的大椅上,他的腳邊還跪着一個胖胖的太監。
劉同讓李越停在了門口,自己一個人先進堂稟告。
“王爺,李先生來了。”說完,劉同又在那人身旁耳語了一陣。
原來這人便是南海洲的主宰——鎮南王邱澤。
邱澤聽完後擡了擡眼皮,然後看着劉同道:“請進來吧。”
“是”劉同一個欠身,然後慢慢退了出去。
“李先生,王爺讓您進去呢!”
李越的臉上拂過一絲不快,但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天雲山李越見過鎮南王!”李越大喇喇的往邱澤面前一站,只是隨意的拱了拱手。
“大膽!見到王爺你居然不跪,真是不知死活!”跪在邱澤腳邊的正是先前和李越拌嘴的費護。
豈料李越聽了費護的話後非但沒跪,反倒冷笑了起來:“我乃是天雲學宮的宮主,太祖皇帝曾頒下恩典,許我們見帝不跪。沒想到你家王爺倒是譜大,還想讓我給他跪下。難不成他一個鎮南王比皇帝還要尊貴麼?”李越的話擲地有聲,句句都是誅心之語。
劉同對李越雖有些好感,但聽到這裡時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李先生!王爺面前不得無禮,慎言,慎言啊!”
邱澤就像是沒有聽見李越的話一般,低頭玩着指甲不聲不響的。
此時費護就像是有了什麼依仗一般,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指着李越便罵道:“就是,你個該死的囚徒,還敢出言譏諷王爺,簡直該死!”
這時候邱澤冷哼了一聲,然後慢慢站起了身,手裡的戰刀也擡了起來。
“啪!”
邱澤一下子將戰刀倒掄在費護的身上,直痛的費護齜牙咧嘴的,可就是不敢叫出聲來。
“誰讓你站起來的,給我跪下!”
費護吃了邱澤的打,當即便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
“本王乃是大燕的鎮南王,份數臣下,自然是不如皇帝尊貴的。先生既然是天雲山的宮主,那自然是不必多禮的。李先生請坐!”
說着,邱澤朝李越伸出了手。
李越也不矯情,大大方方的便坐了下來。
“都瞎了麼?還不給李先生看茶。”邱澤的語氣不重,但裡面的威嚴卻是毋庸置疑的。
邱澤慢慢坐了回去:“李先生,我聽說方纔有些不長眼的奴才惹您生氣,這是我鎮南王府的過失。邱澤先向先生賠罪了。”
說完,邱澤竟真的超李越拱了拱手。
李越倒也沒有怎麼吃驚,只是輕輕的舉起一杯茶:“王爺言過了。原本王爺延請的是我師兄,可現在來的卻是區區在下。說起來倒是我們辜負了王爺您吶。”
邱澤擺了擺手,然後笑道:“李先生這是哪裡話?方纔焦澤也同我說明了。人算不如天算吶,蔡先生被皇上提前宣走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但柳宮主還能將先生您派來,本王實在是感動啊。天雲學宮的這份情,本王記住了!”
李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邱澤。
邱澤也看向了李越:“但先生的一片誠心卻被這些不開眼的奴才給敗壞了,本王實在過意不去啊!”
說着,邱澤朝門外一瞟:“來啊!將那幾個奴才都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