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正好,陽光明媚,微風拂面,院子裡的石亭中,蕭玉卿正坐在墩子上拿着撥浪鼓逗着呦呦,而周城槿在一旁筆走游龍。
周琰不讓人通報,徑直闖到了後院,便看到這一家三口溫馨甜蜜的一幕,不由得心中更加難過,“皇叔好清閒,這是在些什麼呢?”
聽到周琰的聲音,蕭玉卿看過去,露出一絲驚訝,“怎麼這次皇上來沒讓人來宣旨?”
明明是普通的詢問,可是周琰卻聽出了疏離,訕訕一笑,“師傅怎麼這麼說?以前我不都是想來就來的嗎?”
蕭玉卿輕笑,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來坐吧,我讓人上茶!”
周琰樂顛顛的坐到另一邊,其實他也搞不明白自己是個什麼心思,之前,他成了皇上,看到皇叔和師傅依然如同以前那般隨意的待他,讓他覺得自己的君威受到了挑釁,可是當師傅客客氣氣的稱呼皇上的時候,他又覺得皇叔和師傅和他不親近了。
周琰鬱悶,他都覺得自己不好伺候了。
周琰湊到周城槿旁邊,才發現他不是在寫字而是在作畫,畫上就是剛剛師傅抱着呦呦,畫中的師傅眉目間都是慢慢的疼愛之情,讓周琰恍惚了一下,他已經記不清母親的樣子,印象中唯二深刻的便是母親看着他的時候的目光,溫柔,寵溺,時時帶着笑意,就如畫中的師傅一般。
而另一個讓周琰印象深刻的就是母親的聲音,她給他讀《弟子規》,“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
周琰身體一僵,他好像只記住了母親的聲音,卻沒有記住母親教給他的道理。
其實,憨憨傻傻的他受盡欺凌,是皇叔暗中派人周旋,雖然此後他依然過得清苦,可是卻再沒有人故意整他,後來是師傅教給治國之策,皇叔還將他手中的人脈一點點給他,若是沒有皇叔和師傅,他真的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周琰忽然覺得臉上非常熱,有些不敢面對皇叔和師傅,“我還有事先走了!”
蕭玉卿看着一溜煙跑走的周琰,有些驚訝,這是什麼毛病啊?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
別院外面盯梢的人不見了。
周城槿知道了卻只是笑笑,蕭玉卿卻大大鬆了口氣,她還是很心疼周琰這個孩子的,不希望他偏執成狂。
叛亂已經平定,接下來就是登基大典,禮官敲定完一個個環節之後卻在最後一處卡住。
“這一步省了!”周琰不悅,“父皇去世的倉促,根本沒有那麼多交代,朕不知道什麼引魂玉佩的玉環!”
禮官十分爲難,“皇上,完成全部的程序纔算禮成,登基大典在乾坤殿舉行,乾坤殿的龍椅每次都要玉環來啓動,您看……”
周琰知道這是舊俗,不過他是真的沒有玉環,更何況還要玉心相配?“這次不是成婚封后一起舉行嗎?換個地方!”
禮官無語,難道以後節慶的時候也不去乾坤殿?大秦最神聖的乾坤殿豈不是荒廢了?
周琰同樣無語,他確實沒有,“這次先換了地方,等到以後找到了,以後再說!”
禮官也不敢多說,從禮札上的記載來看,登基不在乾坤殿,還拿不出引魂珮和水滴兵符,那這就不是名正言順,這些禮數皇上也知道,現在卻依然如此安排,看來是真的……
幾日後的登基封后大典隆重而嚴肅,不過因爲正是炎熱之季,官員,內命婦,外命婦都穿着官服和誥命服,隆重而華麗,可是卻因爲衣服太重,汗流浹背,多了幾分狼狽。
周城槿並未到場,蕭玉卿因爲照顧呦呦也缺席。
周琰沒有看到這兩人,不可謂不失望,可是卻只能打起精神,牽着自己的皇后登上高位。
想到師傅,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邊比自己還大了三歲一身華服的女子,濃厚的妝容已經很難看出原本的樣子,周琰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接觸的女子除了後宮的嬪妃和宮女,就只有師傅時間最久,那些嬪妃他從來不會正眼瞧,而師傅,從來不會畫成這個樣子,臉蛋紅紅的,嘴巴紅紅的,看着就讓人慎得慌。
伴隨着禮樂,一步一步走完,周琰成爲了新帝王。
而這位新帝王在晚上卻做了成爲真正帝王之後的第一件不靠譜的事兒,他跑了!
周琰沒有入洞房,而是換了常服,帶着伯玉去了別院。
還未進去,便看到別院裡昏黃的燈光,還有不時傳來的人聲,竟然十分的溫馨。
周琰臉色又低沉了幾分,他想象着,他以後會和皇后有這樣的生活嗎?他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就是忍不住想,想象着他的皇后和師傅一樣,有着雄才偉略,可是卻一副隨性自然的模樣,每當他遇到難題,她都能笑着陪他一起面對,偶爾還會提出令人驚訝的好意見……
周琰緩緩吐出一口氣,拍了拍門。
來人看到他都十分的驚訝,不是該登基爲帝正得意,洞房花燭享美人的時候嗎?怎麼跑這裡來了?
雖然這樣想着,卻也不敢怠慢,有人快速跑進去稟報,有人舉着燈籠帶路。
等到周琰進了花廳,便看到周城槿和蕭玉卿已經坐在那裡了,看到他來,他們似乎也很驚訝。
“出了什麼事?”即便是周城槿算無遺策,可是看到周琰大半夜跑來,還是被嚇了一跳。
周琰懨懨的坐下,低頭道,“我不喜歡現在這個皇后!”
周城槿和蕭玉卿對視一眼,封后典禮已完,大婚也禮成,現在纔來說不喜歡,是不是太吃了點兒?
蕭玉卿忍不住心中的八卦,“你爲什麼不喜歡?”最關鍵的是就算是你不喜歡,你跑來和我們說,我們也不能幫你去退親啊!
周琰咬脣,“她的臉塗得像個猴屁股,嘴脣也紅豔豔的,看着我的時候瑟縮的像只老鼠,和我說話也都是些廢話,實在太無趣了!”
蕭玉卿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周城槿,就見他臉黑得陰雲密佈。
剛剛他們倆情意漸濃,正要雲雨一番,就被人匆匆給喊了出來,說周琰來了,還以爲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結果就是抱怨他的新娘子臉紅的像個猴屁股?
周城槿沉聲喝道,“胡鬧!”
周琰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周城槿,嘀咕道,“皇叔,我就是想要一個像師傅這樣的女子,即便是整日無聊相對,說句話都能讓我開心半天,我……”
“閉嘴!”雖然他是笑聲嘀咕,可是周城槿耳力過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當初你怎麼和我說的?”
周琰一滯,羞愧的低下了頭,“我說要讓百姓安居樂業!”
“知道就好,做一個合格的君王,最先就要學會制衡,你的皇后家世雖然不是特別出衆,但是卻是家風清正,她家族中一門三狀元,還有十三個進士,這樣人家出來的女兒,你有什麼好挑剔的?”周城槿實在是不會全男女之事,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在旁邊看好戲的蕭玉卿。
蕭玉卿清了清嗓子,“皇上啊,所有女子成親那天都會畫的紅豔豔的,雪白的臉,通紅的臉蛋和脣瓣,你怎麼能以貌取人呢?”
“你那時候也是這樣嗎?”周琰反問。
蕭玉卿一愣,然後點了點頭,“當然,沒有最紅只有更紅,不信你問問你皇叔,當時把他嚇了一跳呢!”
周琰聽了心中好過了點兒,可是依然彆扭,“可是你平時都會給我講那些小故事,還蘊含道理,她只會問我廢話,不是問我要不要喝茶,就是問我要不要用湯,我看起來很渴嗎?”
蕭玉卿暗暗拉了拉快要暴走的周城槿,才笑道,“這是關心你,你該覺得高興!”
其實蕭玉卿挺理解周琰的,說破了天,他纔是一個十六歲的小孩子,在現代,也就是剛剛上高中,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也就想着玩,即便是對男女之事感興趣,也都是肉體上的,而周琰和他的皇后,也就在大婚這日見了一面,聽說還比他大了三歲,任何一個人都會恐慌吧?
周城槿冷冷的道,“不管你多麼不接受她,既然禮成,她就是你的皇后,這個時候你將她一個人扔在房裡,你……”
周城槿很想說,你自己不願意洞房花燭,也別來攪合別人。
周琰不理周城槿,只會兇他,看向蕭玉卿,“師傅,要不你和我一起入宮吧,有你在身邊我覺得踏實!”
蕭玉卿嘴角一抽,他洞房花燭,她在身邊?“你覺得我在場合適嗎?我不太習慣看真人版的春宮……”
“閉嘴!”周城槿覺得今天晚上生了未來一年的氣,狠狠瞪了一眼蕭玉卿,“胡說八道什麼呢!”
蕭玉卿一愣,周琰不就是這麼說的嗎?便看到周琰已經漲紅了臉,“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周琰臉色尷尬,撓了撓頭,從袖子裡掏出來一道聖旨放在桌上,“我還有事,先走了!”
蕭玉卿看着再次一陣煙消失的周琰,“他怎麼了?”