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是五階的玄術師,修爲還算不錯,只是長的方面大耳,膚色黝黑,醜的十分驚悚,看上去最少有六十來歲了,回頭見是她,就翻了翻小眼睛:“怎麼?”
一身紅衣的蘇家小姐一直挨在葉落身邊,見狀緩緩帶馬過來,越貼越近,簡直要絆倒她的馬頭似的,花寄情見她眼神不善,不由皺眉,別開臉不去看她,一邊客客氣氣的:“請問我們甚麼時候能到兩界山?趕的及麼?”
葉落從頭到腳的打量了她幾眼,呵呵一笑:“趕不趕的及,是本大師要操心的事,你好生跟着就是了,操甚麼閒心!”
花寄情態度放的十分恭敬:“大師說的是,我只是在想,早點去可以見識一下。”
葉落這下連眼皮也懶的擡了:“見識,呵呵,你們這些人去了,除了添亂還能幹什麼?一羣廢物,見識個屁!”
花寄情頓時噎住,鳳卓幻形的同時,連她的修爲也一起掩蓋了,現在就算高階的玄術師用神識來探察,也只會當她是一階,的確很菜很菜,只不過這老頭說話也太損了些……她皺了皺眉,好歹考慮到自己這會兒是凡人,沒有再爭辯,正要帶馬退下,葉落卻忽然道:“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咦?花寄情眨眨眼睛:“我叫唐棠。”
“哦。”老頭看着她,莫測高深的笑了笑,“小姑娘,是個好苗子,回頭本大師指點你幾招。”這句話一說,蘇家小姐頓時嬌嗔起來,嬌滴滴的笑道:“葉大師……你不是才說了要指點人家的,怎麼好說了不算的,人家可一直在等着你呢……”
葉落哈哈一笑:“放心,本大師忘不了,一定先指點你……”
花寄情雙眉深皺,只得低頭謝了,緩緩勒馬,卻忽聽有人輕笑了一聲,又急咳了幾聲掩了,側頭看時,卻是那個隨行的官家少爺,名叫謝辭春的,見她看他,含笑向她眨了眨眼睛,向前面兩人的背影微一示意。花寄情一時不解何意,姑且帶馬退下了。
其實她若是擡頭,很容易就可以看到葉落滿臉滿眼的淫邪狼光,偏生這老頭醜的讓人根本不敢多看,只垂頭聽着,也就沒留意。而且他聲音還又粗又啞,也聽不出甚麼轉折示意……所以硬是沒看出來。花寄情的性子,是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弄的清清楚楚纔會安心的,退下來之後,便悄悄留意。這兩日她雖在馬上,卻一直在緊緊張張的翻萬獸手冊,並未在意身邊人情形,這時候看來,就見蘇家小姐一直在纏着葉落,嬌滴滴的說笑不休,到最後兩匹馬兒幾乎捱到了一起,蘇家小姐不知說了甚麼,葉落哈哈大笑,擡起大手就在她嬌臀上擰了一把。
花寄情雙眉一皺,掃眼身周,神殿六個玄術師,幾乎每人身邊都有一位官家小姐,
討好撒嬌,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那兩個女玄術師,身邊也有兩位官家少爺!只有她和那個謝辭春,自己一個人晃來晃去……這一行共有十三個人,七男六女。四個男的玄術師,有個共同而鮮明的特點,極老又極醜,三個隨行的官家少爺容貌也十分平庸。另有兩個女玄術師,還有連花寄情在內的四個官家千金。
本來,這樣的安排又安全又隱蔽,算的上煞費苦心,只是帝孤鴻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這些千金小姐原本就目的不純,神殿中的玄術師,尤其他們這一行人,最次也是四階巔峰,就算個個又老又醜,仍舊是不可多得的金龜婿,所以歷練是假,趁機勾搭是真。又老又醜甚麼的,人家根本不嫌棄!那些玄術師一直在神殿苦修行,加上本來就對凡人視若螻蟻,送上門來的豔福不享白不享……自不免一拍即合。怪不得行程如此緩慢,若不是葉落幾人有意,怎可能因爲凡人拖慢行程?
一念及此,頓時就有些作嘔,又將速度慢了些,遙遙跟在幾人身後,翻出萬獸手冊繼續看,走了一段路,忽有人挨近身來,在她耳邊含笑道:“好看麼?”
花寄情擡頭看了一眼,又是那個謝辭春,於是笑笑:“還好。”
他並過馬來,帶着一絲熟不拘禮的隨意:“怎麼,你小時候沒看過嗎?逼的要這時纔來臨陣抱佛腳?”
她非常簡單的答,“小時候只看過百獸手冊。”
他輕笑出聲,悠然的甩着馬鞭:“萬獸手冊雖然名字叫‘萬獸’,但比百獸手冊,其實也只不過多了三百多種……”看她頭都不擡,顯然不欲多說,他挑了挑眉,笑吟吟的續道,“……可縱是多上三千種,這時候看來也沒有甚麼用處,因爲兩界山以南,其實只有三種生物,一爲妖獸,二爲瘴鬼,三爲黑魅……極邪極惡,萬獸手冊上對付萬獸的手法,對他們都完全無用。”
花寄情又擡頭看了他一眼,沉吟了一下,才道:“那應該用甚麼辦法?”
謝辭春笑道:“他們都是靈性低只曉得殺戮的瘋子,不死不休。對他們,不能講理,不能講情,沒甚麼技巧,也沒辦法逃跑……他們的打架和殺人,完全是一個意思,所以,你比他強,他死,你比他弱,你死。就這麼簡單……哦!對了……”他忽然想到甚麼似的,輕輕叩了叩掌:“也不是,你死了就是死了,他們卻有可能死而復生,流毒無窮。”
花寄情沉默了一下:“那,究竟什麼方式可以殺死他們?”
他微笑,侃侃道:“五行中任一行的靈力,若是足夠強,就可以將他們焚化,但他們便如一塊污穢的頑鐵,要焚化他們,所消耗的靈力之巨,絕對會超出你的想象。所以現在大多是藉助結界和各種法器之力,以四階以上玄術師爲前鋒,一邊打,一邊修補結界,把進入的殺光焚淨,然後結界也就補好了,外面的也就進不來了,他們這些人的弱點在於,他們完全是各自爲戰,所以雖然殘暴,也還算不難對付……”
花寄情皺眉良久,忽然道:“要照這樣說,那這麼多年以來,這結界修補了多少次?豈不是已經一層又一層,堅不可催,爲甚麼他們還
是可以偷偷進來?”
謝辭春微微挑眉,眸中微露讚許,笑道:“小……唐姑娘果然聰明,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這結界固然是一層又一層,但是這就好像箍桶,再好的工匠,也畢竟不如最初的渾然一體。”
“原來如此。”花寄情想了一下:“謝公子去過兩界山?”
謝辭春點頭:“去過幾次。”
她又問:“謝公子懂陣圖之學?”
他一窒,不由得搖頭失笑:“在姑娘面前,當真一句話都不能多說,也不知哪句話便露了馬腳……我的確略懂陣圖之學,只可惜我不是神殿中人,不論去多少次,都只不過在後頭瞧瞧熱鬧。”
花寄情點了點頭:“可是這樣,這樣千瘡百孔的結界,豈不是五大洲的隱憂?”
他以帕掩口,輕咳了幾聲,明明是偏陰柔的動作,他做來,卻似乎十分的優雅,一邊笑道:“這個,宸王爺又何嘗不知?想必也曾爲此憂心。可是當初設結界之人極爲高明,他找不到另一個比他更高明之人,來重設結界,只能這樣……聊勝於無。”
花寄情眯了眯眼睛:“那謝公子能找到麼?或者謝公子能重設結界麼?”
謝辭春失笑了:“唐姑娘,我只不過是個平頭百姓,我哪有這本事。”
她看了他幾眼:“謝公子見識卓絕,一點都不像平頭百姓啊!”
“哦!”他更是失笑:“唐姑娘謬讚,謝某當真是不敢當……可是姑娘,我所說的,除了結界的事,是我自己瞎想了些之外,餘下的都是很尋常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神殿中人應該更加清楚。”
這下輪到花寄情尷尬了,其實神殿抵擋魔域,少說也打了幾百場戰役,這些事情,也許的確有很多人知道,只是她不知道罷了。
兩人邊走邊聊,前面早又停了下來,這次卻一停就停了兩個時辰,從午時直停到了入夜,葉落和蘇小姐一直在房裡就沒出來過。到了後來,另一個玄術師李知等的不耐煩起來,索性直接招呼人要了房間住了下來。
要照這樣子下去,明年也到不了兩界山吧?這些人根本就沒想真的去吧?花寄情有心先行一步,偏生帝孤鴻說了,途中還有兩個隱蔽的傳送陣,她壓根兒就不知在哪裡。聽那幾間房中聲音不堪,簡直就是肆無忌憚,好生着惱,來回轉了幾圈,忽然靈機一動。
她回房換了衣服,悄悄溜出客棧,跑了幾家藥鋪,才終於買齊藥材,回房碾細,配了起來,然後揣着出門,找到了竈房。趁人不備把藥粉灑進面盆。
纔剛剛推門出來,迎頭就見謝辭春站在樹下,正側了頭,向她淡淡微笑。這謝辭春錦衣華服,打扮華美,模樣卻十分平庸,可這樣隨意自在的儀態,卻透出了千種風致,映着夕陽宛如畫兒一般。
花寄情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昂然向外,擦肩而過的瞬間,卻聽他笑道:“這不成的。”花寄情轉回頭看他,他滿眼戲謔:“葉落也是個半吊子藥師,你這種匆忙配製的藥粉,只要一入口,他立刻就能嚐出來。”
她挑眉,無辜道:“什麼藥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