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巾劍客聞言,嘴皮子一陣哆嗦:“一百零八篇白虎通鑑,三十二萬冊,可以塞滿西唐皇宮的一間偏殿,你竟然……竟然只翻看了一天,纔看了多少?”
綠袍少年扳着指頭數數:“花了一天功夫,在下翻閱奇聞,奇術,奇人,機關,秘語,器皿六篇,一千二百八十七冊,一些旁枝末節沒有細看,不過收益卻是極大。我學會了墨門機關秘語,古代薩滿祭祀才能閱讀的魍魎文,拓印自前朝鼎器的金文,涉獵了一點荊蠻語,學會了一點點蠱術,都是小玩意,不登大雅之堂,見笑見笑。”
衆人聞言愕然,只花了一天時間就學會這麼多東西,這少年人的腦袋得多麼聰明才能辦到。
解開這個心結,漆南劍意外地收到了黑巾劍客的善意,他出身軍方,自然對這個來自朝廷中人有些好感。
就連歐陽千葉也放下了歧見,對一身秘術的漆南劍照拂有加,直令綠袍少年如沐春風,一副小人得志的人模狗樣。
這支臨時小隊很快就初步凝聚出一個小團體,以黑巾劍客爲首,漆南劍和歐陽千葉三人牢牢地抱成一團,畢竟在漆南劍表明身份和入地宮的最主要目的後,三個身家清白的人已經暗地裡達成了某種共識。
居恩和尚的身份最爲尷尬,他出身西土那爛陀寺,又是明王堂的重要人物,關鍵是他在組建隊伍時突然橫插一腳,將原本已入隊的伏魔殿黃巾力士首領童千斤給排擠出去,怎麼看都覺得他不是一路人。更何況他體內的大日炎陀血脈,等若那爛陀寺的真傳弟子,絕不能掉以輕心。
而到了這個人心分野的時候,聰慧的居恩和尚也不能不表態了。
“貧僧是上個月代表西土身毒國來中土朝貢的使團護衛,與泰王交好,得知中土前朝地宮重光,受泰王委託讓我來地宮一行,這是泰王給貧僧的憑證。”說完,居恩和尚從腰間束帶裡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金牌。
歐陽千葉接過那面金牌仔細辨認,半晌才嗯了一聲,笑道:“沒錯,確實是泰王府發出的王令金牌,而且據我所知,這半年來泰王府總共發出四面金牌,三面都有着落,那麼這一面金牌就是最近以秘密渠道發出的,而且很可能是泰王親手發出,大家看金牌左上角的暗記……”歐陽千葉指着金牌的一個角落。
漆南劍上去辨識,認出是古金文中‘泰’字,以梅花小篆寫成,當時就相信了歐陽千葉的說法。他點點頭,和歐陽千葉交換眼神,微微額首,荊無命當即也認同。
那麼,來歷不明的就只剩下屍道人了。這個沒人知道他真實姓名,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他,還是她的左道傳人,發覺兜了一圈,最後還是回到了原點。儘管內心非常惱火,潛伏在影子裡的幾頭老屍更是蠢蠢欲動,不過爲了達成最後的目標,麻衣無相依舊剋制住怒氣,熄滅了怒火。
他將一管袖箭擰開後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張西唐皇莊開的鉅額當票,交給在場衆人中最權威的歐陽千葉。
“30萬兩雪花松紋銀?太陰真經屍道真解?”歐陽千葉看罷嘖嘖稱奇,轉手遞給荊無命,劍客雙手套上一對鹿皮手套,接過匆匆看了一下,轉交給漆南劍,綠袍少年瞄了一眼後搖了搖頭,又給了居恩和尚,最後回到了麻衣無相手裡。
躊躇了一會,漆南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來我和無相大哥纔是同路人,都把壓箱底的寶物奉獻出來,可謂是一根線上的螞蚱。只是不知道,是哪位貴人派你來的?”
“太子!”
嘶!衆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氣,生性謹慎的歐陽千葉背後更是嚇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這年頭,有本事的人來頭一個比一個大,本以爲金川公主派來的漆南劍已經很惹眼了,泰王府的王令金牌也很燙手,想不到竟然引出了太子的門客。’鐵腿水上漂第一次覺得眼下呆着的這個小團隊太有分量,太危險了,涉及皇室核心成員的暗戰,而且這個深不見底的泥潭一旦陷入,涉入者往往遭到沒頂之災,身死族滅。
赤.裸裸地撕破臉,互相揭露身份,小團隊的表面和氣氛圍也無法繼續維持下去了。荊無命可以無所謂,他是軍方的一張王牌,更是拱衛西唐皇宮宿衛的一員,皇室核心成員的爭鬥怎麼也不會牽扯到軍方頭上,這是皇帝的底線,因此黑巾劍客依舊悠然自在。居恩和尚後臺太硬,又是前來中土天朝朝貢的外交人員,背景太過複雜,成敗得失他不太注重,前來地宮探險本身就是一種口頭委託,無法背後施加壓力左右其行動。唯有漆南劍,屍道人,歐陽千葉各自揹負使命,要在這前朝地宮中完成某種任務或者尋獲某種物品。不出意外的話,五位在各自領域都有一番成就的強人,通過親密無間的配合,是有很大可能完成。只不過現在的這種氛圍,人心分野,鬥志渙散。更糟糕的是,強行攤牌的結果,讓貌合神離的五人失去了對同伴的信任。
沉默了半個時辰,漆南劍硬着頭皮站了出來。在場衆人中他的年齡最小,不過探索地宮要借重他的地方確實最多,而且他身後的金川公主與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的距離實在是太過於遙遠,因此重新粘合破裂的團隊,只能藉助他的雙手了。
“日前,我們五人在雞鳴山‘偶遇’,決心組建隊伍探索地宮,可都是發過誓言,許下莊重承諾。諸位不是三歲幼兒,會拿誓言當牙疼咒。地宮一行危機重重,隨時都有殞身的危險,爲了達成使命,唯有我們五人精誠合作,放棄成見。”漆南劍頓了一頓,向屍道人鞠躬施禮,“無相大哥,實在對不住了。在下的武道修行接二連三暴漲,心頭實在是太過暢快,有些得意忘形,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話都說成這樣了,屍道人心頭的一點羨慕嫉妒念頭才漸行消散,或許是漆南劍開了個好頭,在場衆人都在地宮一行中積壓了許多負面情緒,彼此將話說開了,四分五裂的團隊才重新粘合在了一起。
屍道人拿捏人心深處微妙變化,知道再內耗下去,地宮之行註定失敗收場,眼珠子骨碌一轉,立即找到了新目標。
他一指邪廟,將衆人注意力吸引過來,方纔慢聲道:“鎮壓這地宮廟宇的十一件法器,只剩其二,想必是有人捷足先登,不過廟宇內部嚴絲合縫,我們如何才能打開去往第三層地宮的通道。”
歐陽千葉聞言,第一時間醒神過來。“對啊!打開第二層地宮的機關纔多久,怎麼會有人先行通過?在場衆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的武道強人,精通各種秘術,不會沒有發現纔對。”
漆南劍略略沉思便擡頭笑道:“無相大哥此言不差,不過若是這地宮邪廟本身只供奉兩件法器,其餘九件原本就下落不明,又該當如何?況且地宮經營建造早在一甲子前就已經動工,而堆砌邪廟的血肉骨骸顏色鮮豔,實在不像古物,會不會是新建……”
“桀桀桀……,好機靈的小子,本座對你越發好奇了。不僅身懷各種奇妙絕技,就連腦子也如此好使,實在是該拜入我門下,與本座一同掌管這地底宮廷。”
外敵突現,而且就在左近,居恩和尚第一時間站了出來,將漆南劍護在身後。這個精通機關術的年輕人,是打開地宮底層的最大依仗,定要保住他性命。
荊無命則仗劍而立,鷹隼似的尖銳眼神四下掃射,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歐陽千葉沉吟片刻,道:“這前朝地宮落成之日,曾經將死獄中的囚犯投入地宮各層作爲看守,這個聲音會不會是其中之一?”
“小輩,你也有些來頭,竟然能知道這些秘聞,非常不錯。”陰毒尖利的聲音四下而來,讓衆人摸不清楚剛剛出現的神秘人究竟有何來路。
“一個甲子前陸續投進地宮的死獄囚犯,現在還能活着,這不可能。閣下到底是人還是鬼?還有,據我所知,當時進入地宮的除了三千五百死囚,還有看管死獄的牢頭?前輩到底是誰?”歐陽千葉大聲反問。
“哼哼……,小輩,你知道太多了。”聲音響了一會就徹底失去了讓人捕捉的方位,完全沉寂下去。
“裝神弄鬼,整蠱作怪,我看都是虛有其表的小把戲。”漆南劍用起了激將法,可惜完全沒有作用,那個聲音彷彿死去了一樣,沒有再次出現。
“不管了,還是儘快打開通往第三層地宮的通道,這邪廟有些礙眼啊……咦!”漆南劍繞着這佔地不過十丈方圓的廟宇一圈,發現了什麼似的,他將右手貼住一塊廟宇的基石,輕輕一抽。隨即整座邪廟扭曲了幾下,又震動出幾圈漣漪,頓時土崩瓦解,化爲無數色彩斑斕的光影碎片落下,而那個差相彷彿的陷坑再次出現在衆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