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明明很在意我的,我感覺得到,難道說……他不承認昨晚與我做過,是有他的苦衷?可是究竟是什麼苦衷,令他這麼守口如瓶,我以死相逼。他都不說半個字。
我感覺腰上被一隻大手給捏住了,可是我看又看不到,只能聽到聲音。
“小佛,我終於……找、找到你了。”
師父在說話。
我的身子被凌空托起,放入了一個熱乎乎的液體中,這個液體帶着濃濃腥味,應該是血……會是什麼血呢?
在這血裡泡得很舒服,心中的氣也消減了,彷彿這血能叫人大徹大悟。是啊……我跟師父置什麼氣呢,不管昨晚跟我的是修靈,還是師父,都阻止不了我繼續去愛師父,並且,我也能很強烈地感覺到。師父也是愛我的。我不該用自殺死去的方式,來逼迫師父。
半晌後。我動了動,感覺到了手和腳。想睜開眼睛,眼睛很酸澀,眯睜開一條縫,眼前一片血紅。
很大一個缸,缸裡全是血。
血中帶着絲絲異香,是……是師父的血!
師父呢?
我一下從血裡坐了起來,左右一看,師父昏倒在地上,上身沒穿衣服,皮膚上全是深可見骨的口子,而他的兩個手腕和腳踝處的血,更是一刻不停地涌,涌出的血,全都匯成一條細細的線。擺渡一嚇潶、言、哥關看酔新張姐
“師父!”
我大叫一聲,從缸裡爬了出來。
剛一出來,缸發出“砰”地一聲響。裂成了兩瓣,血流自動斷了。
“師父啊……”
我跪到師父身邊,捧着師父的腦袋:“師父,師父醒醒啊,你不要嚇我。這裡是陰司,你是大殿下,你怎麼可能出事呢,你不可以出事啊!”
師父沒有睜眼,緩緩擡手,想摸我的臉,可是擡到半空,卻沒了力氣,往回垂去,我忙把師父的手拉住,摁到了我的臉上:“師父,你不要丟下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錯了,師父……”
“小、小佛。”
師父的聲音很低,低得我要湊耳去聽,才能勉強聽得到。
怎麼會這樣?
“叮鈴!”
鈴鐺聲突然從我身後響了起來,僅接着,一條鐵鏈子甩到了我的面前,我擡頭去看,正對上收魂人的臉。他一驚,道:“怎麼是你?你不是變成兩生花了麼?怎麼又變回來了?他是誰?”蹲下身子,又是一驚,“哎呀!大殿下,怎麼搞成這樣,不僅長生之身被破,連魂魄都快要散了,是誰下此毒手!”
我心頭巨震。
收魂人說師父破了身,師父他破了身!
昨晚的人,是師父!
我就知道!
“哼,自作孽,不可活。”
這時,奶奶的聲音突然頭頂傳來,一雙繡花鞋映入了我的視線裡。
我擡頭:“奶奶,你怎麼在這裡?”
“哈哈哈哈……奶奶?”奶奶彎下腰,托起我的下巴,“我不是你奶奶,你個傻姑娘。”
收魂人朝奶奶行了一禮:“塔娘娘。”
是了是了,我的親奶奶被塔娘娘換到了萬燈塔,眼前這個,不過是聽命於青兒的塔娘娘。
塔娘娘用手指在我臉上劃了一下:“我原本是想把你這張漂亮的小臉蛋劃花,現在看來,已經沒有必要了。大殿下快要魂飛魄散了,我家主子也不必整日受那水刑之苦。白姻禾,你知道麼?就是因爲大殿下不肯將你交出來,而我家主子也不肯將大殿下的行蹤說出來,所以被罰水牢近千年。姜嫄村後塘裡的青兒,你見過?”
我緊緊抿着脣,沒有答話。
收魂人伸手探了探師父的脈搏,然後搖搖頭:“哎……”
塔娘娘放開我,站起身,負手,緩緩走遠:“一切恩怨,就從這裡做個了結。幾千年了,是時候結束了。”
收魂人看着我:“大殿下是投不了胎了,你可以,在此之前,你心中有沒有什麼問題想問?我或許可以爲你解答。”
我看着師父的身子漸漸變得透明,血已經停止了涌動。
“差爺,我從兩生花重新變成魂魄,這是爲什麼?是因爲我的第一個交合的男人來找我了麼?”
收魂人回道:“不錯。不過,代價很大。”
“是什麼?”
“你看……這裡有成千上萬朵兩生花,從這麼多花裡,尋找一個人,需要多大的毅力與機緣?並且,找到你之後,需要用大殿下的血,將你浸泡三天三夜,你才能重要變成人形。”
“泡一株花的血,不需要用那麼多。”
“的確不需要,只不過大殿下爲了儘快找到你,啓了血煞陣。”
“血煞陣?”
“就是用自己雙手和雙腳以及胸膛之血爲引,立下陣法,走過每一片花叢,當遇到對的人,那朵兩生花就會發出紅光。這樣雖然方便了一些,可是也需要很多時日。我早前就覺得此地進了生人,可是空間太多,我沒能一一去察看,沒想到會是大殿下。約莫有好幾年了小姑娘,你知道嗎?將兩生花重塑爲人形是禁術,在整個陰司,知道的不超過三個。我是其一,還有一個是樹娘娘,還有一個……就是塔娘娘。”
我點頭:“以塔娘娘與我們之前的恩怨,肯定是她告訴師父這個方法的。”
“一舉兩得,塔娘娘夠狠的。”
“各爲其主而已。”我趴到師父身上,“說到底,都是我害的。”
收魂人搖頭:“大殿下命裡有此一劫,怨不得你。你如果想救大殿下,也不是沒有可能,因爲你天生佛手,善可潤萬物而起死回生,惡可殺陰魂斬厲鬼。”
“你說什麼?我可以救師父?怎麼救?灰飛煙滅我也再所不惜。”
“你是可以救,可前提是……轉生輪不見了。”
“轉生輪?”
“那是我們陰司的鎮殿之寶,不知道被誰給盜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我站起身來:“我知道轉生輪在哪裡。”我們從上海到石頭寨時,師父把轉生輪放進了揹包裡。
收魂人指了指師父:“恐怕,已經來不及了。”
我低下看去,師父的身子已經變得十分透明,就好像一個水泡泡,輕輕一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辦?我該怎麼做?師父,不要離開我。”
我跌坐到地上,雙手抱頭。
收魂人突然吼道:“你手上戴着什麼?”他自顧將我的右手抓了過去,盯着我中指上的墨戒指看,“這不就是轉生輪麼?”
“什麼?”
“哎呀……轉生輪可大可小,可變幻無窮,這就是轉生輪啊,你早點說嘛。來來來……我教你怎麼使用自己的佛手。”
“嗯嗯。”
我狂點頭。
這戒指並不是修靈給我的訂婚之禮,而是師父的轉生輪所化,師父是故意做一場戲給我看的,可笑我居然跟師父生了那麼大的氣,甚至還自殺死了。死後成了兩生花,師父竟然用自己的血,一點一點將我救活。
幾年了,收魂人說我師父在兩生花海中尋找我,已經尋找了幾年時光。
我甚至已經看到,師父渾身是血,孤獨地行走在兩生花叢間。
那樣單薄,那樣無助。
我一定傷透了師父的心。
收魂人唸了一句咒語,我聽不懂,他讓我跟着念,我便照着唸了,雖然是自己嘴裡念出來的,可是卻並沒有記住唸的是什麼。在念咒的時候,我把右手覆蓋在師父的額頭上。
“小娃娃,只念這一句咒語,反覆不停地念,直到大殿下醒過來。”
收魂人囑咐我,“我這邊還有新魂要收,就不陪你們了。”
我點頭,嘴裡唸咒,只在心裡感激了一句。
師父的身子不再變得透明,而是恢復了人形,可是他就是不醒過來。他是不是也跟我當初的心情一樣,存了必死的決心?師父曾經跟我說過,人要是存了必死的心,那是大羅神仙在此,也救不活了的。
師父,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求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師父,小佛求你了!
醒過來呀……
我就那樣坐着,雖然是魂魄,卻跟在世爲人時一樣,能有所感覺。身子漸漸變得僵硬,手腳發麻,可是我不敢動,一點也不敢移動。
右手貼在師父的額頭上,觸感冰冰涼涼。
身子雖然很難受,可是此時此刻,我的心裡卻是暖的。
我與師父交合,師父不願意承認,沒關係,我也裝傻充愣好了,只要師父開心,我就快樂。
師父把轉生輪幻化成一枚戒指,藉由修靈的手送給我,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不能去拆穿它。我要聽師父的話,不能違背師父的意願。師父要挖我的心,我自己剖出來送到師父面前;師父要我殺人,我立馬操刀子上;師父要我做個好人,我天天吃齋唸佛,日日行善……哪怕是,是師父真的覺得我嫁給修靈,他心裡會安穩一些,我也是真的會依命嫁給修靈。如果師父讓我給修靈生個孩子,陪修靈到老,我也會聽話的。
師父,我日後一定乖乖聽你的話,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求你了師父,快快醒來,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