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上進心

楊國忠死後的第十八天,薛白將一封聖旨遞在李光弼手裡。

彼時,李光弼正在馬廄裡親自俯身下去,用手指檢查着他的戰馬的糞便,觀察馬匹的健康狀況,事關行軍打仗時的安危,他不願假手於人,自也顧不得髒不髒。

“不先洗手嗎?”當李光弼伸出雙手要接過聖旨,薛白忽然這般問了一句,表露出了一種對聖人的敬意,“這可是聖旨。”

“是我失禮了。”

李光弼略有些尷尬,把手在戰袍上擦了擦,吩咐親兵去打水來。

薛白只是開個玩笑,淺淺地諷刺一下李光弼的所謂的忠君之心,重要的是,聖旨上的內容正是李隆基對他們守住長安的表彰與封賞。雖未特意提及,可既勉勵了“太子”與“北平王”,也便是承認了長安朝廷的合法性。

其中還有關於李光弼的封賞,以他取代王承業爲河東節度使。至於王承業,自是罷官黜職。

“沒想到,你居然真請到了聖旨。”李光弼恭恭敬敬地領了旨,喟嘆了一聲。

“說了,是我派人護送聖人到了蜀郡。”薛白的語氣理所當然,還指了指自己,道:“忠臣。至於李亨,擅自稱帝,叛逆無疑了。”

“北平王讓楊國忠假扮聖人一事,如何解釋?”

“楊國忠爲保護聖人、並守衛長安,不得已而爲之。他自知犯下彌天大罪,已自盡以謝天下了。”

“用燭臺刺穿自己的後脖頸謝罪?”李光弼做了一個有些彆扭的動作,問道:“這樣刺?”

薛白不以爲然,道:“節帥怎好擅挖他的墳?人死爲大。”

說到底,在乎假冒天子的人,自有李隆基的聖旨來安撫;而不在乎繁文縟節的,只關心長安城能守住,自是更容易站在薛白這邊。

故而,他並不打算在這些虛禮上多作糾纏,直接把話題指向李光弼最關心的實質問題。

“說正事,節帥需要的糧草,很快就會有兩批送達。一批來自漢中,經子午谷,一批來自南陽,經藍田。請節帥遣人至少陵塬駐守接應。”

少陵塬位於長安城的南效,居於滻河、潏河間的高地。因它比長安城的地勢高,又扼守了南山通道,是長安城南部屏障之一。

過去,大唐承平,少陵塬常作爲達官貴人的別業,正可以徵爲駐兵之地,保證接下來的糧草運輸。

談完這件事,李光弼方覺滿意,對薛白的態度也親近、信任了一些,願意邀請薛白到他的大帳裡詳談平叛的戰略規劃。

他拿出他那破舊的地圖,上面被畫得密密麻麻,字跡又潦草,旁人根本看不懂。

“節帥學的是草聖的狂草?”薛白如今字寫得好,已有評論書法的資格。

“不敢當。”

李光弼卻沒聽出他的取笑之意,還當是誇讚。

“北平王請看,京畿二十三縣、扶風郡九縣,俱已堅壁清野。唯有金城、武功二縣被攻破,如今崔幹佑欲攻咸陽,若他得咸陽,必再起覬覦長安之心,而若我守住咸陽,他必直奔潼關。而我則焚渭水諸橋,拖延其軍。”

薛白指了指渭水橋,問道:“若知他意圖,何不設伏於渭水?”

“我軍不欲決戰,只要設伏,小勝而叛軍不退,增兵否?若不增兵,一旦叛軍騎兵纏上,小勝則爲小敗。若增兵,小兵則致大敗。”李光弼臉色嚴肅,道:“哥舒翰前車之鑑,萬不可冒然出兵。”

他與王難得不同,王難得作戰喜好勇猛衝鋒,而李光弼在河北的幾場大戰幾乎都是智取,且他是真沉得住氣。

薛白認同他的戰略構想,只是有些擔憂,道:“就像是把一隻猛獸關進了我們家中,到處都是我們的羊羣。卻還得等猛獸筋疲力盡了再打它。”

“是,可最不能放它出去咬,外面還有更多羊羣。我們只能站在桌子上,等它累了才能下場打它、馴服他。”

“我擔心夜長夢多。”薛白的手指從渭河上移開,放在了黃河上,道:“你說叛軍要攻潼關,可他們若是渡過黃河,攻太原,如何?要守黃河,兵力不能佈置在西岸。”

若把兵力放在黃河西岸守,叛軍一來,直接就被叛軍吞了,得在東岸守,李光弼當然也會派遣大將。但東岸屬於河東道,太原方面是能夠影響到黃河防線的。

薛白首先就不放心河東節度使王承業,所以借李隆基的名義把王承業罷黜。可王承業原本就投靠了李亨,一旦得知薛白手中有要罷免他的聖旨,一定會有所反抗。

“直說了吧,我擔心王承業壞事。”

李光弼問道:“北平王可是想讓我回太原宣旨?”

“關中防禦離不開李節帥。”薛白問道:“你認爲誰可爲河東節度副使,暫管太原?”

李光弼想了想,道:“王縉。他是太原王氏嫡系出身,名重當世。資歷、能力都夠。我在太原時,他曾協助我守城,爲人甚有謀略。”

薛白當然知道王縉,那是王維的弟弟。

“李節帥與他關係不錯?”

“是。”

“那請李節帥手書一封。”薛白道:“我會請朝廷任命王縉,到時書信可一併送去。”

李光弼道:“可需我派人去?”

“那便請節帥遣一大將給我。”薛白道:“我想親自往黃河防線去一趟。”

~~

出了李光弼的大營,薛白又去見了顏季明、元結,這兩人是特意帶了少量兵力從解縣趕來支援長安的。

雖未真出到力,可薛白正要見他們,有要事要說。

三人坐下,薛白拿出他自己的地圖,提起炭筆,隨手把關中劃了一個圈。

“這是殿下目前真正擁有的勢力範圍。”

接着,他在西邊方向又劃了個圈,道:“這是李亨目前的勢力範圍。再看這裡,河北及河南部分地域,這是叛軍的勢力範圍。”

他暫時沒有提起秦嶺,那是在平叛過程中通過功績、正統名義等手段可爭取的地方,他的手指是指到了河東,在他劃了三個圈之後,河東恰恰處於這三個圈的包圍之中。

只簡單的三個圈,一下把河東那重要的戰略位置體現得清清楚楚。

“方纔我見了李光弼,聖人封他爲河東節度使;我們得把叛軍堵在黃河以東,就得佈防河東;再遣一大將,出井陘,攻范陽,使安慶緒走投無路,徹底平定叛亂。”

薛白說着,手上又做了兩個動作。

他先劃了一個圈,把河東併入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後,再劃了一個圈,把河北、河南也包括進來。

“如此,殿下便平定了幾乎整個北方。這時再看李亨,他徒有西北邊軍,一無糧草,二無名義,必不能支撐。”

於是,方纔劃給李亨的那個小圈也被包括到了他們的勢力範圍內。

若走完這幾步,則李琮收復兩京、平定叛亂、除掉李亨,那麼勢必天下歸心,到時迎回李隆基,請他退位,已是順理成章之事。

那麼,謀劃河東的重要程度,就相當於《隆中對》裡的“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業。”

唯一的區別也許在於,薛白不是李琮的諸葛亮。如今彼此的關係,更像是劉封與劉備。

“聽懂了?”

顏季明、元結眼神一亮,完全明白了輔佐李琮爲新君的步驟。

守住關中之後,下一步就是徹底奪取河東。

“聽懂了,”顏季明道:“我在河東募過兵。”

元結道:“整個河東的鹽都是出自解池。”

“好。”薛白道:“這裡有一封聖旨,我們還有李光弼遣來的大將,這裡還有兩道任命,河東節度判官與河東道轉運使,你們往太原一趟,拿掉王承業、拉攏王縉……”

元結道:“若王縉不可拉攏?”

薛白道:“那就拿下,他是李光弼舉薦的。”

如今他還不得不考慮李光弼的態度,所以特意讓李光弼來舉薦,儘可能地團結能夠團結的力量。

“我也會給王縉寫一封信。”薛白道,“另外,我與你們一道過黃河。”

元結問道:“去接你的紅顏知己?”

他與薛白在大理寺獄時見過李騰空前來探監,故而有此一問,卻忘了顏季明正是薛白的小舅子。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起來。

“不是。”薛白在顏季明審視的目光下保持着鎮定,道:“儘快準備吧,事不宜遲。”

~~

薛白在絕大部分人商議國事時,都是以一種輔佐太子殿下興復大唐的態度在說的。

哪怕有些言語有些大逆不道,也是披着一層天下公義的外衣,好比劉備說的從來都是“興復漢室”,而不是“我要當皇帝”。

即使有人窺視到薛白的野心,往往並不戳破,因眼下完全沒有到那個地步。等天下太平、李琮繼位以後再談完全來得及。

除了少數希望躋身元從功臣的人總喜歡在薛白身邊秘謀,比如元載。

“聖人雖然承認了郎君,卻沒有宣詔天下,處置李亨謀逆稱帝之罪,只怕還藏着‘養蠱’的念頭啊。”

這“養蠱”一詞是薛白從南詔回來之後偶然提過的,元載用來形容李隆基平衡朝中勢力的權術,比如李林甫便是一隻養來對付太子的蠱,安祿山又是另一隻。

很顯然,李隆基如今又想養着李亨來對付李琮了。

元載之所以一眼看穿這點,因爲李隆基答應薛白的要求並非沒有條件,他非常堅決地要讓諸王以及朝中大臣到蜀郡去。

“聖人召諸大臣南下,爲的是在‘南京’建新的朝堂,而要見諸王,絕不是顧念父子親情,勢必要將諸王分封至天下各地,制衡郎君,這還是養蠱。”元載道,“我敢斷言,假以時日,一旦聖人重塑威望,必要對付郎君。”

“我知道。”薛白道:“那你說,如何是好?”

元載沉默了,他方纔一番話,主要是爲了向薛白表忠心。其實他心裡清楚薛白自有計較,卻沒想到會問策於他。

他沉思片刻,正要開口,薛白已舉了舉手。

“眼量放高些,莫總往下看。只要我們拿下河東、平定叛亂,他的威望難道有可能漲得比我們還快嗎?”

“郎君明鑑,但只怕取河東一事,李亨勢必會有所阻撓。”

薛白沉吟着,緩緩道:“我寫封信給李泌,你遣人送去。”

“喏。”元載道:“那,聖人要的大臣與諸王?”

“先安排幾個大臣去服侍聖人。”薛白道:“問問朝中誰願意去。”

元載做事很利落,次日便將一份名單遞在了薛白手中。

“龍武軍大將軍陳玄禮、門下侍中韋見素、檢校工部尚書徐安貞、兵部左侍郎劉光謙、吏部右侍郎白琪……” 薛白唸了開頭幾個,頭也不擡,帶着些調侃之意問道:“這其中可有伱打壓的政敵?”

“沒有。”元載道:“我萬不敢如此,否則請郎君罷了我的官。”

“那就先放他們去蜀郡吧。”薛白道,“第二批人不急,等第二批糧食運到。”

正說着,有信使歸來,稟報稱叛軍已攻打咸陽縣城。

才稍微平息了不到二十天的長安城,又感到了戰火的威脅。只是這次,有李光弼這樣的大將在,城中人們的心態安定了許多。

~~

其後兩日,李光弼坐鎮長安,派遣大將支援咸陽,同時散出哨馬,做着叛軍攻鹹縣不下轉而奔襲潼關的準備。

京畿道就像一個兜着猛獸,任它在裡面撞來撞去的破麻袋。

這種時候,薛白一邊配合着穩定局勢,一邊竟還在準備去往解縣。

兩日間,他不斷聽到有人跑來稟報“北平王,高將軍求見”,而他每次都是回答“不見”。直到局面暫時穩住,而他也到了出發的時候,他遂親自到太極宮去見高力士。

其實高力士在長安是有私宅的,且如今他也不必值勤,大可回宅。但薛白到時,他正坐在宮院中的一株梨樹下發呆。

“北平王知道老奴想要說什麼吧?”

“想必是想要去蜀郡?”

“是啊。”高力士嘆道:“老奴這一輩子,除了伺候聖人,做不了別的。”

薛白道:“聖人早晚會回長安的。”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聖人早晚也會換的。”

高力士道:“我們這些伺候人的,重要的不是每日具體做了多少活計,而是忠心。倘若聖人在蜀郡,我不趕過去,等聖人回來,更不需我在身邊了。聖人離不開我,我更離不開聖人。”

薛白想到了天寶六載那個上元夜,自己得高力士保護一事,原本他想把高力士保護在長安,可一方面他不太可能做到,另一方面,高力士也並不想要那種保護。

“放心吧。”薛白道:“我會送你到蜀郡,只是需晚一些。”

“爲何?我本該是第一個趕到聖人身邊的。”

薛白沉默了片刻,道:“我就是想拖一拖。”

高力士笑着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有貴妃,也必定得送到聖人身邊,這是聖人的體面。”

~~

薛白往太極宮外走去的時候,心裡不由在想,如今自己每天的生活就是見各個人,制定計劃、商議條件,按部就班,少有意外發生。

他忽然停下腳步,往旁邊的梨樹林看去。

隱隱地,他聽到了有曼妙的歌聲飄過來。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只聽這一句,他已猜到是誰在唱歌了,也知道楊玉環是想與自己談談,遂止住護衛,獨自向着歌聲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他卻猶豫了,最後心腸一硬,轉身離開。

隨着李隆基出現在蜀郡,楊國忠也死了,連陳玄禮與一部分宮人都被送走,禁軍被派去守城,總之太極宮已十分冷清,薛白走了一會之後,發現自己迷路了。

他傾耳去聽,發現連歌聲也聽不到了。

於是原本匆匆忙忙的腳步放緩下來,他選定一個方向,不急不緩地走着,腦中想着去解縣見李騰空之事。

說來,李騰空與楊玉環完全是兩種類型的女子……腦海中驀然浮起這個念頭就難以消下去,薛白又想到了前些日子的那個綺夢。

緊接着,他聽到身後有動靜,一回頭,愣了一下。

他看到楊玉環從長廊那邊小跑過來,她最初也是沒看到他,以一種尋找的姿態轉頭到處看着,回眸間看到他也是愣了一下,眼神瞬間從迷茫變成驚喜。

她似是容易出汗的,分明沒怎麼跑,臉頰已經有些紅了,連白晳的肩也透着紅暈。

見到薛白,她便跑到他面前,小聲道:“怎麼這麼笨?迷路了?”

莫名其妙地一句話之後,宮娥們的聲音傳來,楊玉環連忙伸手一推,把薛白推進了旁邊的廡房當中。

“噓。”

她趴在門邊上,往外看着那些宮娥呼着“貴妃”跑過,身上的香味比往日要稍微濃一些。

薛白能看到她皮膚上膩着的微微汗水,聞了聞,訝異於她竟是連汗都是香的,且是那種讓人十分舒適的香。

“嗯?”楊玉環回過頭來,“爲何這般看我?”

她用手扇了扇發熱的臉頰,因感到薛白有些不同尋常的眼神,往後退了一步,身體抵在門上。

奇怪的是,她分明已瘦了很多,動作間卻能流露出一種豐腴的美感來,說是豐腴,其實是沒有一絲一毫的贅肉感或笨拙感,而是恰到好處地展現出肉慾來。

薛白退後了一點,免得碰到她。

“你答應過我放我走。”楊玉環道:“如今不會是想把我送去蜀郡吧?”

“你想去嗎?”

楊玉環眼睛一瞪,擺出狠色,道:“當然不想,聖人既已賜死過我,我便是自由的。”

“好,你自由了。”薛白道:“你想去哪,你便去吧。”

“那些宮人看着我。”

“她們不會再限制你離開皇宮,你走吧。”

薛白說罷,轉過身,揮揮手,催促楊玉環儘快離開。

其實,他放走她會很麻煩,畢竟如今正在與李隆基談判,對方的要求裡就明確有送楊玉環到蜀郡。可君子重諾,他答應過她。

過了一會兒,楊玉環卻還沒走,反而繞到薛白麪前。

“你爲何要救我?你明知聖人賜死我,我便無處可去了,爲何還一次一次地救我?”

薛白正要回答,卻見她紅脣一張,有些譏諷地問了一句。

“出於孝順嗎?”

她悍妒的性子由此又顯了出來,因拿話紮了薛白一下,有些許得意,但更多的還是自傷。

薛白想了一會,沒能想到合適這情形的回答,道:“是,出於孝順。”

這句話刺痛了楊玉環,她上前,把腳踩在薛白靴子上,用力踩痛他,問道:“我很老嗎?”

薛白沒有躲閃,只覺得她的行爲十分可笑,她終於是在他面前失去了初見時的所有光環,諸如貴妃、四大美人之一,他看懂了她,一個天生麗質的尤物,從來就沒能把握過自己的命運,可她又偏想要證明她能掌握自己命運,可悲的是,在這強權時代,她自以爲的掌握命運的手段,其實還是依附於強者。

所以,他幾次救她,並不能幫助她強大。

她已離不開他了。

楊玉環又踩了兩下,擡眸想看薛白吃痛的反應,卻發現他正定定看着她。

那眼神中的瞭解、憐憫,像是全然看透了她,使讓她有種沒穿衣裳的羞恥之感。

她根本就不是什麼堅強獨立的女子,一輩子都是男人的附庸,能說出“離開”已是她下了大狠心,想要博取薛白的關注罷了,又能真的去到哪裡?

“好個孝子賢孫,那聖人已賜死我了,你便放我去死罷了。”

踩在薛白靴子上的繡鞋移開,楊玉環當即轉身。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尋死了,薛白當即拉住她。

“別鬧了。”

“你爲何又救我?孝順嗎?”

薛白搖了搖頭。

楊玉環遂不再掙脫,反而湊近了他,有些猶豫地,啓脣問道:“你……愛慕我嗎?”

“咚。”

一聲輕響,薛白退後時撞到了門框上。

他心中偷偷覺得是楊玉環對他有想法,那次纔會逼他飲酒……從她的眼神中,他偶爾能感受到那種情意。

可她先問了出來,卻是將他置於一個有些尷尬的處境。

“是嗎?”

這答案對於楊玉環顯然很重要,她不像薛白還有很多正事分散精力。她一天到晚想的便是這些,深受折磨,迫切想要他的回答。

她遂又逼近了一步。

薛白退無可退,閉上了眼,因她總是有一種讓人迫切想把她擁入懷中的衝動,他已感到有些痛苦。

可他還是搖了搖頭。

“我不會步李隆基的後塵,我既看不起他,便不會犯和他一樣的錯誤。”

“你也認爲天下大亂,是我的錯?”楊玉環的眼神頓時溼潤,“你也覺得我是禍水。”

“不是。”

薛白平心而論,帝皇好美色者多,好美色而能治好社稷者亦多。有時反而是貪權好色之心,能催促一個男人不斷地去進取。在當今的大唐風氣下,追求富貴、獵取美色纔是世人眼中的大丈夫所爲。

“那爲何聖人因我而失了天下?”楊玉環追問道。

“他失了上進心。”薛白道。

他注視着楊玉環,突然意識到,與其說李隆基是耽於美色誤國,不如說是因爲楊玉環太美,使得李隆基連在美色上都失了進取之意,於是不思改變。

國事上亦然,改革稅制又如何,還能比開元盛世更強盛嗎?

歸根結底,李隆基老了,而他還年輕……對此,楊玉環也深有感受。

她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你呢?有上進心嗎?”

83.第83章 策論107.第107章 怪圈159.第156章 高高掛起257.第255章 新田第367章 獻俘第5章 安頓75.第75章 報案第438章 都是對的第345章 本沒有路第438章 都是對的278.第274章 歸267.第265章 一縣之主第475章 平涼對策第443章 夢遊通天宮177.第174章 開春152.第149章 點火73.第73章 相看311.第305章 相門女145.第142章 改變16.第16章 煞婢187.第184章 世族318.第310章 婚禮264.第262章 奪印第391章 忤逆不孝299.第293章 潑冷水第437章 相惜第504章 牛刀小試314.第308章 嚴網第396章 蓮第460章 寶雞第432章 選擇314.第308章 嚴網39.第39章 借刀91.第91章 野無遺賢19.第19章 欺上門236.第233章 設局第412章 詩言志27.第27章 邊軍履歷265.第263章 審判第434章 渡河第399章 泄密338.第330章 疑惑第503章 見公義而忘私利第7章 夜眺長安110.第110章 新搭子155.第152章 新派系133.第130章 伸手不打笑臉人207.第204章 天寶文萃第482章 綺念第472章 靈武157.第154章 餿主意93.第93章 罪名第493章 夢非夢64.第64章 上元夜88.第88章 師徒第452章 長安亂263.第261章 揮鋤87.第87章 飲中八仙歌113.第113章 家宴38.第38章 平安無事第409章 壯膽第466章 燕帝第440章 威嚴落地38.第38章 平安無事第10章 人脈第446章 豬龍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148.第145章 繼任者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461章 餘燼106.第106章 東宮喜宴315.十一月總結第423章 慫恿15.第15章 大理寺306.第300章 春來明主封西嶽300.第294章 元夕第8章 歸途第420章 人如狗239.第236章 背郭第359章 成王敗寇144.第141章 書坊60.第60章 犧牲品第461章 餘燼61.第61章 門第第353章 建關234.第231章 燈籠54.第54章 白膏油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17.第17章 還家244.第241章 點燃200.第197章 刊報院335.第327章 哪吒130.第127章 猴子偷桃第373章 狎臣163.第160章 一念之間第381章 誰更執拗第499章 黃臺瓜辭231.第228章 遺澤第352章 十月渡瀘286.第281章 痿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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