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姿勢堅持了很久很久,我整個人都麻木了。
我很困,可不敢睡,我怕一睡,手會從師父的額頭上滑下去。
又過了許久,我依稀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叫喚:
“小佛……”
我連低下頭去看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脖子很僵硬,動不了。
“小佛。”
師父低低呢喃。
一雙手覆蓋上了我的右手,我心裡一喜,太好了,師父終於醒了,我……我雙眼一黑,倒了下去。
當我再次醒來,一擡眼就看到師父清俊的臉。
師父看着我,朝我輕輕柔柔地微笑。
“師父……”
“小佛,日後莫要再做傻事了,我……咳咳……”
師父話纔講了一半,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應該是怕嚇到我,把我從懷裡推了出去,自己背過身。猛烈地咳嗽。我半跪了起來,身子好像恢復了往日是的靈活。我趴在師父身上一看,師父面前。一灘血跡。不是之前乾枯的血,而是師父嘴裡咳出來的血。
“師父,你怎麼了?”
我跪在師父面前,雙手不停地顫抖。
師父咳了半晌,擺擺手:“師父無事,小佛莫怕。”敗獨壹下嘿!言!哥
“嗯。”我哽咽着,把師父扶了起來,師父沒有力氣,整個人趴在我身上,我用盡全力,將師父扶穩。
往前走了幾步,迎面走來收魂人。
收魂人愣了愣,既而大喜,把鐵鏈子朝我們一甩:“走。我帶你們還陽去。”
我吃力地撿起鐵鏈,在我和師父的手上各纏了兩圈,然後扶着師父。跟隨收魂人走上了渡船。
“大殿下,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問,你現在很虛弱,不能多說話。我跟你說道說道吧……你以前有恩於我,我一直記着呢。”
收魂人站在船尾,樂呵樂呵地說着話,“你肯定很驚訝你什麼時候施過我恩惠吧?哈哈……我是百越族人吶。說起來,那場劫難要不是有你暗中相幫,百越族早就消失殆盡了,我很不幸,在那場大劫中死去,是你將我送往陰司,做了這差事。這往事好久啦,久到我都快要忘記了。”
我忍不住發問:“師父爲什麼一定要百越一族?”
收魂人一笑:“嘿!這還不簡單吶,因爲大殿下愛上了一位百越族姑娘啊。愛屋及烏,他不願意百越族姑娘傷心,便自然是不會眼睜睜看百越族滅亡的。”
我怔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渡船在三途河裡前行,如同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
很快,到了黑霧峰,收魂人把我和師父送上去,“我不能跟你們一道出去,你們自己多注意一下。”
師父淡淡道:“多謝。”
收魂人單膝跪地:“大殿下,保重。”
“嗯。”師父撫了撫我的頭髮:“走吧。”我點頭,“師父,你堅持住。”說着,往前走去,走了幾步,遇到了黑霧結陣,我剛準備擡腳走進去,師父喊住了我:“小佛,別進去。每一層陰關口的地域都不同,不可按照之前的路線去走。”
我問:“那我們怎麼走呢?我不認識路。”
“往左行一里,是三途河的血途,跳下去。”師父淡淡道:“我們要走血途,才能回到陽世。小佛放心,我來時已解了血途裡的的戾氣,血途底下會有鐵鏈牽引,你抓住鏈子順水往上游,會看到回鄉崖,攀上去是祭祀臺,之後再走十里便是半步間了。”
“好,我試試……”
我揉了揉?子,拍了拍師父的背。
師父又囑咐:“記住,千萬別去惹血途裡的水鬼,如果遇到,一定要先走,明白麼?”
“哦哦。”
我輕輕拍了拍胸口,深吸兩口氣,往左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汪血紅色的水,混濁無比,正是血途。河邊也生長着成片成片的兩生花,盛得正豔,只有花沒有葉子,花瓣赤血欲滴。
一路上都挺安全的,甚至連一個陰兵都沒有碰到,我想應該是師父提前清理了。
師父料事如神,他來陰司救我的時候,應該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他死,我活,而我活下去,就必須要出陰司,我的道法不夠,師父必須提前爲我鋪好路。師父會考慮到種種原因,然後讓我安全回到人間。
站在血途邊,沒有渡船,我踟躕了一會兒,把師父背到背上,艱難地走進血途裡。
雖然我游泳技術不行,但是閉氣的時間還是蠻長的,提前有了準備,又有師父的指點,過這個應該不難。只不過,希望我們不要遇到陰魂。
“師父,你準備好了麼?我們要沉入血途底下了。”
“嗯。”
我揹着師父,緩緩向血途中間走,在水裡摸索了半天,始終沒有找到師父所說的鐵鏈子,氣換不過來,又退回到岸上來。
“師父,血途裡的鐵鏈子不見了。”
“定然是塔娘娘所爲。”
“那現在怎麼辦?”
師父暗思片晌,道:“疊魂。”
“疊魂?”
“嗯,將魂魄疊起來,過血途。”
“師父,你的意思是,我們踩在魂魄的身上,走過血途?”
師父點頭,然後告訴我,這個疊魂的用法。如果是在人間,那就必須要將人的魂魄生生抽出,然後再疊加起來。那是一場血腥殺戮,畫面簡直慘不忍睹。不過我現在不是要將人的魂魄抽出疊起,這裡是陰司,最不缺的就是魂魄,直接招來就行了。
師父咬錯自己的手指,將血滴到血途裡,利用血腥味先將水裡的水鬼引上來。很快,我就看見有一些黑影浮上了水面,尋着血氣來到了血途岸邊。
“小佛,在地上畫一個圈,巴掌大小便可。”
“嗯。”
我很快畫好了圈,師父將自己的血滴到圈裡去,以此引來更多的水鬼。
血一滴出,河裡的水鬼立即就炸開了鍋,特別興奮地直朝岸邊飄。可是他們是水鬼,哪裡能到岸上來。所以都只能一層一層地堆積,越堆越多,越堆越多。後面的水鬼不明所以,只曉得前面有他們想要的東西,就一個勁兒地往前面衝,前面的水鬼就被後面的水鬼給擠得變了形。但是他們不能上岸,又不能退後,只能被擠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我雙腿打顫,死死咬着嘴巴,不敢說話。
水鬼黑壓壓連成一片,像一塊浮腫的大麻花,在水裡飄浮着。
師父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指尖放下他嘴裡,重重一咬,血流了出來,他趴在我背上,扶着我的手,在空中畫起了靈符。我仔細看着,將符文一筆一畫記錄下來,說不定以後用得上呢。
畫完符,師父讓我後退,將小圈裡的血引到符咒裡面,朝水鬼壓去。
那些水鬼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危險來臨,還是拼命地向前擠壓着。剛纔還有點人樣的水鬼一下子就被壓成了殘肢,像在洗衣機裡面洗過的衣服。他們卻仍不死心,還在掙扎着向前遊,搖擺着身體,想要來沾一沾師父的血氣。
奇怪了,師父的血什麼時候能叫魂魄水鬼這麼嚮往了?
容不得多想,剛纔畫下的符文把所有的水鬼都禁錮在了裡面,雖然他們仍然在水面掙動,但是對我們一點也沒有影響。符文放在上頭,就好像水鬼搭成了一隻船。
“小佛,踩上去,別怕,有師父在。”
“嗯。”
我揹着師父,站到了符文上面,把凝成一團的水鬼當成了一隻竹排。想了想,我沒有撐篙,應該抓一隻水鬼上來。
我回憶着剛纔師父畫下的符文,於是咬破了手指,試着去畫,沒想到還真成了,於是隨手撈了一隻水鬼,捋捋直,用符文將他固定成了一根長竹竿的模樣。
“師父,我是不是很厲害?”
“小佛很聰明,只是你平常不愛學習。”
“有師父在身邊嘛,不需要我學呀。”
“嗯。”
血途裡裡起了一層黑色的霧,灰濛濛的,我撐着水鬼船慢悠悠前進。
穿過層層迷霧,來到一座山峰下。
“師父,上面就是回鄉崖麼?”
“嗯。”
我向上看去,兩岸青山矗立,高峻挺拔,險峻陡峭,根本沒有路可上,我們又不會飛,這要怎麼爬上去呢?
“啊,師父,我想到辦法了。”
我輕輕晃動水鬼船,感覺他們在水下擠動,如果水鬼能隨意捏成形狀的話,那也可以當成我和師父的“爬山器具”吧。
我將水鬼船一點一點拆了,把裡面的水鬼捏成了兩架雲梯和一根繩索。我用繩索把師父緊緊綁在我身上,然後將雲梯架在山崖上,等我爬到上面一架梯子的時候,就把下面這架再拉上來,放到再上面去。
周而復始,很快就爬到了回鄉崖上,這裡什麼也沒有,只是一座高高的臺子,我朝西南一看,那裡是姜嫄村,我的家鄉。
這僅僅只是幻象,是魂魄心中的故鄉。魂魄會在這裡,與陽世告別,與故鄉作別,只能回頭看一眼,所以,就回鄉崖。
我把水鬼身上的符散了,水鬼呼啦呼啦,爭先恐拍地鑽回了血途裡。我揹着師父繼續向前行走,不多時,看到了一個祭祀臺,只是一個大石磨,並沒有陰兵把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