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這條路,君意早就做好“死”的心理準備了,生者爲過客,死者爲歸人,人生一逆旅,同悲萬古塵,死亡沒什麼好怕的,和活着一樣不可怕,死,或者活,君意什麼都不怕。
但旭光沒有做這個準備,可能是潛意識裡他覺得沒有必要,他覺得自己肯定不會捨不得一個玩遊戲的玩伴;但此刻,玩伴在他懷裡要涼掉了,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是接受不了的。
他忽然想起他那個大祭司前女友曾經有一次用亂壓心臟和“親吻”的方法救活沒氣的人,叫做“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他當時覺得方法好,還特地學過,雖然小蘿莉大祭司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懂的樣子吧,但他用心學習和研究後,還是掌握了*成。
剛纔他看着君意的情況有好轉,眼睛動了、嘴角發出呻吟聲看來是要醒了,忽然一下子就……那一刻,他竟然一時懵了什麼都沒想起來,現在想起來才發覺自己剛纔還做出了特蠢的行爲——想給她保溫……汗啊,他立刻將這段記憶“抹掉”,他英劇瀟灑、風流倜儻、什麼傻事也沒做過!
他趕緊將君意擺正,讓她的頭部後仰,嘴對嘴先吸出她口腔和咽喉中的分泌物,讓她呼吸道通暢,然後給她做心臟按壓和人工呼吸。
噁心?授受不親?壓根想都沒想到。
旭光一下下做着心臟按壓,額頭滲出密密的汗水,口中不停地呼喚:“回來……千萬要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吧……回來……”
君意現在很舒服,她吃着葡萄說:“哼,我纔不要回去呢!”——沒有,開玩笑的,沒有很舒服,也沒有不舒服,實際上她什麼感覺都沒有、什麼想法都沒有。如果她有想法,她應該是在好奇心的莫大滿足中:啊,原來死了就是什麼都不知道了啊!——這本身就是個悖論,她沒有想法了,所以想不出這些的。
靜室的地面開始發亮,一個圖案繁複的法陣從地底漸漸浮現上來,旭光注意到這個法陣的時候吃了一驚(白老大沒有告訴他這裡有法陣,對於法陣這樣的上品法寶他還是有所保留的,萬一用不上他就不說了)。
看到法陣,旭光隨即意識到有希望了,他完全鎮定下來,繼續搶救君意。
法陣是仙界的法寶,甚至是在仙界都很高級的法寶。
流落到人界的爲數不多的法陣中,大部分的連啓動方法都沒有被人類修者掌握,但有一點,旭光知道有的法陣能自動啓動,達到它的啓動條件它就會被觸發,然後自動亮起、自動運轉、自動創造奇蹟。
這個法陣自動運轉的觸發條件就是在它的感應範圍內有生命體的生命體徵消失——它是一個能起死回生的法陣!
當然,它的起死回生是有條件的,死透了的拖進來那它繼續“呼呼大睡”眼睛都不帶睜開的,要在它的感應範圍內,還要生命體徵漸漸消失,當最後它感應到逐漸下降的生命體徵降到零的時候,便會自動啓動。
無數綠色的光點流行雨一般划着長長的弧線奔向君意,接觸到她的皮膚後便一閃一閃,好像找到了任務目標一般開心得在眨眼睛,眨眨眼睛後沒入君意體內。
落到衣服上的似乎很茫然,漸漸暗了下去。
旭光毫不猶豫地刷刷幾下把君意的衣服全扒光,讓綠色的光點儘可能地多落到她的皮膚上,得以順利地進入她體內,然後繼續分開雙膝跪在她的上方,繼續給她做人工呼吸和心臟按壓,哪怕收效微乎其微甚至是沒有用的,他也不能放棄努力。
旭光了解這些流星般夢幻的綠色光點,是的,他修煉的還有木系靈力,一種神奇的有生命的靈力。這些綠色的光點是木系靈力中最難得的有治療作用的靈力。
是的,木系靈力還分很多種,就像每一系的靈力都能細分很多種一樣(修仙的水深着呢。),木系靈力有能毒死人的、有能讓植物快速生長的、有能製造一個空間的……其中治療的,尤其是能給人類治療的木系靈力最難得,幾乎接近“神力”。
君意的衣服全沒了之後,無數綠色光點便更容易找到目的地,它們開心地閃爍着招呼更多的同伴,劃過一道道弧線沒入目的地中,此刻,靜室中充滿了絢爛的光和點,正在下一場壯觀的流行雨,生命的流星雨。
無數木系靈力帶着生命的活力沒入君意體內,進入體內後立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開始工作,落在頭部的附着上大腦神經末梢刺激君意重新恢復意識、落入胸口的綠色光點彙集到君意的心臟,努力讓心臟重新開始工作;落在身上的開始在血管中流動,帶動血液給身體提供養分……
君意的身體發出濛濛的光,無數綠色的流星雨劃落到君意身上,這令她像不可思議的正在收攏雙翅的精靈,那些光的絲線是她正在收攏的翅膀,翅膀周圍,還有無數飛落的綠色仙塵。
許久之後,組成翅膀的無數光線都收攏進了君意的身體,她身上濛濛的光漸漸暗下去,現出君意的樣子來,最終,最後一粒慢半拍沒有趕上大部隊的小種子急匆匆划着弧線沒入她的身體,一切又都歸於平靜。
“君意!君意!……”旭光一遍遍大聲呼喚,不知何時起,他的嗓子已經嘶啞了。
君意無聲無光的虛無中重新有的第一絲的意識,是聽到了旭光撕裂地咆哮:“君意回來!快回來!回來回來回來!君意!君意!……”一直呼喚着,聲音越來也大,然後,山花爛漫的草地畫卷一般在她眼前清晰起來,再一次的,她看到了身後岩漿流動的地面。
我是誰?這是哪裡?發生什麼事了?
君意心裡冒出這些問題(“系統重啓”的症狀——短暫失憶),她還沒有搞清楚這些問題,但已經本能地轉身朝岩漿邁出了腳步,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走不了就爬過去,這一次身後再沒有任何聲音傳來,爬過岩漿流動的地面後,君意跌入前面一道漆黑的無底的深淵。
“Heeeee……”君意乾癟的腹部向上拱起、胸部隆起,身體怪異地曲張着,吸進了重生後的第一口空氣。
那一刻她感覺自己醒了,她感覺自己看到了旭光一下子無力地坐到自己身上,她感覺自己看到他抹了一把額頭然後一甩手,大滴大滴的汗珠呈拋物線被甩到石壁上,暈開來溼了一小片。
她感覺自己看到他站起來,按下機關打開靜室對外的小窗,對守護在外的白老大道:“水……”
白老大看到室內君意的衣服被撕爛了混亂地扔了一地,擔憂道:“怎麼了?”
旭光大口大口地喝着白老大遞進來的水,水是爲他自己要的,他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旭光發誓,他的心很久很久沒有這麼亂過,經歷了這一切後,他覺得自己的缺水的程度比君意嚴重多了!
大口牛飲後,他將水袋剩下的水通通倒在自己頭上,定了定神,看到小窗外白老大擔憂和探究的目光,他吊兒郎當地道:“擔心什麼?!她都這樣了我還能把她怎麼樣?真有什麼事也是我吃虧好不好?!”
白老大一愣,心道,我沒往那方面想啊!
那方面,就是“那方面”,雖然很有慾望很吸引人也是要看看情況的,閉死關生死關頭誰會想到“那方面”去,白老大看到君意的衣服被撕爛了四散在地上,他首先擔心的是君意走火入魔發狂了所以把自己的衣服都撕了,根本沒有想到其它的,他倒是奇怪爲什麼旭光會想到“那方面”去。
旭光無意中的一句話透露了自己的真心,連忙掩飾道:“去,再弄點水來,最好是有靈力的淨水,我看這個殭屍會大量需要的,你弄一桶進來好了,咱們看看能不能把她泡發點!”
“兄弟,口味很重啊!”白老大看着旭光的臉色,意味深長地說了這麼一句。
君意仍舊沒有醒,她的精神算是熬過來了,但是她的身體太累了,需要休息,她的身體長期備受虐待,矜矜業業努力最後還受到了化去修爲這樣的酷刑,身體終於忍無可忍罷工了,無論精神怎麼說好話、命令它還是威脅它,它就是不聽話。
旭光把君意抱起來整個扔進水桶中,浸沒在準備好的含有水系靈力的水中。
整個過程君意都知道的,她都聽見了,甚至她覺得自己都看見了,她還跟旭光說話來着,旭光把她扔進桶中的時候她還抗議:“輕一點啊!我就剩這一把骨頭了啊!”
但是她覺得旭光沒聽到自己的抗議,因爲他沒有理自己,這個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沒有醒,大概準確的情況就是意識醒了、耳朵醒了,但是身體沒有醒,她的眼睛從來沒有睜開過,看到的景象應該是自己想象的,也就是做夢。
她的意識很清楚,如果這是一場夢,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夢中,現在的情形更接近於夢魘,或者說“鬼壓身”,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就是醒不了。
鬼壓身,君意在內門的晨課上學過,鬼壓牀其實不是鬼,是“睡眠癱瘓症”,記得講課的師叔說通常發生在剛入睡或是將醒未醒時,患者覺得自己已醒過來,可以聽見周遭的聲音以及看到周遭的影像,但是身體卻動彈不得,也發不出聲音來,有時還會合並有幻覺。
君意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知道這種情形多半在幾分鐘內自己會慢慢地或突然地恢復肢體的動作的,所以她並不覺得恐慌,她在心裡安慰自己“沒事沒事,睡吧睡吧,接着睡會,再醒來的時候身體就能動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來的時候還是不能動,她有些恐慌了,倒不是特別恐慌永遠這個狀態醒不來,而是旭光把她整個泡水裡了,就算她是有水系靈根,不代表她在水裡就能長出在水裡呼吸的腮啊!就算她喜歡水,狀態好的時候甚至能在水裡憋氣十五分鐘以上,那她也不能在水裡一直泡着啊!
她感覺自己已經喝了很多水就要窒息了,水被她的鼻子吸進來,她的鼻子也很難受,她發誓等她能動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旭光打得渾身上下菊花開!
君意知道自己要死了,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死的過程可是一個手指頭都動不了,她此刻唯一的遺願很簡單,就是把旭光打個渾身上下菊花開。
她剛剛死過一次了,全靠法陣神奇的神力、自己的毅力和旭光的幫助(姑且算上他的幫助吧)才險而又險地死而復生,她冒這麼大的險就是爲了修煉水系靈力,如果此刻因爲那個變態旭光的疏忽結果被水淹死了,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