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對我來說實在難熬,因爲我除了看書聽音樂,偶爾出去與朋友交流,本質上來說我是個頗爲單調的人。
家裡對我來說像是噩夢,因爲只要我和母親在家裡就時不時會有各種矛盾。上次的衝突還沒有平息,完全不會平息,心靈的傷會癒合,但是會留下傷痕,對於彼此都是一次不愉快的回憶,這回憶大概不會消除了,這種激烈的程度會跟隨我一輩子,提醒我們彼此之間的冷漠,以及不想幹。她想過她的清閒日子,單身生活,我對家沒什麼留戀,有時候我悄悄坐在外面廣場的長椅上,一個人聽着音樂,然後在這音樂之中默默望着不遠處孩子們的遊戲,這些孩子們真是幸福,母親在身邊陪伴着生怕有了什麼小磕碰,無微不至的關懷,這就是母親的愛吧,一個女人要經歷這麼一個階段纔算是盡責了,但是這只是責任的開始,以後還要有很多需要擔心的,這是一種責任,也是我的母親無力面對了,她也許是無能爲力了,在這個方面上,我不再深究。
我拎起大提琴箱子,坐在一個沒什麼人的亭子裡,凳子高度足以讓我舒適地持琴,我翻開琴盒,裡面放着練習曲集,紅色擦拭琴的方巾,松香等等。我用一把把位的最後一個全音調了弦,拉了幾個全弓的空弦。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我需要平靜,然後憑藉記憶講手指放在把位上,用心地演奏了聖桑的天鵝,這是一首很優雅的曲子,因爲大提琴是深沉的。據說天鵝臨死時會發出很悽美的聲音,這樣看來,這首曲子是爲祭奠天鵝之死而作的嗎?
相傳,有一首曲子叫做黑色星期天,聽了他的人大都會自殺。所以這曲子曾被傳得很神秘。在我看來這完全沒有任何道理的。首先,現存的任何樂器的自然音階都不足以發出可以殺人的頻率來,我聽過有過於激烈的曲子吵死人的,但並不是曲子自身導致人自殺。第二,如果真有這麼恐怖的殺人樂曲,別人完全可以拒絕去聽。而且每個人對音樂的敏感程度是不同的,有的人會對一首曲子感到悲傷,有的人卻全無感覺。可見這也是個沒有什麼根據的謠傳罷了。如果真的有讓人聽完就去自殺的曲子,那只有一種原因,就是這首曲子真的太美了。就像柏拉圖在會飲裡借蘇格拉底之口所說的,如果見到了世上最美的愛情,那麼這一輩子也就值得了。相同,如果有一首曲子能讓人美得去死,那麼我也想試試,而爲什麼不呢?現在能有什麼東西是美的呢?什麼是至美,我還無法想象,但是如果有,我願意去追尋。
伴隨着開門的響聲,我聽見清晰的腳步聲走進來,我在躺在臥室裡,想着下次與花蕾的見面,我該做些什麼,我實在很想念她。
”中午吃了嗎”,母親在客廳問我說。
”吃了”
”吃的什麼”
”吃的米飯”
”那就好”
”你好點了”
”哦,好了點。”
”晚上吃什麼”
”我給你做還是”
”那就算了”
”我做飯就有這麼難吃嗎”
”不是,我想對自己的胃好一點”
”那就去外面,我也懶得做了”
”我雖然不餓,但是難得出來一趟就陪她吃了頓飯。”
”你晚上有事嗎”
”我想沒事”
”陪我去超市轉轉,我買點東西,咱們順便說說話”
”樂意奉陪”
”假期就沒有什麼同學朋友約你”
”沒有,他們也許有自己的事情”
”那你一天在學校都幹什麼了,怎麼把人做到這個樣子”
”不是說沒人理我,只是我沒有把他們當朋友罷了,我要是想出去的話,還有幾個女生可以一起去”。我不想跟她說我到底交了什麼朋友,又跟誰相處,她像是在審問,我很厭惡這一點。
”你怎麼就不能多信任一點別人呢,怎麼就不能敞開心扉真誠對待別人呢,有那麼可怕嗎?”
”時機還不成熟,我需要多思考”
”等你明白了就晚了,趁你年輕不多做點有意義的事,整天就知道長吁短嘆,愁眉苦臉,像個學生的樣子嗎?”
”學生該是什麼樣,請你告訴我”
”至少不像你這樣病怏怏的,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怎麼了呢”
”我沒怎麼。好得很,只不過就是有一種憂鬱的氣質罷了”
”少跟我談什麼憂鬱氣質,我只想讓你健健康康的,可不止是身體,心理最好也能陽光一點。”
”我看不到陽光”
”你活在地獄裡嗎,少跟我在這不正經。你在學校學習成績怎麼樣”
”還可以”
她知道我學習向來優秀,就不再在這個上面做什麼文章。
“你臥室裡放的都是些什麼書,跟學習沒關的早點給我扔了”。
“哲學,這不僅跟學習有關,而且跟人生有關”。
”你就知道不務正業,你一天看的都是什麼書?都是這些東西把你給害了!”
”我不認爲這些東西把我給害了,我一不抽菸二不喝酒三不賭博,怎麼就把我給害了,我有做什麼有損你名譽的事情嗎”
”別的學生一有空就在學習,學的都是自己的功課,聽說爲了學英語有的還在背牛津詞典“。
”只有傻子纔會做那種事,腦細胞就是讓他這樣浪費的麼“
”總比你你在這看這些閒書來的有用,再看下去你就真的毀了,考不上大學怎麼辦?”
”這不是什麼閒書,我相比別人更加成熟罷了,我只有通過知識武裝自己才能在將來進入社會有個立足之地,知識就是力量,我要擊倒別人只能靠知識,而大學什麼的上不上都無所謂”
”看看書你就能成熟了,你見個人連怎麼稱呼都不知道,將來老闆讓你跟客戶談生意,你能應付的了嗎?”
”我爲什麼要去談生意,這是你的興趣,與我無關”
”那你至少得給我考個好大學吧?不然你一無所長,出來能幹嘛?”
”我不能幹嘛,我只覺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少胡說,好好的你怎麼就死了,別扯開話題”
”沒有,就有這種預感罷了。”
”肯定是這些書把你害了,這些書上的觀點只是別人從生活中得來的,不一定適用於你,你不明白嗎,自己的生活要靠自己去體會,而不是別人一兩句話就把你思想給固定住了”
”沒人固定住我,你有的你工作,你可以去賺錢,我想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你都要死了我還能不過問一下”
”我沒說立即要去死”
”那你說的這話什麼意思,還能不能一天好好生活了,什麼要死要活的,你就不能用認真點的心態來面對這個世界麼”
”我很認真,可我發現這世界只有謊言和虛僞,和冷漠。”
”你的心態已經壞了,別再說了,你需要看看心理醫師”
”我沒病,只是你們這些人都不懂什麼是生活而已,都不知道什麼叫正確的生活態度”
”像你這樣頹廢下去,用消極的眼光看世界這就叫做正確嗎”
”哲學就是這樣的,用冷靜客觀的眼光看世界,所以哲學之中不存在什麼錯誤,任何觀點都是正確的,因爲一個菜市場大媽說的十萬句話比不上一個哲學家一句錯誤的結論,我就是這麼相信他。”
”看來你的心理已經出現了點問題,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呢”
”那是你不瞭解我,非常不瞭解”
”我只希望你別給我搞出什麼亂子纔好,這就謝天謝地了。”
”放心吧,沒什麼能麻煩得了你的”
”你什麼時候能變得像原來那樣聽話呢。”
她發出了一聲嘆息。在這沉重的氛圍中,我什麼也不想再說了,只是想找個女生,躺在她懷裡,我發現自己如此脆弱。
(你們要思念上面的事,不要思念地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